十一點三十五分。
山村太郎緊緊攥著拳頭,心情複雜地在衛生間裡踱步。
聯系那個組織的時候,他其實是沒想太多的,只是猛然發現了巨款來源,再想想突然發財、卻守口如瓶的好友,就一時衝動,直接聯系了。
態度還很不好。
聯系完畢, 確認了交易時間和地點之後,山村太郎飄飄然了一會兒,幻想了一下自己以後的富裕生活,又很快因為驚恐而冷卻下來。
因為他又發現了新的東西。
之前,他只是草草地掃了一眼倉庫裡的那幾把槍。
現在,他發現倉庫裡不止有幾把槍、而是幾乎滿倉庫都是槍,裡面的一些型號、是猛家夥。
再看看充滿了暗號的帳單, 他發現這種情況已經存在快十年了。
這麽大型的槍械走私, 持續十年、還沒有一點點的風聲,這代表了什麽呢?
年輕時就是小混混、現在已經混成大混混的山村太郎當場冷汗直冒。
可窺到了這個組織的恐怖之處,他反而不敢真的不去交易地點了。
連這種巨額走私量都能輕松吞下的組織,直接乾掉他、甚至滅了他的幫派,也只是抬抬手的事。
而如果真的和這種組織合作,那就不僅僅是一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好事了,簡直就是直接抱上了神仙的大腿。
山村太郎就一邊感歎,還好朋友‘意外車禍’了,不然他也不能撿個這麽大的漏。
一邊又很驚恐惶然,頻繁尿急,不敢呆在外面,怕被好友的妻兒詢問怎麽這麽緊張,只能待在衛生間裡走來走去。
富貴和死亡就在眼前,似乎只要輕飄飄往前走一步,就可以得到,就是不知道得到的是衝天的富貴、還是冰涼的死亡了。
這就是山村太郎驚恐的原因。
他又來回走了幾步,終於下定決心, 掏出手機, 開始設置定時訊息。
大意是,好友的妻子啊,我查到了好友其實不是意外車禍死的,車子被人動了手腳、好友其實是被害死的。
現在,我要去見那個害死好友的神秘組織了,如果沒回來,就是被滅口了,請帶著這封訊息和我發給你的通話錄音、前往警局報警,把真相曝光。
時間定在十二點半。
半個小時,怎麽也該見完面了吧?還沒空把定時訊息刪掉,那恐怕就……
想想自己死亡的慘象,山村太郎再次退縮,猶豫著思考要不要現在就跑路。
就在他又轉頭往內部走去的時候,衛生間的門被推開了。
山村太郎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個未成年少年。
對方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裝,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棒球帽,身上背著一個棒球的挎包,有點氣喘籲籲、應該是剛剛跑步累的。
衛生間外面,不是掛了裝修中的牌子嗎?
山村太郎愕然了一瞬間,視線下意識去追逐那個未成年少年的臉,對方卻剛好把帽簷往下拉了一下,低聲道:“抱歉,我借用一下衛生間。”
他忙亂地點了點頭,又為自己解釋道:“哈哈,我也是偷偷進來的,剛方便完,正打算洗手呢。”
對方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沉默著往這邊走來。
沒拉著帽簷的時候,對方的下半張臉能夠露出一點,隻從下巴輪廓來看,樣貌絕對很出色。
離得近了,對方似乎察覺到了視線,抬頭看了一眼,露出大半張臉、和那雙綠色的眼睛。
這張臉……
之前那個被炸/彈犯綁架的受害者?
山村太郎剛又驚訝了一瞬間,就看到未成年少年突然伸出手,他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陡然被帶著往後走了幾步,脖子也猛地傳來窒息感。
對方的手臂夾著他的脖子,用力扭了一下。
從脖子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嚓聲,山村太郎聽起來像是在耳邊炸起來一樣。
一陣更猛烈的酸痛和窒息傳來。
山村太郎的腦子像是懵掉了一樣,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下意識掙扎了一下,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束縛松了一下。
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他聽到對方低聲‘嘖’了一聲,然後腿彎處傳來重擊,他的身體失重,猛地跪在了地上。
膝蓋和地板碰撞,發出了比剛剛脖子的響動還要大的聲音,刺痛感好像先彈進地裡,才後知後覺、加倍地彈回來。
膝蓋猛的陣痛,腿像是斷掉了一樣,又被鎖住,根本動彈不得。
這是……什麽情況?!
對方不是偷偷跑進衛生間的不禮貌小鬼嗎?怎麽和之前新聞上的那個受害者一模一樣,又為什麽突然襲擊他?
直到現在,對方的手臂都沒有放松開過,還緊緊地勒著他的脖子。
山村太郎努力掙扎,但這個姿勢、掙扎起來太無力了,他只能用手去扣對方的手臂。
……對方的手臂上帶著拉高的護腕,手掌上也帶了黑色的手套。
他感覺到褲兜被人掏了一下,手機被拿出。
面前的洗手台鏡子,能讓他看到那個少年的動作。
對方打開手機,查看了一會兒,又劈裡啪啦地摁了片刻,又把手機放回他的褲兜裡。
期間,勒住山村太郎脖頸部分的手肘稍微松懈了一下,山村太郎連忙抓緊時間努力呼吸,順便努力積蓄力量,試圖掙開被對方緊緊鎖住的腿。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力量不是非常強硬,只是身體很有韌道、而且力量都用在關鍵的地方。
拚命掙扎一下,說不定能強行掙開。
對方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用另一隻手拉開棒球包,從裡面掏出了一……一支針管?
勒住他脖頸的手臂又放松了一下,山村太郎立刻把握住這個機會,抓住對方的手臂、就要狠狠地把對方翻過來。
動作還沒進行到一半,他的臉就被狠狠砸在地上,酸痛感和猛烈的眩暈感一起從額頭襲來,之後,脖子處被針扎了一下,一種奇妙的感覺傳來。
在打針、或者輸液的時候,液體如果是冰涼的,那麽患者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藥液流進自己血管的過程。
現在,山村太郎也是這種感覺,不過他感覺到的並不是冰涼的液體,而是空氣。
他瞪大了眼睛,猛地掙扎了一下,差點把背上的未成年少年甩掉,對方抓著他的頭髮,把他的臉抬起來、又乾脆利落地撞下去。
山村太郎的反抗再次中止。
對方拔掉針管、在空中重新抽了一下,又打進他的脖子裡。
會死的, 連續兩針空氣,如果對方打的是靜脈,那絕對會死的。
腿被持續鎖住、已經快感知不到了,大腦也因為缺氧而一片空白,山村太郎只能無力地扣著脖子上的那條手臂、試圖留下點什麽。
又慌忙地去扣對方的腿……對方腿上怎麽也有類似護腕的東西啊?!
他繼續調轉方向,想去狠狠撓對方的臉或者腰的時候。
那個未成年少年坐在他的背部,死死壓製住他的腿和腰,以及拚命抬起的上半身,把他的動作直接鎮壓。
對方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突然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道:“對了,琴酒托我跟你問聲好。”
“會對小孩子下手的渣滓先生。”
視野裡最後的景象,是模糊的,那雙看著自己的綠色眼睛也是模糊的。
山村太郎只能看到兩點綠色,他徒勞地伸了伸手臂,最後徹底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