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以防萬一,安室透先去踩點,
他以米花町幼兒園為中心,謹慎地在附近轉了三四圈。
然後收獲了幾個家長的警惕目標。
……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還是黑色,確實挺可疑的。
這樣的可疑人物在幼兒園附近晃悠,還來回晃悠,還一邊來回晃悠、一邊打量周圍,那就更可疑了。
安室透無視周圍幾個家長瞥過來的警惕目光,也無視默默走出來的門衛,他若無其事地在心裡標注了幾個可疑的人,重新規劃路線,先把幼兒園那裡排除掉。
現在是早高峰的時間,只要不去幼兒園附近轉悠,就沒什麽人會關注他,其他人都在腳步匆匆地趕路、或者咬著各種早餐/公文包飛奔,還有一咬牙打出租車的。
轉到第四圈半的時候,安室透的腳步慢了下來,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熟人。
一個現在已經可以用‘我是親眼看著他長大的’這種話來形容的熟人。
是日向合理。
前面是一個紅綠燈路口,人行道的紅燈跳成綠色,等在路邊的人群便像潮水一樣湧過去。
日向合理則正在從對面走過來,人潮在面對他的時候開了一條小縫,從他身邊側過去,但還是時不時有人會碰撞到他。
他一身黑衣,平靜地走在人群之中,逆流而來。
真的很微妙,在認出來的下一瞬間,安室透都覺得自己能一秒認出日向合理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因為日向合理頭上戴著一隻黑色的棒球帽,臉上戴著一隻口罩,就連那雙特征明顯的綠色眼睛也被微垂的帽簷遮住了,全身上下只有脖子和手臂露出來了。
除了大致的身形,沒有任何獨特的特征露出來,但是安室透就是能瞬間認出來。
可能是因為對方身上的那種氣質太過獨特了,獨自一人時還不明顯,走在人群裡就格外晃眼了。
那種非人感的氣質。
明明是走在人群裡,但日向合理硬是能走出漫不經心在羊圈裡晃悠的感覺。
就是不知道他的角色定位,是晃著大尾巴的狼,還是披著羊皮的狼,又或者是輕輕搖小尾巴的小羊羔了。
安室透隨意順著這個邏輯想了幾秒,覺得對方都不是,是一隻警惕偷草吃,一邊警惕周圍的所有羊群和小狼,一邊不斷蠕動三瓣嘴啃草的大肥兔子。
既不是狼也不是羊,而是被人類揪著大耳朵丟進來的無辜兔子。
這個不禮貌的想法冒出來的瞬間,視野裡,那個低頭走路的未成年便突然抬頭,眼神向他刺來。
這個家夥對目光很敏銳,多盯幾眼、就會立刻發覺,安室透見識過,只是沒來得及移開視線。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和對方對視了一會兒,不免遲疑了一下。
對方認出他來了嗎?
他現在戴著帽子,雖然沒戴口罩,但是也喬裝打扮過了。
應該認不出吧?
這個念頭還沒消散,互相對視著,安室透就發現對面那隻未成年的腳步慢了半拍。
未成年遲疑了。
未成年左右觀望了一下。
未成年的腳步硬生生拐了個彎,一點也不生硬地轉身,又走回紅綠燈邊,和那裡新匯聚的一批人潮融合在一起。
……哦,對方認出來了。
但是看起來,對方好像有一點點不願意認出來。
安室透用手捏了捏鼻梁,也停下了腳步,沒有再走過去,隻用視線捕捉了一下未成年。
早高峰是個奇妙的時刻,在這個時間點,你能看到匆匆趕路的上班族,能看到一臉還在夢中的學生,能看到乖巧的小孩子和家長,
也能看到晨跑的人和被自家狗強行叫起來的倒霉蛋。這批人潮裡的倒霉蛋有點多,安室透捕捉了片刻,捕捉到了兩隻柴犬和隻薩摩耶。
在瞥到那抹很肥很敦實的白色身影的同時,安室透也瞥到了那抹白色身影身邊的未成年。
對方若無其事地低垂著頭,在摁手機。
薩摩耶一會兒抬頭看看他,一會兒抬頭看看自己的主人,在猛吐舌頭散熱氣,同時散發出種族天賦,讓天使微笑更加明顯。
它的倒霉蛋主人一看就是被迫叫醒、起來遛狗的,而且已經被狗溜了不少時間,現在也在氣喘籲籲。
紅燈轉綠燈。
未成年自然而然地跟著人群過馬路,一邊走、一邊微調方向,向另一半走。
薩摩耶也自然而然地跟著他走了幾步,就被繃緊的狗繩拽住了,它疑惑地歪頭看了看狗繩,又看了看未成年的背影,又疑惑地和自己同樣疑惑的主人對視了一眼。
它收了一下嘴巴,想了想,又把舌頭吐出來,樂呵呵地繼續往未成年那邊走,又被狗繩拽住。
它:“?”
它的倒霉蛋主人:“?”
倒霉蛋主人遲鈍地反應了過來,抬手打狗。
小動物都格外敏銳,犬類就更敏銳了……哪怕是很像白豬的犬類。
它們不會親近那種窮凶極惡的人。
安室透瞥了一眼那隻肥乎乎的白豬,繼續把目光放在未成年迅速遠離的背影上,有些若有所思。
對方不會也是要和琴酒去見面吧?
他回憶了一下琴酒發過來的那個地點,又在街上轉了半圈,找到了幾個有些可疑的人,等半個小時的極限快到了,才踩著點去見面。
具體的見面地點很符合黑色組織見面的要求,是在一個小巷裡,這裡有些偏僻,周圍的街道上也沒有太密集的人流。
附近的小巷也不是很多,沒有到四通八達的地步,還幾乎都是死胡同,一旦遇到什麽變故,根本不能進這些巷子,只能往大路上跑。
而大路又很寬闊,對追擊者很方便。
一邊往巷子裡走,安室透一邊再次提高了警惕度。
巷子的另一頭,停著一輛黑色的保時捷,琴酒靠在車上,正在澹澹地抽煙,車窗半開著,剛剛見面不久的未成年半探頭,有些困倦地在閉目養神。
聽到腳步聲,他們同時抬眼看來。
琴酒挑了挑眉,露出‘怎麽這麽慢到,廢物’,未成年則立刻又半趴回車窗上,甩出‘居然跟過來了?真討厭’。
安室透:“……”
在離黑色保時捷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安室透謹慎地停下腳步,詢問道:“有什麽緊急任務嗎?”
未成年轉頭看向琴酒。
琴酒無視了視線,澹澹道:“昨天的那個任務目標,你有沒有接觸過。”
這個問題……
“接觸過?”安室透好像下意識詫異地反問了一句,然後摸了摸側臉被子彈劃過去的傷痕。
他的神色不善起來,“如果你是指互相攻擊的話,確實有過接觸。”
‘沒有任何接觸!’
在他說話的時候,未成年轉頭看過來,然後又去看即將開口的琴酒。
琴酒接到了這個信息,他漫不經心地點頭,又道:“也沒有看到U盤之類的東西?”
這個問題,琴酒昨天問過了,安室透沒必要再裝詫異,隻一邊再次提高警惕,一邊平靜地否決,“沒看到。”
他剛開口,未成年便又看向他。
對方的視線落點,不是他和琴酒的眼睛,而是嘴巴,誰說話就看誰。
安室透想起那些視頻中有一段表露出了一個信息:和日向夫人在一起後,日向夫人有段時間在教日向合理說話,還開玩笑式地用上了聽診器。
而在此之前,和日向合理說話的時候,日向夫人也有過一些特殊的舉動,比如說話前會確認日向合理在看自己,如果他不在看自己、那就提醒他一下。
說話的時候則會放慢語速、放大口型。
但是,在此之前,日向合理就會說話。
說明那段時間,他可能出了一些問題,或者是喉嚨、或者是耳朵……或者是心理。
這個和人交往事,下意識看其他人的嘴巴、而不是看眼睛的習慣,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嗎?
在轉動思緒的時候,安室透看到琴酒平靜地點了點頭,伸手掐滅了煙,把手伸進腰後。
……等等,這個動作……!
*
日向合理再次轉頭,看向琴酒。
然後看到琴酒平靜又澹定地掏出一把槍,眼都不眨地直接開槍。
“彭——”
嗯?
他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等等,怎麽突然喜從天降了?
……啊不,應該委婉一點。
那,等等,怎麽薩摩耶突然開槍了?還是對著組織成員?
他立刻轉頭看向安室透,發現對方真得很像矯健的獵犬,不僅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槍,還直接往外開始跑路,就差瞬間躥出十米外了。
不愧是能乾的金發獵犬啊!
不愧是詭計多端的薩摩耶啊!
打起來打起來!
戰鬥一觸即發、猝然展開,日向合理目不轉睛、認真觀看。
第一回合,我方薩摩耶甩著尾巴開出了一槍。
敵方獵犬狼狽逃竄,連連退讓。
第二回合,我方薩摩耶連開了三四槍。
敵方獵犬繼續狼狽逃竄,夾著尾巴跑路。
糟糕,敵方獵犬要逃離戰場……啊拉雪橇的大狗出現了!
他也開槍了!
……但是沒有任何用。
敵方獵犬躲過了一彈夾的子彈,躥出了戰場,甩著尾巴跑出了小巷。
戰鬥結束,最大輸家是牆壁和地面。
這就是這場狗咬狗大戰的結果嗎?只有一些狗毛滿天飛,一塊狗皮都沒掉。
日向合理失望地趴回車窗。
詭計多端的薩摩耶非常生氣,他看向伏特加,冷冷地訓斥道:“你往哪個方向開槍?差點打到車了!”
打到車倒是無所謂,反正又不會第一時間爆/炸,不至於這麽生氣,日向合理合理地推測,這是丟臉的薩摩耶在遷怒。
又沒打到車又沒打到狗的拉雪橇笨狗只能被無辜遷怒。
唉,笨狗只能敢言不敢怒。
伏特加看了看車胎前的一個彈孔,再把視線往上挪了一段距離,剛好和日向合理對視,他乾脆利落地敢言,“我失誤了大哥!”
“我剛剛隻想著打中那個欠揍的小子,沒想那麽多。”
日向合理聽完反方的狡辯,又去看正方。
正方抬眼看了一眼伏特加,又低頭掃視地上的那些彈孔,沒發現血跡,於是冷笑一聲,“反應倒快,這種反應速度,恐怕時刻都在警惕吧。”
“被害妄想症的家夥,呵。”
日向合理:“……”
哪怕是日向合理,他都忍不住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一下。
他們心自問,覺得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是琴酒手下忠心耿耿的好下屬,哪怕現在不是琴酒的好屬下,而是琴酒的好同事了,在和其他組織成員的交往過程中,他還是會偏向琴酒一點。
更何況,這次交涉的對象,還是他討厭的一個家夥。
但是哪怕如此,聽到琴酒的這幾句話,他也不能立刻睜著眼睛說瞎話,附和那句‘躲這麽快肯定有被害妄想症!’的汙蔑。
哪有突然襲擊,然後失敗,失敗後不僅不反省,還倒打一耙潑汙蔑的,這樣顛倒黑白……
算了,薩摩耶夠白了,把自己的狗毛顏色勻給事實一點,適當地顛倒黑白一下,很正常。
他心悅誠服道:“確實,這家夥肯定有被害妄想症。”
薩摩耶可能也有被害妄想症, 聽到了他友情向的附和,居然沒有緩和神色,反而像是被陰陽怪氣了一樣、眉頭克制不住地跳了跳。
又像是習慣了被陰陽怪氣了一樣,表情平靜下來。
琴酒忽略陰陽怪氣,先摁了幾下手機,讓在附近的組織成員開始行動、追擊那個金發希羅,然後抬頭和日向合理解釋,“他盜取了組織機密。”
“剛剛提到的那個U盤?”日向合理詢問。
“對,剛剛提到的那個U盤。”琴酒點頭確認,又澹定道,“昨天追擊的那個任務目標隨身攜帶U盤。但是庫拉索把他擊斃後,現場沒有那個U盤。”
“組織把任務目標解剖了一遍,也沒在他身體裡發現U盤,或者其他可以儲存數據的東西。”
日向合理一邊聽,一邊若有所思地點頭,然後委婉地確認,“所以,你其實沒有證據,證明U盤被那個家夥盜取了?”
證據?
組織辦事什麽時候需要證據了?
琴酒低頭,和撐著車窗看過來的日向合理對視。
莫名的,他覺得日向合理的左臉寫著‘老實交代吧,到底是不是私人恩怨?’,右臉寫著‘公報私仇連開那麽多槍還能把那家夥放跑,你智商是不是有問題?’。
身後則有一條若無其事搖晃起來的狗尾巴,狗尾巴太囂張、太嘲諷了,都晃出殘影了。
他:“……”
他冷冷道:“組織辦事,不需要明確的證據。”
日向合理半趴在車窗上,聽得連連點頭,“噢,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