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站。
垂溪縣唯一的中歇站,是給離鄉之人準備的,一處小小的馬攔,旁邊是一個小酒亭,位於山腳下的大街。
“奶奶的,老頭你做個菜怎麽磨磨唧唧的!”
一個賊眉鼠眼的高瘦男人坐於酒亭裡,一拍桌子怒聲道。
“山爺息怒,山爺息怒…”
一個老人拿著一盤雞肉,哆哆嗦嗦的走了上來。
老人敢怒不敢言,土匪一來附近的居民就跑光了,隻留下他行動不便還未跑,這九個土匪就來了。
他現在隻祈禱著這馬場沒有什麽土匪看上的,以及在未傷他性命前縣衙的人能趕來救他。
老人把菜謹慎的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道:“幾位山爺,小老兒這裡就只剩這些了…”
說著,兢兢業業慢慢往後退去…
突然,一個光頭大漢朝著老頭猛的一腳踹出。
一聲悶哼,老頭被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得往後翻了好幾滾,隻覺渾身好似散架了一般,提不起來力氣,掙扎著想爬起來。
“你個死老頭,吃屎長大的嗎?今日爺幾個大駕光臨也不知提前準備。”
那光頭大漢猖獗的大笑著,拿起碗與其他幾人碰了一下。
幾人各穿著草衣,頭戴草帽,包裹得嚴嚴實實。
老人盡管已經渾身提不起勁,但還用盡全身力氣強行讓自己翻了個身,跪在地上,頭伏在地上求饒道:“山爺饒命,小老兒知罪,山爺饒命…”
土匪們對老人的求饒視若無睹,自顧自的大笑著。
好似很享受這種感覺。
“這他娘的大雨來的真不是時候,不然我們現在都乾幾票起來了。”
“先去搶幾個婆娘,不然等縣衙的人來了可就搶不著了。”
“怕啥縣衙,他人多我們就跑,人少咱爺幾個就乾他娘的。”
“你們幾個一天天都想什麽呢,咱是來乾大事的,婆娘哪沒有啊偏挑這時候。”
“就是。”
土匪們顯得高高在上,對伏在地上的老人漠不關心。
“轟隆!”
一聲響雷猛地炸起,把土匪們嚇了一跳。
“奶奶的,嚇老子一跳,有本事你就派個人來收了爺啊。”
“狗娘養的鬼天氣,雨到現在還沒停。”
那高瘦的土匪抬頭望向外邊,只見烏雲滿天,漫天銀絲自天上垂落。
“嘩啦啦…”
“嘩啦啦…”
“嘩啦啦…”
天地白茫茫一片,這個世界都籠罩在蒙蒙的雨霧之中,大雨斜灌,黃豆般大小的雨滴拍落在地上,街道已經躺著積水,耳邊只能聽見一陣陣劈劈啪啪的雨聲。
朦朧中,一個人影緩緩從視野的盡頭緩緩浮現…
“哎,你們幾個看看,外邊是不是有個人影。”
輕揉了下眼睛,人影越來越清晰…
一把白色油紙傘遮住臉面,一襲白衣漫步而來,奇怪的是在狂風驟雨中,那衣角竟無擺動分毫。
“哎,看這小身板像是個婆娘啊,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啊…”
“你瞎啊,你看他胸前,他娘的一馬平川。”
那個高瘦男子正看著,突然眼睛一眯,開口道:“這人,是來找茬的。”
其他人聞言一愣,我們可是土匪,來燒家劫掠的,不躲著我們還敢來找麻煩?
嫌命長?
目光轉向那襲白衣腰間的劍鞘,九人目光都帶著玩味…
那撐著白色油紙傘的青衣愈來愈近,
愈來愈近… 二十丈…
十五丈…
十丈…
瘦高土匪朝著那個光頭土匪擺了擺手,開口道:“老六,去把這個不長眼的給宰了。”
那光頭土匪一聽,二話不說,抄起旁邊的大刀抗在肩上便走出酒亭。
六丈…
光頭土匪看著眼前那略顯稚嫩的面孔,怔了一下,接著大聲獰笑道:“原來是一個小少年啊,竟敢浪費本大爺我時間,看我不把你給剁碎!”
說著,肩上大刀放了下來,雙手握住刀柄,朝著許願衝刺而去,欲將許願一刀分兩段!
許願見衝刺而來的土匪,一邊拿著白色油紙傘,一邊將腰間劍鞘握在手裡,他看到了酒亭裡跪伏的老人,無名之火自心間怒起,眼神逐漸冷冽。
眨眼間,大刀便到了眼前!
刀刃上反射著許願的臉龐,說時遲,那時快,許願從容側身一躲,手中劍鞘甩至遠處,劍與鞘的摩擦聲傳來,鐵劍出鞘,寒光一閃!
血液如湧泉般往後一瞬噴射,那光頭土匪瞪大著眼睛,一臉愕然,頭顱飛起…
一劍授首!
那光頭漢子的頭顱掉落在地,身子緩緩後倒,撲通一聲,積水濺起陣陣水花,屍體任大雨衝刷,血液沿漫開來。
寂然…
死一般的寂然。
全場除了大雨劈啪外再無他聲。
許願挽劍,輕輕甩掉劍上的血跡。
他比其他任何一個人要震撼,不是震撼他一劍削首的實力,而是他一個從小到大雞都沒殺過的少年有一日會親手斬下別人的頭顱。
他持劍的手顫抖著,胃酸翻滾,一股惡心感瘋狂湧躥,他臉色略顯蒼白,咽了咽口水,強行壓製住嘔吐感。
其余八個土匪在看見那光頭大漢被一劍削首,全部皆是愣了片刻,眼前發生的事是多麽的奇幻。
一劍削首?一個文弱少年拿著一把鐵劍輕而易舉將他們同伴的頭顱斬去,這得需要多大的力氣?
但看到同伴被殺,心中怒氣熊起,一個個衝動之下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老六!”一聲怒吼聲傳來。
那高瘦土匪一把抓過桌上的長刀,一躍而下。
他們之間並不是有多麽深厚的感情,而是自己的手下被人當著他的面一劍斬去頭顱,不僅是讓他氣急敗壞,更是失去了一個助力。
他手持長刀朝著許願衝了過來,其他人也皆緊隨其後。
高瘦男子衝至許願面前,嘶吼一聲,長刀往腰部一斬,欲將許願懶腰斬斷。
可在許願眼裡,他們的行動都太慢,太慢了…
只見許願身形往後退出半步,斜手提劍格擋,瘦高土匪收回長刀自下往上砍去,許願翻手劍往下擊,隨後猛地朝脖子抹去。
白色油紙傘染紅,瘦高土匪屍體自許願旁邊倒下。
另一個土匪接踵而至,許願傘面側翻,烏黑的長發隨身飄擺,劍刃朝下擋住長刀,一個輕躍至身後,劍鋒劃過,那土匪竟被攔腰截斷。
雨珠細密,落在墨黑的劍柄上,小圈上的細繩擺動,許願反抓劍柄朝一個土匪斬去,火花四濺,土匪手中刀應聲斷裂。
許願剛想一劍將其斬殺,肩上突然一把長刀劈過,許願側身一躲,面露不耐,一劍往那斷了兵刃的土匪喉嚨桶去,那土匪面目扭曲,吐了一口鮮血,噴濺到許願臉上,又兩個土匪提刀衝來,許願怒目圓睜,面露猙獰,肌肉鼓起,猛的一用力,劍刃穿過脖子,將那步伐踉踉蹌蹌的土匪直接釘死在牆上,發生的一切都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隨後腿朝後上方一踢,後面土匪的長刀直接飛上天,盤旋了幾圈,許願一腳踹出,那土匪如被巨獸一頂,人飛出五六丈遠,肚子塌陷,已沒了氣息,空中長刀掉落,插在地上,許願拔出連同屍體一起釘在牆上的鐵劍,鮮血噴濺,手一甩,劍身上的血液都抖飛出去,那屍體緩緩垂落…
許願執劍慢慢走向其余的幾個土匪,那幾個土匪也終於明白了眼前的人不是他們能招惹的,雙腿打顫欲要逃跑,可許願又怎能如他們所願。
許願目露凶光,臉上充斥著無情與堅毅,手中劍一翻,縱身一躍殺入人群中…
…………
許願擦去臉上的血液,那略顯稚嫩的臉龐讓人看了不經一陣顫粟。
清秀的臉龐滿是堅定,頭也不回的朝著山上走去。
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翻山。
救大夫。
隻余那個老人還跪於酒亭中,他混濁的眼中無神,目光呆泄著,仿佛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一樣…
過了片刻,一群騎著馬,身穿捕服的縣衙人火急火燎的趕來。
他們此刻腦弦緊繃著,有的甚至四肢已經忍不住的微微顫抖起來,腦中盡是與土匪廝殺的幻想。
突然,領頭的捕頭瞳孔猛地收縮。
“籲~”
那捕頭一擺手,十來個人盡皆停了下來,臉上充滿著震撼以及不可思議。
整條街道被血染紅,馬蹄下的積水也充斥著暴力的血腥,眼前是頭顱,半身,塌陷的屍體,殘肢斷臂…
只見那九個馬匪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大街上,皆已死的不能再死。
死相淒慘。
這是被鬼索命了?
眾捕快心中只有這麽一個想法。
突然,他們看見了一個老人在酒亭中靜靜的飲著碗中的酒,皆認出是此馬站的老人。
他們騎著馬繞過屍體,捕頭和其余捕快迅速下馬,走過來看著這個老人,他昏昏噩噩,整個人愣愣的坐在那飲著碗中酒。
“你是這馬站的老徐吧?您老可有哪裡被傷到?”
“還有可知這兒發生了什麽?”
捕頭略帶著關心問道。
老人不語,眾人沉默。
過了一會,老人飲完碗中酒,歎了一口氣,慢慢開口:“一個撐著白色油紙傘的秀氣少年,手持一把鐵劍,七八個呼吸間就把土匪都殺光了。”
眾人聽完也是一怔,深吸了一口氣,一臉的不可思議。
其中一名捕快更是一愣,瞪大著眼睛,微張的嘴巴喻意著他心中的震撼,他想起了什麽。
白色油紙傘…
一襲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