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清清的庭院中。
立著幾根東倒西歪的木樁。
木樁上滿是裂痕和孔洞。
有的從中間劈裂而開,有的千瘡百孔,有的被削得只剩半截。
哢嚓!
一刀砍去!
又是一個大腿粗的木樁被砍斷,罡氣一震,當場四分五裂。
嘩啦啦四散而飛。
刀是碧青刀。
揮刀人正是李元。
晌午,他照常在院中練刀,琢磨血氣和罡氣的融合之法。
練得正酣暢淋漓時,忽聽門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咚咚咚,一個身穿錦衣,滿身肥肉的男子進了門,著急忙慌的,一見李元竟當場跪下,“李兄,救救我!”
“我……我不想死啊!”
這人,正是王富貴。
也不知碰上什麽事,他臉色煞白,渾身冒冷汗,眉宇間微微發黑。
氣色差得不行。
像幾天幾夜沒吃飯沒睡覺似的。
“王公子!”
李元將其扶起,滿心狐疑,“請進屋說!”
猜也猜得到,這家夥肯定又碰上什麽妖魔鬼怪。
不然不會來找他。
進了堂屋,王富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呼喘著粗氣。
臉色難看,坐立不安。
李元倒了碗熱水,遞給王富貴,先給他壓壓驚。
本來想沏茶的,可家中茶葉早吃光了。
隻好用白開水招待客人。
“王公子,狐妖已被我趕走,天下太平,為何你還如此驚慌?”
李元坐在椅子上,問起正事。
王富貴咕噥咕噥喝個飽,臉上汗如雨下,也不知是慌的還是熱的,“李兄,狐妖是趕走了,可……可我家裡還有一隻鬼呢!”
鬼?
這倒有意思了。
王富貴究竟是什麽運氣,不是招妖,便是撞鬼。
“李兄,那……那隻嚇暈我的惡鬼,它……它還在!”
王富貴急得滿臉肥肉亂顫,“我原以為是狐妖作的怪,可把狐妖趕走後,那惡鬼不僅沒消失,反而變本加厲來害我!”
“這不,前天夜裡我剛睡著,忽聽有人叫喊我的名字,迷迷糊糊醒來,卻見床邊飄著一個長發女鬼,青面獠牙,雙眼碧綠,嚇得我直接暈了過去。”
“昨天夜裡,我不敢睡覺,點起長明燈,讓仆人們守著屋門,到了深更半夜,那惡鬼又從窗戶飄了進來,吹過一陣怪風,屋外的仆人全昏倒在地,長明燈也滅了,嚇得我連滾帶爬逃出房間,被那惡鬼追了百丈遠,後來跳進荷花塘才避過一難,僥幸留得一條小命!”
“李兄你說,我是不是倒霉催的,剛趕走一個狐妖,又來一個惡鬼!”
王富貴苦著一張臉,連連抱怨。
李元忍俊不禁。
這家夥的體質是有點怪。
別人都是招蜂引蝶,他倒好,招妖引鬼!
“且讓我看看你身上的陽火!”
既然遭了鬼物,王富貴身上的陽氣定有衰退。
先看看再說。
於是李元取來三根香,點燃,放在王富貴肩上,以查看陽火。
他入道後,能內視自己身上的陽火,但看不了別人,所以還是用老法子。
三根香燃燒出的青煙縷縷盤旋,聚集在王富貴的左肩上,久久不散。
再將香放在右肩,依然如此。
最後,將香放於頭頂。
青煙縷縷升騰,終於揮發而出,只是升騰的速度十分緩慢。
看來,王富貴雙肩上的陽火已經熄滅,頭頂僅剩的陽火也極其虛弱。
“王公子,你危險了!”
李元神色凝重道,“先前,你好歹有陽火護體,那惡鬼不敢怎麽著。”
“如今被嚇了兩次,身上陽火虛弱,幾近熄滅,恐怕今晚惡鬼就會來取你性命!”
這一說,嚇得王富貴渾身發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李兄救我!李兄救我!”
“只要救我一命,李兄要多少錢財報酬,我王某絕不還價!”
“一兩百?一千兩?一萬兩?”
李元淡笑。
他需要錢不假,可還沒到貪得無厭的地步。
更不會獅子大張口,失了道義。
另外,他也有心要會一會這惡鬼。
瞧瞧究竟是哪來的鬼魂,為何偏偏盯上了王富貴!
“王公子寬心,我走一趟便是。”
“至於報酬,等消災解難後再議不遲。”
李元說道。
王富貴自是狂喜,腦袋在地上磕了一陣。
直磕得額頭青紫。
“李兄大恩!大恩呐!”
“王某無以為報!”
他知道,自己有救了。
只要李元出馬,任憑妖怪還是鬼魔,皆可除之。
他不懂什麽武道修行,只是見識過李元的手段,對李元有一股莫名的信任。
或許,這便叫“安全感”。
……
黃昏後。
夜至。
李元隨王富貴去了王家府院。
府院之富麗堂皇自不必說,他曾在王家當過護院,早見識過了。
如今再來,卻是身份換了,人換了,心境也換了。
以前是下人,如今是貴客。
王富貴特意擺下一場豪華盛宴,招待李元,且不細說。
飯後,夜深。
下人丫鬟們紛紛退去。
只剩王富貴和李元留在房間中,待那惡鬼自投羅網。
“王公子,你且睡下就好,我在暗處守著,若那惡鬼敢來,定讓它有來無回!”
李元持著碧青刀,胸有成竹道。
他是藝高人膽大,一身橫氣,什麽也不懼,可王富貴就沒這本事了,嚇得哆哆嗦嗦,哪能睡得著,和衣躺在被窩裡,兩眼依舊直勾勾盯著門窗,渾身直冒汗。
呼!
燈燭吹滅。
房間內一片漆黑。
唯有天上掛的明月,帶來一點銀白色的亮。
屋內外安靜極了,萬籟俱寂。
唯有蟈蟈叫聲時而傳來。
王富貴躺在床上,半蒙著被子一動不敢動。
像砧板上待宰的肥羊。
李元則躲在床後的牆角處,安心等待。
據他推測,那惡鬼兩次前來嚇唬王富貴,是要弄滅王富貴身上的陽火。
等陽火一滅,它便可為所欲為。
所以,要麽今晚,要麽明晚,一定會露面。
也幸虧王富貴機靈,找了他來。
不然性命休矣。
夜色沉沉下。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大概到了子時,街上傳來打更人的鑼梆聲。
聲音一落,緊閉的窗戶忽然被推開,一陣怪風吹進,像寒冬臘月的冷風,吹得人渾身發毛,冷入骨髓。
呼!
一襲白衣從窗外飄了進來,無聲無息,腳不沾地。
陰深深的怪笑隨風而入,似一群老鴰在淒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