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古天河渡口。
這裡早已破敗,已成廢墟,四處可見古老時代的戰鬥痕跡,是邊緣地帶。古渡口霧靄重重,常有人在霧氣中看到人影晃動,或者古老的艦船行駛在霧氣中,然而衝入霧氣中,卻什麽也沒有。
有人說那是古老時代的亡靈,也有人說那只是古老時代的留影。
天河不知何年何月乾涸,此地廢棄,因為不祥,哪怕仙界寸土寸金,也無人在這裡定居。
“小喜仙,從這裡真的能偷渡下界嗎?”
一行百十人匆匆來到古天河渡口,這百十人乃是仙界的散人,所謂散人,指的是那些沒有食仙庭俸祿的仙人。
散人都是一些諸天世界裡的苦哈哈,刻苦用功,修行千余載,打熬肉身元神神識元氣陰陽心力,渡劫飛升。
他們有些小聰明,往往是自學成才,到了仙界之後,因為沒有師父師祖照拂,也沒有去仙王仙君那裡拜個學生門生,所以就沒有功名。
他們想進入仙庭衙門,也沒有門路。有的散人削尖腦袋也要擠入仙庭,有人則心灰意懶,索性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他們沒有仙山,沒有聖地,沒有仙藥,沒有傳承,沒有人為他們爭奪權益。他們只能居住在仙界的貧瘠之地,采氣修煉。
偶爾仙庭要辦一些不方便出面辦理的事情,便會發布出來,懸賞散人去辦,讓他們可以掙一點仙靈之氣度日。
他們還會為貧瘠之地的仙山產出的仙藥大打出手,會為一點微薄的礦脈殺得血流成河,還會暗算其他仙人,隻為爭奪一瓶仙靈之氣。
他們有些人遊走在黑暗邊緣,靠掠奪他人來提升自己。
他們是一批沉默的人,平日裡仙界根本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即便他們發出聲音,也往往被忽視。
這等仙人在仙界佔了大多數,雖然其中不乏有修為強大的存在,但也被叫做散人。
此次來到古天河渡口的這些散人,便是一個個遊走在仙界黑暗邊緣的人,雖然道骨仙風,實則凶神惡煞。
“你們大可放心,我的船又快又穩,一定可以將你們平安送到下界!”
說話的人是個紅衣女子,有著勃勃英氣,神采飛揚,鼻梁如玉峰神秀,眼眸似星月一灣。
這紅衣女子也是仙界黑暗邊緣出沒的人物,有個諢名,小喜仙,混跡在散人之間自言掌握偷渡的手段,常做些送人下界的勾當。
“坐我的船,你們無須自斬修為,保管你們活蹦亂跳的下界。”
小喜仙跳到一根腐朽的木樁上,身軀挺立,猛地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哨聲傳入茫茫迷霧之中。
過了片刻,竟有嘩啦嘩啦的水聲傳來,一艘破舊的仙槎從迷霧中悠悠駛來,仙槎一端翹起,像是用一整根仙木雕琢而成的獨木舟。
只是,天河早已乾個,哪裡有水?
眾散人向乾個的河床看去,心中納悶,這水聲又是怎麽回事?
小喜仙跳到仙槎翹起的船頭上,面色肅然,道:“先收錢。每人一瓶靈液。”
眾散人紛紛登上這仙槎,只見仙槎破敗,居然沒有底,眾散人不由驚怒,紛紛喝道:“你這船行不行?不會走著走著便沉底吧?”
小喜仙笑嘻嘻道:“天河沒有水,怎麽會沉底?你們放心,我這船穩當得很,行駛往來三界,不下百遭,從未出過差池,有口皆碑。”
一位中年仙人面色不快,道:“好了好了,小喜仙不必自我吹噓了。快點開船。”
小喜仙收斂笑容,正色道:“諸位,開船之前咱們約法三章。一,任何情況下,不許離開這艘船。二,行駛途中,不許發出任何聲音。三,下船後誰敢出賣老娘,老娘宰了他!做到這三件事,我便可以將你們平安送到下界。明白嗎?”
眾散人紛紛催促:“知道了,知道了。快點開船!”
小喜仙吹響口哨,突然仙槎微微一頓,又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仙槎竟然向霧氣中駛去。
那中年仙人心中微動,向自己的夥伴低聲道:“這艘船有古怪。我聽聞當年有仙樹,根須連著幽冥,樹冠連接仙界,樹身處在人間,難道這船便是一株生長在幽冥陽間和仙界的三界之樹?若是咱們能得此寶,也能往返”
他話音剛落,突然迷霧中一隻觸手無聲無息的探過來,猛地卷住他的脖子,閃電般將他拖入迷霧之中!
他的幾個同伴見狀,立刻飛身而起,向迷霧中追去,另一個夥伴大聲道:“小喜仙,停船!快停船!”
又有一條觸手卷來,將那呼喚的人卷住,咻的一聲拉入迷霧之中。至於剛才追出仙槎的兩人,進入迷霧中便沒了聲息。
船上眾人驚疑不定。
那中年男子一夥人實力極為強大,喚作小天宮四聖,都是散人中頂級的天仙,沒想到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便遭了毒手!
“迷霧中到底有什麽東西?”
仙槎毫不停留,繼續向迷霧深處行駛,船下仿佛有水,傳來潺潺水聲。
過了片刻,霧氣稍散一些,他們看到有巨大的圓坨坨的生物生長在有形無質的河床上,揮舞著長長的觸手,那些觸手仿佛花蕊,只是極為柔軟靈動,仿佛血肉組成,在空中形成了一張張網。
仙槎便是行駛在這些巨大的生物之間,小心翼翼穿行,不敢發出任何其他動靜。
那是原本生長在天河中的生物,像是水草之類的東西。天河乾個,它們卻沒有死亡,而是變得強大,變成似植物似動物的怪異物種。
剛才消失的那幾人,坐在花蕊中,身上扎滿了花蕊,正在被吸食吞噬。
這時,水聲漸響,忽然有巨大的船隻駛來,那是一艘艘樓船,船上燈火通明,多有仙人身穿金甲,站在船舷上,威風凜凜,仿佛在巡視天河。
仙槎雖然不小,但與這些樓船相比便像是一片樹葉。
小喜仙示意眾人閉上眼睛,仙槎上的眾人照做,心頭怦怦亂跳,天河水都幹了,哪裡來的巡守天河的樓船?船上的這些仙人又是怎麽回事?
小喜仙顯然知道很多,但她自然不肯透露。
怪事越來越多,霧氣中開始飄浮著巨大的面孔,掛在上空,俯視他們。
又過片刻,河岸邊出現一片仙家聖地,廣袤無垠,有仙宮仙殿,到處都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修行聖地!
那裡居然還有神仙在修行,看起來道境高遠,深不可測。
有人遲疑一下,突然下船,向那裡奔去,消失無蹤。
又過不久,岸邊又出現另一片道境,至尊在道境中傳道,當真是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妙不可言。
“能得至尊傳道,死也足了!”有人難以忍住誘惑,跳船前往。
船上的眾多散人也猶猶豫豫,很想奔過去,但想到小喜仙的警告,隻好按捺下來。
過了片刻,剛才去聽至尊傳道的人返回,站在迷霧中,笑道:“我去看了,的確是至尊傳道。那裡的至尊不喜爭鬥,因此遠離仙界,在這裡開辟道場。至尊說,你們難得來到這裡,也算有緣,可以讓你們聽講幾日再走。諸位師兄若是有求道之心,便隨我前去。”
至尊傳承的誘惑實在太大了,這些散人在仙界根本沒有高深功法可以修煉,別說至尊功法,就算是仙王功法他們也要打破頭!
又有些散人跳下船,跟隨那人前往至尊道場。
有人催動神通,一團火光衝入迷霧中,火光炸開,如同千百顆太陽般耀眼,終於看到迷霧中的東西。
並非仙庭,也沒有至尊,只有一隻隻如龍似蟒的怪物纏繞著剛才下船的仙人,正在吃人!
迷霧泛著涼意,眾人一言不發,突然迷霧散去,河岸邊上長滿了無主的仙草仙藥芬芳撲鼻,說不出的誘人。
有人忍不住遙遙施展神通,采得一株仙藥,竟然是真正的仙藥!
其他人見狀,那裡還能忍得住,一個個紛紛出手,隔空采摘仙藥。
然而每采一株,船上便少一人,多出一株仙藥,而岸邊則站著一個采藥人,像是仙藥,種在泥土裡。
船上又少了十幾人,只剩下一些仙藥像人一樣站在仙槎上,很是詭異。而岸邊的那些采藥人則一臉痛苦,向他們呼喊求救。
過了片刻,迷霧襲來,仙藥們發出嘻嘻的笑聲,從仙槎上消失。
破舊的仙槎載著他們穿行於古老的河道中,河中腐朽的船隻,頑強的太古生物,死於河中的古屍,製造出各種異象。
過了不知多久,他們終於從混沌般的迷霧中駛出,前方傳來滔滔水聲,一道大河陡然出現,映入他們眼簾。
仙槎沿著這道大河向前行駛,一路而去。
天河的盡頭,正是祖庭!
“乾枯的天河,竟然又有了水!”小喜仙驚訝萬分。她上次來到這裡時,天河還沒有水源!
又過幾日,他們終於來到祖庭。
船上原本百十人,而今只剩下四五十人,眾人心有余悸,走下仙槎。其中一位老者道:“小喜仙,你說的有口皆碑,是不是那些沒口皆碑的都死了?”
小喜仙笑嘻嘻道:“老仙翁聰明。”
她話音剛落,突然驚咦一聲,仰頭看向祖庭的天空。
祖庭天空中祥雲湧動,霞光四起,古老的天地大道正在緩緩複蘇!
天空中,還飄浮著一件件巨大的仙器,應該是煉製不久,仙器表面烙印著奇異的道紋,不同於仙界的仙道符文!
“這是·補天!”
小喜仙驚訝萬分,喃喃道,“小天尊果然很了不起,竟然真的辦到了。補天之後祖庭也擁有了生機,可以與仙界分庭抗禮。”
那些散人對此漠不關心,紛紛騰空而起,飛離此地。其中一個老者道:“尋到許應,得此大功勞,去仙界做老爺!”
小喜仙目送他們遠去,遲疑一下,收起仙槎,沒有返回仙界,跟著他們破空而去。
許應與濟覺佛子離開通天河,來到建武世界。
建武乃是大世界,得到很多飛升名額,這裡多有仙王、天仙留下的傳承,不少仙人後裔或者門人正在渡劫。
許應與濟覺觀察一番,只見仙界無人插手的情況下,這些飛升期煉氣士無一例外皆死在天劫之下。
許應很是歡喜,向濟覺道:“如今才算公平。”
濟覺佛子道:“阿應施主此舉,未免沒有仁心。”
許應搖頭道:“周齊雲才華橫溢綁架天神,渡過天劫不得飛升。徐福智謀通天,仿各大宗門仙器而渡過天劫,不得飛升。泥丸宮主人橫掃四萬多年來的釣魚客韭菜佬,集這四萬八千年的仙藥和修為,渡天劫而不得飛升,只能偷渡仙界。這四萬八千年來,無數煉氣士以性命渡劫,身死神滅,不得飛升。倘若讓仙人後裔,通過代考就可飛升,他們之死何其無辜?佛子,我此舉才是最大的仁慈!”
濟覺佛子思索片刻,道:“既然渡劫如此艱難,施主何不放開超級天劫的限制,讓真正的天道來掌控劫數呢?”
許應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天道?如今昆侖諸神岌岌可危,陰間四帝,東躲xz,天下正神自身難保,我代掌天道本事權宜之計。我放開超級天劫限制,還是會被仙界把持,從前怎麽限制,他們還會怎麽限制。”
他頓了頓,笑道:“佛子, 我送你前往須彌山大雷音寺,道元法師還在那裡,鎮壓邪佛偈菩提。你的修為不到家,無法幫我徹底鎮住六字大咒,讓道元法師幫我。”
濟覺驚訝道:“道元師兄還活著?”
“當然活著,他是個聰明人,借望鄉台的獨特來保存性命,活到現在。”
許應祭起第三天關,打開天關,搜尋太始大世界,下一刻門戶開啟,門後便是太始世界,遠遠只見巍峨的須彌山高高聳立。
兩人從門中走出,許應取出佛祖佛珠,道:“此寶便是道元法師交給我的,可以說是救了我的性命。這位法師了不起。”
他讚不絕口,道:“他保全性命,等到偈菩提將要擺脫鎮壓時這才出山,將偈菩提鎮壓。”
濟覺肅然道:“道元師兄贈給你這串佛珠,也救了我的性命。”
他也頗為激動,道:“佛祖曾說,道元師兄若非生在末法時代,成就一定不可限量。只是他生的時期,已經出現道哭,大道腐朽,讓他無緣再進一步。這些年過去,他就算無緣成為佛陀,修為只怕也深不可測!”
許應又聽到他提起道哭,心道:“道哭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在此時,大雷音寺中,邪佛偈菩提突然心有所感,笑道:“許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