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時代的存在們,口氣一個比一個大。”
許應走入玉虛官門戶,悠悠道,道啟之地也有一副對聯,展太極圖,不外九宮與八卦;施大法力,能教一化三清。
玉虛宮的對聯卻說他像昆侖山,撐起半壁乾坤,胸懷如海,無邊時光在外流逝,而玉虛宮的樓中時光不易不改。
然而,這廣大胸懷,並未支撐玉虛宮和這片昆侖境,此地依舊一切盡碎,只剩下門戶。
“當年我就是在這裡參悟,打造玉虛宮,放在玉池洞天的彼岸。”
許應觸摸玉虛宮嘉立不倒的柱子,突然眼前一陣恍惚,一段記憶湧上心頭。
他的父親,那個在許家坪私塾任教的年輕先生,手觸摸這根柱子,向他道:“當年居住在此地的大成就者,他們在此地傳道。他們對道的領悟太高深,以至於他們傳道時,大道烙印在天地間。倘若你靜下心來,就可以感應到這些烙印。像是他們在低語…”
許應低聲道:“像是他們在低語,像是道在沉吟,像是這片天地在述說萬象。”
他說的話,是父親當時說的話。
“這裡是他們的道場,他們的大羅。居住在這裡的大成就者,舍棄了這片道場,這座大羅。”父親說道。
“他們為什麽放棄這裡?”許應看到記憶中,一個更小的自己仰頭問道。
父親搖頭道:“不知道。或許是他們迫不得已離開此地,或許他們發現了更好的東西。他們離開之後,這裡便荒廢了,大道也瓦解了。天空支離破碎,大地滿目瘡痍。”
突然,許應又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那個自己是第一世時的自己,應該是在昆侖毀滅之後,顯得比較成熟,甚至比現在的自己還要成熟一些。
現在的許應身體依舊保持著十四歲的身體,他偶爾還在為一根茁壯的毛毛而煩惱。
第一世的許應顯得成熟許多,他像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故地重遊,來到此地。
“他就是第一世的我?”
許應看著畫面中的自己緬懷過去的點點滴滴,那時的自己像是也陷入了對父親的回憶。
終於,他坐了下來,面容平靜,感應天地間散布的古老仙神的烙印。
許應靜靜地站在過去的自己旁邊,各種感悟紛至遝來。
那時他第一世時在這裡悟道而得到的感悟,第一世的自己便是靠著這次感悟,煉製玉虛宮,放在玉池的彼岸。
他的記憶恢復得越來越多,自從他徹底解開囹圈囚囿圉五字的封印,他第一世的記憶時不時便會解封一些。
第一世的記憶,便如同寶庫一般,省去了他無數時間。
倘若沒有這一世的記憶,他便需要留在昆侖境玉虛宮,去拾取天地間散落的古老仙神的烙印,理解散亂破碎的天地大道,整理拚接這些烙印。
他的第一世在這裡參悟了許多年,這才離去,許應起這些記憶,便可以在第一世的基礎上繼續修行,整理完善此地的天地大道。
只是,他還未徹底恢復第一世記憶,此次來到這裡,觸景生情,讓他在偶然間記起自己在這裡經歷的往事。
倘若換做其他地方,便未必有這種效果了。
他的封印還有‘受命於天此生永鎮因封禁’這十一個字,以及‘荒殤戾哀暴虐愎昏’這八個字,共計十九字封禁。
只有破解這十九字封禁,他才會完全解封記憶。
過了良久,許應將第一世關於昆侖境玉虛宮的參悟整理一遍,第一世的他的確是人傑,擁有的智慧,即便是今日的他也自歎弗如。
第一世的許應無師自通,為他打下厚實的基礎。
“我在離恨天兜率宮,是靠自己在道啟之地的合道,才能將離恨天的天地大道補全。而第一世的我沒有合道的基礎,卻將此地的天地大道,整理出三四成!
”
那時的許應,就是用這三四成的領悟煉製玉虛宮。
許應心中不禁佩服自己,這份才智,難怪遭人嫉妒,殺不死也要封印起來。
“我真是太厲害了。”
他跏趺而坐,坐在父親當年坐的位置,也坐在當年自己坐的位置,在自己的基礎上,繼續感悟,繼續整理昆侖境玉虛宮破碎的大道。
昆侖境,時不時泛起霞光,那是大道恢復時散發出的道光。又有仙氣在悄然湧動,凝結成雲,伴隨著大道雷音,有雨露落下,滋潤這片已經死寂的土地。
破碎的仙山在緩緩恢復,乾個的土地也漸漸散發生機,雨水匯聚,形成河流,溪水,山泉,甚至湖泊。
裂開的天空,如破碎的琉璃,此時卻在破鏡重圓。
昆侖境中的桃林,已經枯老的樹木,如魔爪猙獰,死亡凋零不知多少萬年,此刻卻在枯樹逢春,再度抽出嫩綠的枝芽。
被灰燼掩埋的地底,有骸骨在爬行蠕動,漸漸升出血肉皮毛。
已經乾枯的鳥兒,突然張開眼睛,體內有血液流淌,生長出心臟,恢復跳動。
水中,漸有遊魚,岸邊,有花朵在緩緩開放。
這幅景象緩慢卻真實的進行著,極為震撼。
而這一切的締造者,正是許應。
這裡並非真正的天地,其實是古老時代的大成就者的道場,由道構建而成,他將這裡破碎的天地大道烙印修整修補,大道恢復,天地自然也隨之恢復。
許應修補天地大道的過程,其實也是在向道場締造者求道求學的過程。
雖然不會提升他的修為實力,但卻可以提升他的道行,他的造詣。
時間一日日過去,昆侖境的天地變得越來越完整,甚至連許應身下的這座麒麟崖也在逐漸恢復。
唯獨沒有恢復的,便是許應所在的這座玉虛宮。
玉虛宮是昆侖境的關鍵所在,當年古老時代的大成就者在此地宣揚道法,散播自己的大道,玉虛宮是他的第一成就。
不知不覺間,又是數月過去,昆侖境鳥語花香,如同仙境,然而玉虛宮還是未曾恢復。
這日,許應終於張開眼睛,起身走出玉虛宮廢墟。
在他跨出玉虛宮門戶的那一刻,廢墟中無數瓦礫騰空,在天空中不斷自我排列組合,化作亭台樓閣,化作廊橋飛虹。
玉虛宮在重新散發生機的太陽的照耀下,光彩熠熠,光鮮如新!
許應一步跨出,走出了昆侖境,回頭望去,只見玉虛宮中坐著一位道骨仙風的道人,像是在對他微笑。
許應怔住,再度看去,卻不見那道人的虛影,仿佛只是自己眼花。
“難道那道人,是類似太清道人的天地元神?”許應心道。
這片昆侖境道場,天地大道已經修補,倘若有天地元神的話,也理應恢復。
不過,許應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眼花。
他向外走去,在他身後,大道澎湃,道音陣陣,猛然間天空呼嘯旋轉,仙界洞開,另一座仙界洞天從天而降,與他的玉池秘藏相連!
此秘藏—開,洶洶元氣不斷湧來,讓許應的修為節節暴漲!
第二座仙界洞天,開啟!
這座洞天,秘煉元氣仙藥,提升元氣修為。
單單有欠缺的灘法,開啟玉池秘藏,修煉到第九重天便可以讓自己的法力直追仙人!
而正法的威力更強,至於許家祖法,威力還遠在正法之上。
如今許應開啟仙界洞天,煉仙界的天地靈氣為元氣仙藥,對他元氣的提升,遠超祖法!
他幾步之間,便已經將玉池仙界洞天開辟到第五重,帶動的元氣,便直追灘祖洞天,可見倘若修煉到第九重天,元氣修為提升該是何等可怕!
許應從虛空中緩緩降落,
飄落在玉京城上,他仰頭望去,昆侖境玉虛宮散發著迷人的光澤,緩緩隱去,消失無蹤。
“昆侖境玉虛宮,是古老時代的大成就者用自身大道塑造的道場,道場中是他們自身參悟的至高無上的天地大道。那麽,是什麽讓他們離開自己的道場呢?”
許應走出玉京,沿著神橋向外走去,不知不覺間陷入沈思,喃喃道,“會是彼岸嗎?”
他不自覺想起須彌境的古佛們墜去的情形,諸佛與須彌山頭一起消失,像是也在尋找彼岸。
莫非,昆侖境玉虛宮的大成就者,也因為去尋彼岸離開自己的道場,才導致道場的衰落破滅?
“只是,為何那個年輕僧人會大聲警告我,讓我逃離彼岸?”
許應想到這裡,突然只聽一聲鍾聲傳來,悠悠揚揚,將他驚醒。
“阿應!”
許應急忙頭,只見蚖七和大鍾沿著神橋呼嘯衝來,鍾聲鐺鐺作響,大蛇尾巴抖得如同波浪。
這兩個家夥興奮莫名,飛速衝到他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有的埋怨他把自己丟下,有的在說自己這段時間做的事情,根本不容許應插嘴。
許應一直笑著聽著,突然注意到蚖七尾巴上的銀鐲子,臉色微變,連忙道:“七爺,這鐲子你從哪裡弄來的?”
蚖七見他注意到自己尾巴尖上的銀鐲,不由得意洋洋,道:“應子,我便是用此寶,收遍天下,將祖庭許多仙道異常區域禍害一遍。狗子抓到我,也被我收了天戟。”
“應子狗子?”
許應眼角跳了,知道應子便是自己,至於狗子,應該是小天尊。
蚖七道:“狗子便跟我講,你收仙器,必會惹怒仙墓中的仙人,便讓我還回去。他叫我叔,又稱我七爺,於是我便還了回去。狗子又說祖庭遭難,須得清除仙道異常區域,於是我與鍾子便幫他個忙,把許多仙道異常區域都清理了。”
許應語重心長道:“七爺,這銀鐲子雖好,但是個圈套。你得了好處,就得承擔因果。此寶乃兜率宮的鎮宮之寶,兜率宮主人的一個天地元神化身,便是太清道人。他的因果,能輕易壓死你。”
蚖七嚇了一跳,急忙把尾巴尖的金剛琢擼下來,直接丟棄。
然而銀光一閃,那金剛琢便又自回到他的尾尖,像是大號的戒指,穩穩套住他。
蚖七再取下,再丟出去,金剛琢又自飛回,任由蚖七尾巴舞得如幻影一般,還是穩穩套住他的尾尖。
蚖七臉色頓變,摘下金剛琢丟出,大叫一聲,駕馭陰陽二氣狂飆而去,速度之快,所過之處雷電交加!
過了片刻,蚖七哭喪著臉飛回,垂頭喪氣。那金剛琢果然還在他的尾尖上。
許應安慰道:“七爺,沒事沒事,應子我與太清道人有點交情,大不了找他求情,一定可以擺脫這金剛琢鍾爺!”
他暴喝一聲,蚖七立刻摘下金剛琢,將金剛琢拋向許應,許應身後,層層仙道洞天洞開,鼓蕩法力,抓起大鍾!
大鍾也傾盡所能,鍾聲震響,端的是驚天動地,將那金剛琢轟入仙界!
仙道洞天轟然關閉。
許應、蚖七和大鍾哈哈大笑,許應舉起手,蚖七舉起尾巴與他擊掌,大鍾也撞了他的手掌一下。
一人一蛇一鍾正在高興,突然天空裂開,那金剛琢竟然撕裂仙界與凡間的壁壘,出現在昆侖神橋的上空!
許應蚖七仰頭看去,但見天空旋轉,巨大的金剛琢化作可以套住整個星辰的龐然大物,將天地吸住!
一股莫名恐怖的力量卷住許應、蚖七和大鍾,將他們生生掀起,吸向半空!
“唰~!”
大蛇蚖七的身子剛剛進入圈套內,便見那巨大的銀環飛速縮小,死死勒住他的脖頸,然後慢慢的往後滑,滑到他的尾巴尖,這才緩緩頓住。
許應、蚖七和大鍾這才恢復行動能力,從空中墜落,依舊落在神橋上。
許應與大鍾都陷入沉默。
過了片刻,許應勸慰道:“七爺,這鐲子是祖宗,你還是供著吧。”
大鍾忙不迭的晃了兩下,道:“請神容易送神難,七爺你要死的話,還會連累我們,濺我們一身血。你還是不要折騰了。”
蚖七哭喪著臉,點頭稱是。
他們回到昆侖玉虛峰上,許應也拾起剛才的思緒,把自己的苦惱向他們說了一遍,道:“那個年輕僧人為何警告我逃離彼岸?”
蚖七突然道:“阿應,你打開仙界洞天,豈不是說仙界就是彼岸?逃離彼岸,莫非逃離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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