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宴湊近吳達的屍體仔細觀察起來，世子殿下的目光從上到下慢慢掃過屍體，同時在幾個重要的體表特征處停留了片刻。

　　很快，薑宴便明白了唐遠的意思，皺了皺眉頭，認真道:“這不像是被毒殺。”

　　唐遠頷首:“對，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單從體表特征來看似乎是很像中毒的表現，但中毒的特征卻只在死者面部比較突出，其他部位幾乎沒有，或者略微顯現了一點。”

　　薑宴道:“老唐，你說得對，我也認為中毒只是表象，凶手這樣做是為了掩蓋吳達真正的死因。”

　　言罷，薑宴順手取來一把小巧的匕首，準備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龐風大驚，連忙阻止道:“殿下，萬萬不可啊！這吳達的屍體有人認領的，這直接動刀子，到時候咱們大理寺沒法解釋啊！。”

　　唐遠在一旁並沒有開口，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屍體，就像沒聽見徒弟的聲音一樣，因為唐仵作此刻正在想著等會是劃開吳達屍體那塊部位更好。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大玄的仵作們驗屍一般是不會解剖屍體的，就算逼不得已必須對屍體進行解剖時也要征得死者直系血親同意，當然一般情況下，那些直系血親是很難接受的，畢竟死有全屍的觀念是深刻在骨子裡的。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無人認領的屍體，大玄的仵作們首先還是秉承著能不解剖屍體就不解剖的原則，不過真要對屍體解剖才能判斷死因或者找證據時，那首要原則就自動忽視，對著屍體下手那是又快又狠，仵作本就地位低微，且幾乎都來自殮屍送葬、鬻棺屠宰之家，讀書人那套對他們是一點用都沒有。

　　在仵作們心裡，我們連科舉都不能參加，我信你們讀書人那些根深蒂固的觀念乾嗎?難道我們驗屍前還得先念一遍《論語》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我們倒是也可以念，但是屍體能聽嗎?人都死了還要屍體同意說:“行了，你下手吧”，這純粹就是瞎扯淡，詐屍都不講這套的。

　　最後一種情況則是屍體因為時間太久而皮肉腐爛，這種屍體雖然很難查驗，但是隻從解剖來說，這樣的屍體是最不需要講究的，直接動刀子就行了，反正都是死無全屍。

　　“嗯，我知道了。”薑宴點了點頭，不過一點收手的舉動都沒有。

　　龐風也不指望自己的師父，再次恭敬地說道:“殿下，您是懂驗屍的，屍體皮膚就能辨別是否中毒，哪怕殿下想透皮看肉，等會我們把屍體放太陽下面也能瞧見大概的。”

　　薑宴拿著小刀，讚揚道:“小龐啊，你說得很有道理。”然後果斷在吳達屍體的胳膊上劃開一條口子:“但是我這個方法更快、更準確。”

　　皮開肉顯，薑宴跟唐遠立即觀察起來，無奈的龐飛後來居上，心裡一邊還安慰自己，殿下自己動的手，我已經勸過了，勸不住就不能怪我了，也不管大理寺的事了。

　　“果然如此。”率先出聲的薑宴與唐遠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眼神之中對此前的猜測達成了共識。

　　唐遠跟著肯定地說道:“死者在生前並沒有中毒！中毒的情況只是凶手偽裝出來的。”

　　龐風同樣也知曉了答案，作為一名仵作，他當然知道自己師父這樣說的原因，因為生前中毒的人，死後屍體渾身青黑色，即使隔了很久，有的皮肉還是黑色。如果日子久了，皮肉腐爛，露出骨頭，這種骨頭則是淡青黑色的。

　　如果人是死了以後中毒，

那又是另外一種表現。人死以後，再把毒藥抹進死人嘴裡假裝中毒死的，死者的體表會很接近生前中毒而死的情況，但肉跟骨頭這種通過體表並不能直接顯現出來的卻不同於生前中毒死亡的情況，死後中毒者的皮肉、骨頭都沒有中毒死的特征，不會是黑色和淡青黑色，而只是黃白色。　　龐風隨即補充道:“所以吳達真正的死因是被悶死，如果被人用物體閉塞口、鼻，不能呼吸因而悶死的，眼睛睜開，眼珠突出，嘴巴和鼻孔裡有淡血水流出，這些體表特征跟中毒死的情況區別不大。”

　　唐遠推斷道:“吳達應該是整夜喝酒導致宿醉，從而失去了抵抗能力，然後被突然襲擊的凶手用濕紙或者濕布之類捂住口鼻，同時可能還有某種藥物膏劑輔助，才能讓吳達快速死亡。”

　　薑宴點了點頭，唐遠的推斷非常有道理，一般用衣物等堵塞呼吸孔悶死的，多見於嬰兒，用這種手段謀殺成年人，則必須在被害人失去抵抗能力，或缺乏知覺，或予以突然襲擊，才能辦到。

　　如果是有抵抗能力的成年人，悶死不悶死還不好說，哪怕就算是悶死，但不管凶手施加怎樣強的暴力，死者的兩手、肘部、腦後、腳踝、腳跟等處總有些掙扎摩擦的傷痕，並且口、鼻腔周圍也會有指甲傷痕，口、鼻腔內或有異物。 如果悶死的死者在生前四肢是被綁縛住的話，那就不是這樣的情況。

　　薑宴沉思道:“可是凶手為何要多此一舉的偽裝成吳達是被毒殺?”

　　“不知道。”唐遠搖了搖頭。

　　薑宴有自己的猜測:“王成被毒殺在前，吳達悶死裝作毒殺在後，難道凶手與王成案有關系?或者是跟程天一有某種聯系?”

　　“或許只是巧合。”唐遠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凶手真是為了讓我們聯系到王成的案子，那他是怎麽知道的?京兆府那邊可是要背鍋的。”

　　薑宴嗯了一聲:“再看看吧，只要有了線索，凶手早晚會露出馬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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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1、以手掌或柔軟物體捂住或壓迫閉塞口、鼻孔，或粉塵(如泥沙、煤屑、谷物或乾麵粉等)包圍口、鼻孔，致空氣被阻斷，引起窒息死亡，稱為悶死。

　　2、凡固體物質進入呼吸道，使空氣不能進入肺內而窒息死亡的稱為堵死。

　　3、堵死與悶死不同:悶死的阻塞部位在口鼻孔;堵死則在會厭或氣管腔。這種呼吸道被異物堵塞引起的窒息死亡亦可稱為塞死。

　　4、如果人被衣服或濕紙搭在口、鼻上悶死，可能還會出現腹部乾脹，滿面孔都是紅黑色的血蔭，肛門突出，大小便流在褲裡的特征。

　　這裡的血蔭是古人的誤解，悶死的，因為拚命掙扎，所以眼開睛突;因為上腔靜脈瘀血後，引起毛細血管瘀血，血壓上升及血管破裂，所以面部呈紅黑色，有時發生出血斑點。古人對這種機制不明，誤認為是血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