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法爾被下半身的劇痛裹挾,仿佛全身的骨頭都支離破碎。這種疼痛深入骨髓,分散在每一個細胞之中。
黑暗從四面八方襲來,昏迷前的一幕幕在腦海浮現,蘇法爾看見車主朝自己驚恐的跑來,路人驚慌失措的逃竄,暗紅的血液在身下蔓延。無邊的黑暗要將他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然而,混沌之中似是有什麽奇異的能量,散發出微弱的熒光,驅散周身的黑暗,始終吊著他的一口氣,使他不致於被黑暗完全吞噬。
不知在深淵中下墜了多久,終於,一絲微弱的光亮擠進腦海,劈開混沌的黑暗,不知不覺,大腦中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
深作呼吸,呼出一口駭人的冷氣,男人猛然睜開了雙眸,僵硬的身軀回味著車禍時的劇烈痛苦,微微顫抖了兩下。
艱難的抬起腦袋,蘇法爾發覺自己身處一間陰暗的房間,身上還蓋著白布,他右邊的鐵床上擺放著一個長條形物體,上面也蓋著白布。
除去白布,房間東側是一整排黑色的鐵櫃,其作用不得而知,但蘇法爾卻是一眼認出這是儲存死屍的冰櫃,他家裡是開殯儀館的,這種黑色的鐵櫃雖說和店裡賣的不太一樣,但散發出的氣息卻是別無二致。
一排排金屬冰櫃散發著令人膽顫的陰寒氣息,整個房間沒有一絲生氣。蘇法爾感覺一種莫名的寒冷,深深的滲透到骨子裡。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腦海:
“這裡不會是……停屍間吧?”
難道我已經死了?
蘇法爾打了個激靈,連忙掀開身上的白布,發覺自己身上纏滿繃帶,腿部的傷口已經被縫合起來了。
蘇法爾又伸手摸了摸胸口,萬幸的是,自己的心臟還在有力的跳動,心裡的大石終於落地:
“我還沒死啊…這群庸醫。”
蘇法爾走下病床,抬腕看了眼手表,此刻已經是凌晨兩點。
顯然,在遭遇車禍後,蘇法爾被送進了這家醫院,結果醫生經過一番搶救後將他判定為死亡,他就被推到停屍間裡來了。可是蘇法爾真切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死人是絕對不會有心跳的。那麽唯一解釋的通就是,這家醫院出現了誤診。
醫院竟然會出現這麽大的紕漏,著實有些不可思議,但蘇法爾咚咚的心跳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要趕緊回家,說不定爸媽已經接到消息了。”
蘇法爾伸手去摸手機,想要先給父母報個平安,卻什麽也沒摸到,想來手機應該在車禍現場摔壞了。
今天的經歷可以說是驚心動魄,還真應了算命老人所說的凶兆,不過萬幸的是,自己僥幸活了下來。
揉著發懵的腦袋,蘇法爾挺直身軀,在病床上坐起,想要離開這個恐怖之地。否則就算他沒被汽車撞死,也要被活生生凍死在這裡了。
在爬下病床後,蘇法爾側頭望了一眼身旁蓋著白布的另一張病床,不必多說,白布下面一定也是一具屍體。
但他並沒有選擇掀開白布,只要自己還活著,這就已經足夠了,至於另一具死屍是誰,倒和他沒有什麽關系。
推開停屍間的大門,蘇法爾回頭一望,門口果然掛著“停屍間”的標識牌。幽暗的走廊裡空無一人。奇怪的是,寒氣依然沒有消散。
寒意襲骨,蘇法爾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來到電梯門口,摁下開關。停屍間位於醫院的負一樓,他要先到一樓,才能離開這裡。
開關摁下不多時,
隨著“叮”的一聲脆響,電梯門徐徐打開,裡面站著兩位身材高挑的護士。 蘇法爾微微一愣,面容略顯局促,覺得自己身上血跡斑斑的模樣可能會嚇到她們,不由得後退了兩步,然而很快,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多余了。
兩位護士手裡拿著報告單,有說有笑的交談著,徑直走了出來,走向停屍間的方向,連看都沒看蘇法爾一眼。
蘇法爾回頭望了她們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原本他還想向護士詢問自己需不需要住院療養一段時間,現在可好,連醫藥費都省了。不過,說來奇怪,遭遇那麽慘烈的車禍,他竟然並沒有感覺任何不適,甚至車禍時的疼痛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抱著滿腹的疑惑,蘇法爾坐上電梯,來到醫院一樓,因為現在是凌晨兩點,大廳裡有些冷清,他自顧自的走出醫院,也沒有一名工作人員上前詢問。
可能是劫後逢生,傷勢未愈的結果,他走路都有些輕飄飄的了。
然而,極度的寒冷卻使蘇法爾不得不忽略這些疑點。此時此刻,取暖是他心裡唯一的念頭。
走出醫院大樓,蘇法爾方才發現這裡是諾德市中心醫院,再往前走兩百米,轉過一個彎就是他家的“柏山殯儀館”。
經歷過飛來橫禍,蘇法爾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敢停留,直奔他家的殯儀館。
夜深人靜,街道上行人很少,昏黃的路燈照亮前進的方向,時不時有一輛汽車疾馳而過。
在回家的路上,蘇法爾若有所思,摸了摸口袋裡的木盒,紅漆木盒已被壓碎,口袋裡的遊戲機卻完好無損,而且屏幕上有畫面在閃爍。
“難道我誤碰到了什麽開關?”
蘇法爾心裡泛起嘀咕,忽然想起在遭遇車禍前便打開了遊戲機,當時遊戲應該就已經開始運作了。
“這是什麽遊戲?”
只見在四方形的彩色屏幕上,大部分都是雪花般的黑白顏色,中央出現了一行跳動著的紅色方塊,似是猩紅的鮮血在湧動。
看眼前這情形,遊戲機裡啟動的似是恐怖遊戲。而屏幕上方的遊戲名稱驗證了他的猜測——
【黑暗中禁止呼吸】
蘇法爾剛剛死裡逃生,驚魂未定,此時當然沒有玩遊戲的想法,他微微皺起眉頭,抬手摁了一下返回鍵。
然而,遊戲屏幕閃爍了兩下,突兀的跳出幾行小字:
【第一關:諾森中心醫院】
【遊戲難度:簡單】
【惡靈隨從:無】
【可選物品:無】
【習得技能:無】
【遊戲任務:存活至明天天亮】
“搞什麽鬼?”蘇法爾滿頭霧水,當他再次摁下按鈕時,畫面再次出現了變化。
【身份綁定成功(點擊確認按鈕檢查身份信息)】
【黑夜已至,請玩家小心行事……】
遊戲機的屏幕最下方則是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備注:玩家切勿透漏出遊戲內容,否則後果自負!】
蘇法爾心煩意亂,手指快速點擊返回鍵,然而遊戲機毫無反應,甚至他摁了關機鍵還是如此。
“壞了?”
蘇法爾察覺到異常,詫異的端詳手裡的物品。在夜幕之中,不知是否因為錯覺,遊戲屏幕的顏色竟然鮮豔了許多,由青白色變為了墨綠色,似是被拋光打磨過一番。
更不可思議的是,蘇法爾凝視著手中的遊戲掌機,心中漸漸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在看著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又或者說兩者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聯系…
回想起佔卜師的話,向來不信邪的蘇法爾也開始有些動搖了。
“難道…我真的遇到凶兆了?”
身體上的寒意愈發強盛,蘇法爾顧不得細想,隨手將遊戲機揣進口袋,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現在他的感覺十分不妙,自醫院出來後,他就覺得一陣惡寒席卷全身,現在他隻想回家裹上棉被,暖和的睡上一覺。
寒風凜冽,秋夜凍人。
蘇法爾裹緊外套越走越急,隻覺得頭重腳輕,如墜冰窟。那種刺骨的寒冷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然後站在冰天雪地裡一樣,凍得他牙關打顫,瑟瑟發抖。
不知走了多久,蘇法爾終於看見街對面“柏山殯儀館”的LED燈五彩繽紛的閃爍著。這是他家店鋪的顯著標志。
一整排的店鋪皆已關門,只有五顏六色的LED燈還在不斷的閃爍著,似是在歡迎這位幸存者的歸來。
“終於是到家了……”
蘇法爾大喜過望,不由得長舒了口氣。可是身上的寒冷卻愈發嚴重,幾乎要讓他凍成一座冰雕。
“我到底是怎麽了?”
雙手揉搓著臂膀,蘇法爾渾身哆嗦,像是開在崎嶇山路的自行車,顫抖得快要散架了一般。
“進屋,進屋就不冷了……”
在這個念頭的支撐之下,蘇法爾快步來到殯儀館的門口,從口袋裡摸出鑰匙, 準備打開卷簾門好進屋取暖。
忽然,一陣窸窣的聲音響起。拴在門口的大黑狗從狗窩裡探出腦袋,朝蘇法爾狂吠不止。那雙青白色的眼睛在夜色裡異常可怕,似是要將人生吞一般。
“小黑,滾一邊去,連我都不認識了。”
蘇法爾嚇了一跳,急忙跺了跺腳,朝黑狗罵了一聲。
這隻黑狗是他從小養到大的比特犬,名叫小黑,是看家護院的好手,平常看見陌生人就會叫喚。可能是由於現在月黑風高,所以才看走了眼。
聽見蘇法爾的呵斥,小黑委屈的嗚咽了兩聲,歪著頭盯著他,像是看見什麽可怕怪物般,調頭縮回了狗窩。
瞥了眼衣服上的斑斑血跡,蘇法爾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可能確實有些駭人,決定要進屋洗個熱水澡。
鑰匙插進鎖孔,推開鐵門的瞬間,一陣涼意自身後襲來,突然有人拍了拍蘇法爾的肩膀。
蘇法爾驚得差點叫出聲來,回頭一看,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位身著紅色長袖、拄著拐杖的老太太。
老人面容滄桑,鬢角斑白,一副衰老得快進棺材的模樣。但奇怪的是,她的臉上神采奕奕,兩眼炯炯有神,精瘦幹練得像年輕人。蘇法爾沒有聽到腳步聲,也不知她是何時來到自己身後的。
“老太太,你這麽晚了來殯儀館幹嘛?”蘇法爾皺了皺眉頭,側頭問道。
老人消瘦而憔悴,脖頸上有很深的皺紋,腮幫上有些褐斑。她咧開嘴角,笑眯眯的道:“年輕人,你這家店還開門嗎?我想進去辦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