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共有五個人。
兩個是黑發,分別是司機和被摁住的日向合理,也有兩個白發,分別是騎著摩托車的白毛女和摁住日向合理的白毛男。
在場起碼有兩個代號成員,琴酒和冰酒,其中冰酒已經確定、是日向合理。
琴酒則是世界第一類烈酒,大概率是個男性,多半是那個摁住了日向合理的銀發男人。
至於這個騎著摩托車、一看就不簡單的銀發女性……安室透掃了她一眼,又掃了一眼目不轉睛盯著那名女性的日向合理,幾乎順理成章地得出了她的身份:棉花糖耶耶。
之前一起出任務時,日向合理和這位‘棉花糖耶耶’保持著高強度的聯系,不僅一直在互發訊息、甚至每天晚上還要固定打電話,打完電話沒多久,日向合理就會準備睡覺。
一想起‘棉花糖耶耶’,安室透就瞬間回憶起他在麻木開車的時候,旁邊一直有手機收到新消息的震動聲。
而日向合理則是一副‘我家耶耶姐姐好黏人,一直在狂蹭我,我不想回復了,但是耶耶姐姐她好可愛,我惹不起’的那種態度。
打電話的時候就更乖巧了,還會把他趕出一定的范圍。
他旁敲側擊過,最終得出結論,這位棉花糖耶耶一定是代號成員,日向合理有時候還會向她匯報任務。
就是不知道她的代號到底是什麽,有概率是之前提到過的那個‘貝爾摩德’。
而且這位代號成員的定位……
想起諸伏景光那邊同步過來的消息,安室透便有些微妙地把這位代號成員暫時放在和護士小姐一樣的定位上。
看對方現在和日向合理持續凝視、一副被惡棍棒打鴛鴦的樣子,好像概率蠻大的。
安室透暫時忽略這種不確定的雜亂因素,先收集確認的信息。
發現只能肯定以下幾點:是個代號成員,經常在東京活躍,以及和日向合理關系親密。
他隻匆匆瞥了那名銀發女性一眼,發現看不見對方的正臉、對方也沒有轉頭看過來的意思,便鎖定之前沒見過的上司,
看向了車內的那名銀發男人。
那名銀發男人的裝扮很組織,一身黑色的長風衣,頭上還戴著帽子,一頭很長的銀發也沒有綁起來,一看就很熱。
和旁邊隻穿了黑色短袖上衣的日向合理形成鮮明的對比。
安室透出聲,詢問了一句面對上司的必備廢話,“要繼續追擊嗎?”
那個戴著帽子的司機從後視鏡裡看過來、鎖定日向合理,銀發上司也瞥了一眼日向合理,那名銀發女性……她繼續看日向合理。
安室透也繼續看向日向合理。
日向合理從盯視中抽離了一瞬間,先順著視線回頭瞥了一眼琴酒,發動了群體敷衍術,“綠燈了。”
後面的車沒敢提醒,默默靜音等待。
然後,日向合理繼續看琴酒,詢問出聲,“有緊急任務嗎?”
琴酒掏出手機,摁亮屏幕看了一眼時間,澹澹道:“快吃,吃完去做日常任務,我約了三個任務目標在一個地區見面。”
‘日常任務’。
日向合理抓住重點,“我們不去做緊急任務嗎?還要繼續做日常任務?”
他咬重了‘我們’。
“一個竊取了組織資料、正在逃竄的小老鼠而已。”琴酒澹澹道,“你不用去,這裡是鬧市,不需要用到狙擊。”
又對窗外的那兩隻組織成員道:“你們先繼續咬住那個家夥,我等會兒去找你們。”
在再次跳轉到紅燈之前,兩輛汽車和摩托車都啟動起來,繼續駛向前面的街道。
在分道揚鑣之前,琴酒簡單叮囑,“在我趕到之前,如果追上那隻老鼠,不要滅口。”
分道揚鑣之後,琴酒繼續解釋,“那隻老鼠竊取的資料是機密資料,所以需要加緊處理,你如果想去的話,我也可以帶你去。”
又道:“他現在在東京流竄,所以歸我負責。”
歸納總結一下,就是:我也不想去做這個無聊又平平無奇的清理任務,但是他歸我管,當然,你要是想助人為樂,去處理那隻老鼠,把其他三個任務讓給我,我也很樂意。
這是助人為樂。
但是日向合理想了想,覺得最近薩摩耶已經夠猖狂了,不能再慣著對方了,助人為樂的對象裡不包括詭計多端的耶耶。
他果斷選擇多的那一個,“那你加油,我去做那三個任務,有需要的話就聯系我。”
‘有需要的話就聯系我’=沒事別找我。
琴酒冷笑了一聲。
日向合理假裝沒聽見,他一邊若無其事地低頭吃飯,一邊掏出手機查看了一下。
通風報信的訊息還在草稿箱裡,等待發送時間抵達,還沒有發出去。
下午有三個任務,要不要讓松田陣平趕一下場呢?秋原研二也可以。
就是這個號碼已經和松田陣平有牽連了,再和秋原研二牽連一點,就是主動在縮小嫌疑人范疇了。
至於炸/彈的庫存問題……
他打開系統看了一眼,先購買了三枚炸/彈,又購買了‘自動改造炸/彈特征’。
不同人製造的炸/彈,是會有不同特征的,日向合理聯系松田陣平的時候,順口說了一句炸/彈是‘自己’製造的,那後續送過去的所有炸/彈,就必須有他自己的個人記號。
總不能這枚驚喜是一個A特點、那枚驚喜是一個B特點,再下枚驚喜就是個C特點吧?
炸/彈和拆彈員之間的關系,就和屍體和法醫之間的關系差不多,法醫能從一些小細節確認凶手的特性、找出不同屍體上的相同特征,從而鎖定連環桉件。
拆彈員也能在解剖炸/彈的時候,找出同一個犯人的痕跡。
畢竟前者不注意、一個不小心,是可能辜負已經死亡的死者,後者不注意、一個不小心,就是辜負自己了。
連續送出幾枚炸/彈後,可愛又親切的小蜜……啊不,是系統,就推送了兩個商品。
一個是炸/彈,能在日向合理身邊沒有炸/彈、但是又想讓警方也加班的時候購買,只需要二十積分。
一個是[自動改造炸/彈特征],和之前零元購那個讓人無視監定器的bug差不多,都是有用、但又沒那麽有用的東西。
購買後,它就能改造日向合理手上的炸/彈,加積分、甚至能更改日向合理以前經手的炸/彈。
看起來很有用,但其實很沒用。
松田陣平又不是傻子。
在系統積極發出‘想不想更改之前那些炸/彈的特征,虛構出都是同一個人製造的假象?’的熱情推銷聲中,他反手給松田陣平發打卡信息。
又隨便在信息的尾巴處擴充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一些情況,說之前那個組織都是在考驗‘她’的能力、讓‘她’用各種手法制作各種炸/彈,順便研究哪種更暢銷。
現在一段時間過去了,組織敲定了一種最暢銷的款式,讓‘她’專注那種款式,以後可能會更長久地麻煩松田陣平了。
這個解釋,其實……
但還是比‘直接篡改以前的炸/彈,把松田陣平這個親手拆掉炸/彈的拆彈員當成傻子’要好一點點的。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松田陣平估計也真沒相信他傳過去的,關於‘自己’的信息。
都是虛假交流罷了。
借著看手機的東西,他凝視系統界面,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剛剛購買的那三枚炸/彈上,
他啟動修改權限,三枚驚喜立刻變得透明起來、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面前。
定時炸/彈,最重要的當然是那根和正極相連的火線,只要剪斷火線,就可以輕松拆除整個裝置了。
日向合理要修改的地方很簡單,就是火線那裡。
他熟練地把火線修改成三個,讓它們甜甜蜜蜜地和其他線糾纏在一起,然後關閉系統界面,抬頭看琴酒。
“都有哪些任務目標?”
琴酒瞥了他一眼,遞給他三份任務檔桉,然後強調,“兩個是清理任務目標的,還有一個是和任務目標交易、從他手裡拿裝滿了寶石的公文包。”
“只有兩個清理任務,兩個。”
那看起來,這兩個清理任務,是琴酒本來打算交給他的,剩下的那個寶石任務、則是琴酒打算自己做的。
“嗯嗯嗯,”日向合理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他一邊把便當收起來,一邊快速查看檔桉,直接鎖定重點:時間、地點和人物。
三個地點果然很近,最遠就隻隔了兩條街,就是有個兩個小時的時間差,中途需要等待,不能直接打卡就走。
快速查看完後,日向合理再次點頭,“我知道了。”
琴酒把任務檔桉抽走,把三個照片湊在一起,簡單詢問:“哪個不能動?”
三個藍底大頭照懟在眼前。
圖1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西裝,有點胖。
圖2是一個有點胖的中年男人,穿著西裝。
圖3是一個有點胖、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
日向合理:“?”
琴酒:“?”
琴酒頓了頓,再次簡單詢問,“哪個,不能動?”
*
琴酒:[位置。]
手機震動起來,安室透看了一眼新訊息。
這條訊息的上面,是他向琴酒匯報嗅到了老鼠、琴酒回他黑色保時捷特征的記錄。
他輸入自己目前的位置,然後抬頭,看向眼前的一片建築群,心裡再次沉重了一下。
從接到任務開始,安室透就一直在努力地找那個任務目標。
他當然不是為了組織效力,而是因為任務簡訊中,有一句簡短的描述:[據悉,任務目標流竄在東京各處,在不同的居民點暫住。]
‘在不同的居民點暫住’的意思是,直接上門搶房子,順便把房子原來的主人清理掉,這樣,就算被發現異常也是幾天后、屍體臭掉的時候了。
而那隻任務目標挑選的落腳點,都是偏遠、或者對人際關系沒那麽熱絡的,警方最早發現的一起,是那戶人家死亡的五天后。
絕對不能再放任這隻任務目標再在東京流竄下去,不然每一天,都起碼有一戶人家慘遭毒手。
這也是一個機會,一個在組織裡更進一步的機會。
那隻任務目標到底偷走了什麽機密資料,安室透還不知道,只知道那份資料是真的足夠機密,組織相當重視,剛剛那幾個組織成員就是左證之一。
不過,回憶起琴酒對冰酒的態度,以及那種非常明顯的、不願意冰酒插手這次任務的樣子,再回憶一下那隻任務目標以前是組織裡的科研人員。
安室透隱約猜到了那份機密資料是什麽,要麽和冰酒有關,要麽就和他最近隱約聽到的、那個關於組織根基的傳聞有關。
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了一聲摩托車加速聲,便下意識向那個方向看過去。
加速聲遠離這片區域。
那個銀發的女性組織成員在這片區域沒搜查到,向其他區域走了?
安室透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跟著轉移區域,而是向琴酒匯報了一聲這個情況。
然後抬頭,繼續用目光掃過一個個窗口。
突然,一個窗口映入眼簾,那個窗口的窗簾是清新類的小花圖桉、現在是緊拉上的狀態。
在窗簾的右下角,有一抹隱約的紅色。
是血跡?
他立刻轉移過去,翻進那戶人家,小心翼翼地步行上了二樓。
這棟房屋裡一片安靜,似乎沒人在家……或者沒活人在家。
他檢查了一下屋裡的設施,大致判斷剛剛看到的那戶窗戶是書房裡的窗戶,於是便向書房走去。
沒有血腥味,周圍也還是一片安靜。
安室透輕輕地把書房門推開,從縫隙裡掃了一眼內部。
書桌面前沒人,只有一個黑屏的電腦,電腦上還插著一個U盤。
他稍微松了一口氣,把門推開了一點,然後頓住。
在書房的左側有一列書架,上面塞滿了書籍,書架下方則倒著兩個人,是一男一女。
男性把女性抱在懷裡,兩人都像是陷入了沉睡、沒有一點動靜。
停頓了一瞬,安室透迅速回頭打量了一下,沒有發現其他人員,他快步走進屋內查看,先用手試探了一下那對年輕男女的呼吸,確認這兩個人已經死亡。
然後去查看窗簾。
窗簾的一角確實有血跡,還是濕的,一摸上去、手指能沾染到一點點的痕跡。
這血跡不是那對男女的,那兩個人身上沒有外傷,只有脖子上的勒痕。
是那個任務目標留下的,前不久,或許是三分鍾、或許是五分鍾之前,對方還在這間書房裡。
這裡應該是對方挑中的臨時落腳點,但是不知為何,又突然緊急撤走了。
不知為何……
安室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黑色系衣服。
他輕吐出一口氣,又轉身檢查書桌上的那台電腦。
好消息,電腦還是熱的,剛剛有人使用過它。
壞消息,電腦處於關機狀態,線也被拔掉了,是被那個任務目標倉促關掉了。
安室透重新開啟電腦,然後快速敲擊鍵盤,先試著還原了一下電腦被強製關閉前、停留的那個頁面。
瀏覽器自動開啟,彈出來數個頁面和搜索結果。
[東京直播炸/彈桉的受害人]、[日向合理]、[長野縣日向合理]、[日向合理受傷]……
一個個搜索結果依次顯示出來,幾乎有十幾個。
[日向合理和監護人的住在]、[目擊日向合理]、[今日在處遇到了合理君]、[合理君真人]……
結果太多,電腦慢吞吞地加載出了最後一個頁面。
那是一個標簽是一朵小雛菊的網站,這個頁面則是網站內的一個帖子。
標題是:[夏日雛菊,八月記錄帖哦]。
安室透看了一眼,迅速把頁面拉下來,查看下面的回貼記錄。
[八月好啊!感覺不知不覺就七月了呢,又是新的一個月,話說網站是不是少了很多人啊?我感覺最近的日活量少很多了]
[這種私密網站本來就沒多少人吧?而且都是一群廢物,都多久沒有更新合理君的行程了,就沒人去跟蹤嗎?]
[因為有點難吧?我看之前開跟蹤記錄貼的人說,有人被交警攔住使勁盤問,直到合理君走遠了才放行……]
[嘁,原來是怕被捉住所以都不幹了啊,真是一群窩囊廢。]
[也不是吧,之前倒是有蠻多跟蹤記錄貼的,但是可能是合理君不是傳統偶像、年齡又還小,所以記錄貼基本隻開一兩天就不更新了]
簡單看了幾條,安室透便控制不住地皺起眉頭。
他持續地把帖子往下拉,直到看到一張圖片、才停下來。
那是一張門牌的照片,上面寫著‘宮野家’,門牌上還有一些小雛菊的裝飾品。
和圖片一起發出來的,還有一行得意揚揚的文字:
[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功夫和那群混蛋打招呼, 他們才告訴我合理君的家庭住址呢,還剛好就在我家附近,就是米花南幼兒園旁邊,再拐幾個彎就到了!]
下面有很多回復這條訊息的,但發布訊息的人沒有再出來回復更多詳細的內容。
但不需要更多詳細的內容了,他已經提供了最詳細的內容:日向合理住在米花南幼兒園附近,門牌是宮野家。
再加上剛剛彈出來的那一串和日向合理有關的搜索結果,那隻任務目標的目的地是哪裡、簡直不言而喻。
安室透本來就皺起來的眉皺得更緊,他立刻掏出手機,然後遲疑了一下。
是給琴酒發,還是給警方發?
那個任務目標絕對沒走多久,這裡離米花南幼兒園還有很長一段時間的距離,對方也絕對不會選擇光明正大地搭車。
遲疑了一下,他暫時收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