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等冰雪消融，你辛苦一下，跑一趟萬華莊。”徐茵對那護院說，“告訴莊頭，等開春，水稻秧苗插好以後，把河裡的魚蝦撈上來篩選一下。到時應該出孝了，大的往府裡送一些，莊子上自己也留一些吃;最小的放回河裡繼續養著;一指寬的魚苗，揀出來養到水稻田裡。”

　“啊?魚還能養在稻田裡?”護院愣了愣。

　其他人也一臉迷茫。

　“那當然！”徐茵解釋道，“老太爺不是說過，養過魚蝦的水澆灌稻田，莊稼長得好。這是為什麽?因為魚蝦排出的糞便，滋潤了稻田，田裡肥料足，莊稼可不就長得好?既然如此，直接把魚養在稻田裡不是更方便?”

　“真的誒！”

　在場的丫鬟、婆子、護院無不恍然大悟，感覺打開了新思路。

　當然，稻花魚也不是那麽容易養的。

　過完年，徐茵把以前養殖稻花魚時積攢的經驗，一一寫下來，讓護院捎給萬華莊的莊頭。

　以免莊頭不識字，她特意用了多格漫畫的形式。

　一幅圖配寥寥幾個字，生動又有趣，不看字光看圖就能理解畫中的意思。

　按順序看完這幾幅關於如何在稻田裡養魚、如何防魚病、如何讓魚長得快的簡易圖，莊頭恍然大悟:“原來，魚還能養在稻田裡！瞧著方法不算難！”

　那還等什麽呀！

　於是，徐府旗下的萬華莊，熱火朝天地養起了稻花魚。

　河裡泛濫得快要造反的魚群，終於迎來了喬遷之喜，不用再這麽多魚擠一條河了，魚生圓滿！

　一指寬的魚苗，一放入灌足水的秧苗田，就活絡地擺著尾巴遊了起來。

　它們似乎也覺得很痛快:原先的河裡實在太擁擠了，還要跟一群大魚搶食吃，成天擔驚受怕。

　這裡多寬敞啊，而且隨處可見落在水裡的小飛蟲，張嘴就能吃到。即便有魚搶食，也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魚苗，來啊！較量啊！搶食也得看搶不搶得過。

　除了細小的飛蟲，回頭稻花開了，還有花絮掉下來，對魚兒來說也是一道極其新鮮美味的食物。

　總之在新環境裡，這些魚生活得別提多有勁。

　徐府旗下的莊子，隔三差五就會往徐府送莊子上的產出，總會有遇到的時候，一來二去，送貨的人彼此也就認識了。

　萬華莊養稻花魚的事，成了莊戶們近期掛嘴邊的新鮮事，府上出孝後，來給東家送大魚，送貨的莊戶顯擺地說了一嘴。

　其他良田莊的莊戶聽了頗為驚訝:“稻田裡養魚?能養得活嗎?”

　“養得活！比河裡還活絡呢！”萬華莊的莊戶樂和和地說，“我們莊頭說，是姑娘出的主意，說是魚在稻田裡生活，稻苗長得好，到時候稻谷飽滿、魚也肥了，這叫啥來著?一舉二得！嘿嘿，我也會用個文縐縐的詞了！”

　這些良田莊的莊戶回頭就跟莊頭說了，說萬華莊把河裡的魚挑小魚苗養在稻田裡，說這樣種出來的稻比不養魚的稻更飽滿。

　這些莊頭都不信:“魚不會把稻苗拱壞嗎?安分守己地種田不好嗎?非得折騰。瞧著吧，回頭折騰得畝產下降了，看他怎麽跟主家交代。”

　不光這些莊頭不信，老管家聽說這個事後，也不禁擔心:稻田裡養魚?魚不會把秧苗糟蹋了嗎?

　轉念又想:姑娘關心自家莊子，這是好事兒啊！甭管最後成不成，出發點是好的就行！

　橫豎這些年風調雨順的，莊子裡種的糧食堆滿了糧倉，別說只是拿幾畝水稻田養魚，整個萬華莊百畝良田全用來養魚又怎麽了?姑娘愛養那就養！養壞了他擔著！

　老管家微微顫顫地拉出床底下老太爺當年賞他的紅木箱子，裡頭整整齊齊碼著這些年來積攢的月銀，留出足夠的養老本，還剩下不少，放心地捋了捋胡子，沒再操心這個事了。

　出孝以後，他忙著給府裡所有的院子刷新漆，三年下來，門窗柱子的漆都斑駁了。

　姑娘猜的沒錯，剛摘下白紗黑花、刷了一遍新漆，讓府裡煥然一新，立馬就有訪客上門了。

　有徐家的世交，有生意場上的同行，最離譜的是，竟然還有媒婆，而且來了不止一個，一二三四五個……

　老管家好懸沒驚掉下巴。

　饒是他當了這麽多年管家，見過形形色色的訪客，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一群媒婆夾在一堆訪客裡，你爭我搶地要給他家姑娘說媒。

　“管家管家，婆子我今日來，是想給府裡姑娘說一門天上地下僅此一家的好親事……”

　“擠什麽擠！你來說媒，難道我不是嗎?先來後到的規矩都不懂?真是的！”另一個媒婆翻著白眼擠開這個插隊的，看向管家立馬變了副臉孔，笑容滿面道，“大管家，我呀，想給貴府姑娘牽個線，梁府的四公子才貌雙全、品行無雙，絕對是這世間難覓的好郎君……”

　“哎呀大管家，您聽聽我的，陸府……”

　老管家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擺手推辭:“此事老奴做不了主，還請各位先回去！”

　媒婆們沒辦成事，就拿不到賞錢，哪肯輕易離去，圍著老管家七嘴八舌繼續吹。

　“徐興！徐興！送客！”

　徐興都看傻眼了，反應過來:“……哦哦！各位大娘、嬸子，還請先回去！”

　沒一個理他，還扭著大屁股幾下把他擠出了廳堂。

　徐興:“……”

　這真沒轍！

　忽然，想到一個主意，跑到帳房搬救兵:“司空先生！司空先生！得罪了！您的臉……比較那啥，借用一下，去把她們請出府！”

　司空:“……”你禮貌嗎?

　但他沒拒絕，任徐興拉著來到廳堂。

　“啊啊啊！”

　果然，看到司空的臉，這些媒婆都被嚇了一跳，“你誰呀?你你你！你幹什麽！離我遠點！”

　“我替管家送送諸位。”

　“……”

　明明是送客， 可從這人嘴裡說出來，怎麽那麽滲人呢！好像是送她們上西天似的。

　哦喲……媒婆們不禁打了個哆嗦。

　“算了算了，既然管家在忙，那婆子就不叨擾了，下回再來！”

　“那我也走，還請管家在姑娘面前多多美言我們梁公子幾句哈！”

　“還有我們陸公子……”

　說完，一個個邁著小腳跑得飛快，像鬼在後面攆她們似的，徐興追都追不上。

　管家見她們終於走了，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司空啊，今日多謝你！想不到你的臉還有這用處……”

　司空:“……”說實話我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