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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爾拉之詩》第2章 豐月城2
  第二天一大早,卡迪爾早早的就向豐月城的巫師協會奔去,本來巫師協會的事情就很多,雜事向來很繁重,他想盡早完成屬於自己的那些雜活,即使今天是麗娜舅母的祭日,卻仍舊沒見到蘭迪舅舅的身影,瑟提的心情十分不好,臨走去豐月城的魔法學院時,仍舊心不在焉,心情十分低迷,卡迪爾將幾枚有些銅綠的圓圓錢幣放在她的口袋裡。

  豐月城的巫師協會並不算大,所佔地界,也只在東城一角,可因為豐月城地處地龍山脈西面,是最為靠近地龍山脈的城市之一,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一年到頭,總能接取到豐月城各處委托的任務,包括城裡裡的騎士團和豐月城城衛,蘭迪會經常性的跟著一些騎士團遊走在地龍山脈內,一邊當著導遊,一邊在合適的情況下,給予任務主人以魔法援助,賺取任務酬金,當然,身為巫師協會的巫師,免不了要到十分偏遠的地界,這樣報酬也會相應提高。

  許久之前,巫塔會頒布了對巫師職責的劃分和任務出錄的詳細規定,巫師的外出酬金獲取比往常削減至少三分之二,但仍舊是很可觀的收入。

  這一次的外出,其實並不算遠,從豐月城的最中央開始算起,距離地龍山脈的山道盡頭,也不過十幾裡而已,穿過山道所抵達的地龍山脈外圍,也僅僅距離豐月城不出二十裡,蘭迪這樣的低級巫師,基本的活動范圍也就這樣了。

  巫師外出及回歸,巫師協會內,總有一些雜亂的記事存檔和外出結算,需要有人整理,卡迪爾做的就是這份工作,在巫師協會的圖書室中做記事員,替協會記錄每一次任務的記錄,這幾年所整理的巫師外出記事,足足有兩本之多,如果手頭不忙,便整理書籍,扮演一下圖書管理員的角色。

  卡迪爾剛開始接觸這個工作,並不得心應手,甚至是錯誤百出,管理長對自己的能力向來不認可,卡迪爾十分刻苦,到現在十分熟練,他心裡並不抵觸這份雜亂的工作,相反,還很喜歡巫術協會的這些沒有頭腦的雜活,通過整理巫師的外出與歸來檔案記事,可以看到許許多多奇異的故事,例如地龍山脈內千奇百怪的魔獸和遠方城市的風土人情,還有許多出人意料的人間往事。

  不過有些任務的秘密資料,卡迪爾是沒有權限翻閱的,都是用特殊膠水粘上的,甚至還會有特殊的咒語進行封印,豐月城這裡的巫師協會,從來沒出過什麽大亂子,甚至連小偷都沒見到一個,不得不得益於豐月城的治安穩定。

  他到達巫術協會時候,不出他所料,巫師協會的二樓圖書室已經亮起,瞧著天邊的晨霞,卡迪爾輕輕的推開了高大的圖書室尖頂拱門,旁邊兩側點綴著散發幽藍色微弱光芒的圓形魔法水晶,這兩塊魔法水晶已經用了太多年頭,左面那塊裡面充斥著星星點點的斑駁雜質,光芒不能完全發出,時不時,還會自動熄滅,本來早應該淘汰,可管理長巴維爾卻根本不批複,在她看來,能用就用,沒必要換上一塊價格昂貴的魔法水晶,要把更多的錢花在更重要的事上,如果真的壞了,也可以買一些蠟燭頂替,畢竟圖書館,基本沒人使用,算不上對付。

  吱呀吱呀的破舊大門打開,坎戈爾正縮緊肩膀,眯著眼睛坐在高高的黑色木椅上,兩隻手扒在一本厚厚的書上,十分仔細。

  坎格爾是一個已經七十多歲的老人,一頭銀發間有些許黑色,臉上的皺紋密布,臉色烏青,沒有精神,像極了褶皺的破爛布衫,

身體孱弱,很是畏寒,外面穿著一身灰色的巫師長袍,裡面裹著自己臃腫的灰色襖子,無論冬夏,他都如此裝扮,雖然看上去不是十分體面,但勝在保暖。  圖書館坐北朝南,但窗戶不大,而且上口有破舊的遮陽板擋住陽光,夏天時候,卡迪爾還會將能打開的窗戶打開,用木撐把窗戶大開,讓室內的霉味不至於太重,圖書館裡面的書,大多數來自於二十年前,有些書籍甚至有一百多歲,巴維爾女士從來不會買新書填補,在她看來,圖書館就是多余的擺設,也不怪她,這裡整日,只有卡迪爾和坎格爾願意到這裡,其他巫師和傭人,也不願意到這裡來,甚至負責打掃的亞克西爾托女士,也基本只是潦草的應付了事,快速打掃一遍台階,就提著掃把匆忙離開,所以卡迪爾經常跪在地面,用抹布擦拭有些包漿的地面,他很愛乾淨。

  幾次和亞克西爾托女士的對話中,卡迪爾總聽她說這棟房子風水不好,讓他自己注意,並說圖書室其實有一個地下室,裡面鎖著一隻獨眼惡魔,長著長長的觸須,需要吸食人的鮮血才能活下去,這裡的確好像女仆說的那樣,一進大門就感覺脊背發涼,室內有股風流動,說不定地底下真的埋葬著哪隻遠古魔魂,奪了太陽的溫暖。

  那個老人也擁有巫師之名,得到了巫塔會簽發的認證證書,可他巫術使用的能力很薄弱,體質也差,年紀更大,所以這巫師之名,並不能讓他得到足夠的尊重,那些商人和貴婦,經過他的身邊總是捂著口鼻,讓他十分難堪,可明明他身上沒有難聞的味道,反而有股十分好聞的草藥味,因為每天的吃食少,用度少,基本不外出賺取任務酬勞,足夠簡單的老年生活。

  一個月的花銷,只等著巫師協會的微少的巫師學徒補貼就足夠,他也沒什麽特別的愛好,隻喜歡在這巫師協會的圖書室裡琢磨書本,一些稀奇古怪的魔法文典,在他眼裡,就如同一碗白粥放在乞丐面前,如同上天賜予的寶貝,在卡迪爾來到巫師協會之前,這個老人就已經養成了每天都來這裡看書的習慣,聽旁人說,這個名為坎戈的老巫師因為喜歡看書,花費很大的努力通過巫師協會的考試,成了一名最低等的巫師。

  即使最低等,也這讓卡迪爾十分敬佩,為了自己熱愛而奮鬥的人,都挺值得別人尊敬。

  “好早啊,坎戈爾爺爺。”卡迪爾見到那人正趴在木桌上認真的看書,忙是打了一個招呼。

  被叫做坎戈的人,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卡迪爾,頓時驚喜似的笑了起來,整張臉極為慈祥,滿是一種蒼白的溫柔,柔聲說道:“哦?你來了。”

  卡迪爾也沒遲疑,笑容滿面的走到老人的身邊,側頭看向坎戈方才看的書,只看見書上寫著各種各樣的密文,書頁上還有許許多多很粗糙的插畫,看那些畫上的玩意,似乎是一種種奇怪的花草。

  “奇怪了,你這家夥居然也來這麽早?真少見,還有半個小時,巴維爾才會出現吧。”坎戈抬頭看了一眼窗外,陽光還沒從側窗爬進室內,瞧著卡迪爾瘦弱的身體,然後用一雙滿是褶皺的手輕輕拍了拍卡迪爾的肩膀。

  “我想早點完成工作,怎麽,坎戈爺爺又在看些什麽?魔藥?遠古女巫的書麽。”卡迪爾看到坎戈所讀的書,想起來應該是一本關於書寫魔法材料的書,通常隻放在進門右手邊角落的深褐色鐵製書架上,鮮有人查閱,這種書一般都很淺顯,而且上面的字是用密文所記,不懂得其中規律的人很那弄得懂,如果只是靠猜測來使用,多半是要出事的。

  坎戈嘿嘿一笑,蒼白的臉上頓時皺的像乾橘子皮一樣,輕輕的拍著手中的那本厚厚的書,對卡迪爾說道:“這裡的書,我大半都看過,昨天我瞧這本書落了很多灰,拿來看了看,有點意思,不過,有些字,實在識不得。”

  伸出兩隻手,卡迪爾將那本從木桌上捧起,那本書厚重且微沉,一到手上,他就感受到沉重的感覺,還有一股,十分濃烈的霉味,書皮也是用的很厚的皮革經過特殊處理製作,但因為年頭久,上面有些許開裂,縫隙中,填滿了灰塵凝結的黑泥,褐色的封皮上寫著四個暗金色的符號,應該是某種字體,字符飄逸靈動卻很難辨別,而打開書目,土黃色的紙張本就讓人眼神疲憊,更何況裡面的詞匯組合聞所未聞,很是奇怪,卡迪爾雖然管理這些書,可沒什麽興趣,很少去研究,更何況這種由密文所做的書。

  左看看右看看,卡迪爾搖了搖頭,順手將書本放回坎戈的面前,然後一聳肩膀對坎戈爺爺說道:“應該是煉製魔法材料的家族製作的對照本,需要家族的密文表,對照翻譯才能稍微看懂,沒人知道是什麽時候放在這裡的,即使是巴維爾女士,我也不敢保證她能知道,這裡應該沒有配套的密文表,這種,都是放在一起的。”

  坎戈聽到卡迪爾這麽說,點了點頭,臉上不免有些失落,歎了口氣,好半天才對卡迪爾說道:“啊,這樣啊,那我帶走它,可以麽?”

  卡迪爾愣了一下,然後點頭,“當然,可以是可以,您是協會的巫師嘛,有查閱和借閱的權利,不過還是得需要一些常規手續,等巴維爾女士來了,我幫你借閱,我想她應該不會拒絕,不過我挺奇怪,您那麽愛看書,在這種書上,你到底能得到什麽?何必浪費時間?而且,您最好可別好奇心太重,照著圖裡的東西胡亂實驗,會出大問題的。”卡迪爾好奇的問道。

  老人嘿嘿笑了一下,拍著手中的書,對卡迪爾說道:“淨胡說,你瞧我這模樣,像是會胡亂搞得人嘛,瞧你這小小年紀,怎麽能沒有一絲探索精神,那可真是太無趣了吧,好啦,如果真的弄不懂的話,早早的,我一定送回來。”

  “好,那就行,到時直接交給我就好,你帶回家也沒問題,這些書除了您之外,我瞧也沒人碰,丟在這裡也只是吃些灰塵,不過如果真的有人需要,還希望您能帶回來。”卡迪爾擺了擺手,對老人說道。

  坎戈爾點了一下頭,從口袋掏出來幾塊鼓鼓囊囊的油紙,將油紙緩緩的攤開,裡面飄出淡淡的香味,老人將東西遞到卡迪爾面前,卡迪爾望了一眼,原來是一塊不算精致的糕點,是集市上很常見的東西,卡迪爾也沒推辭,看樣子已經是習慣了,輕輕用手掰了一塊,緩緩放在嘴裡。

  “呵,今天的味道怎麽樣。”坎戈爾笑著問道。

  卡迪爾忙是點頭,一邊吃一邊說道:“還行,有些鹹,你不吃麽?”

  “要飯還嫌餿麽?算了,你喜歡吃,就送你了,最近我腸胃不太好,總是容易肚子疼。”

  “那您可得注意了,最好去看看醫師,做做檢查,可以到最近的醫療所,全城的人都到那裡看病。”

  聽到這句話,坎格爾臉上浮現出一種厭惡,擺了擺手,“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老毛病了,回家躺著就好多了,我怕那些機器吃了我。”

  “真是奇怪的想法,算了,你要覺得不舒服,早點回,我來收拾,我也該忙了。”

  坎格爾笑著應了一聲,便彎著脊背,臉湊近那本厚厚的密文書,一邊想,一邊嘟囔,顯然被書上的東西給難住了,看到這一幕,卡迪爾也沒說什麽,習慣了,他也到書架上翻找,卻沒見到有任何秘文表相關的樣本和書籍。

  身體的不適,坎戈爾隻待了兩三個小時,就匆匆拿著那本厚厚的書離開了,巫師協會的人送來了一大堆最近兩天的任務記錄,內容繁雜不齊,需要卡迪爾去整理,盡管卡迪爾已經十分熟悉具體的流程,可即使努力認真的去整理歸檔,還是用了六七個小時,等他弄完這些,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表,已經是下午四點鍾,連太陽的余光也無法從窗戶落進,想到約定,卡迪爾忙是起身朝著豐月城的豐月魔法學院趕去。

  妹妹瑟緹便就讀在豐月城的豐月魔法學院,豐月魔法學院是最近幾座小鎮唯一一所魔法學院,瑟緹因為蘭迪的緣故,從小對巫術產生極大的興趣,所以在很小的時候就通過考試已經來到巫術學院系統的學習巫術。

  而卡迪爾因為綜合評定不過關,所以並沒有機會到豐月巫術學院裡學習關於巫術和魔煉知識,而是被蘭迪和麗娜舅媽閑暇時候教導學習,最終的結果是半途而廢,不過也只能說無可奈何,等麗娜舅媽死後,便因為家裡的事情,主動要求幫助家裡減輕負擔,蘭迪能將他推薦到巫師協會幫忙,也算是卡迪爾自己的要求。

  眼看著時間就到了妹妹瑟緹放課的時間,幸好豐月學院距離巫師協會並不算遠,所以順便在路上的威爾斯花店買了一束潔白的菊花,望著不遠處的巫師學院黑色莊嚴的鑄鐵繡花大門,蹲在門前,惹得警衛沒好眼的看他,卡迪爾隻好躲得遠遠的,跑到對街蹲著,時不時的用手擦拭著花朵上落上的灰塵,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將柔嫩的花枝掰碎,那身穿製服的警衛看了許久,才不再管他,坐在屋裡頭哼著小曲。

  看著面前一座座聖潔雄偉頗有年代感的建築,卡迪爾還是會有些惆悵,如果說他對巫術不感興趣,那是不可能的,這個世界,真的會有人能對魔法說拒絕麽?恐怕很難,那可是如同煙花般絢爛的東西。

  只是想要成為巫師,是需要很高的天份的,只能像妹妹瑟緹那樣,領悟力高而且本身體質很好才行,要有一個妥妥的親魔體質,這樣的體質可以十分簡單的溝通天地元素之力,甚至隨時隨地的清晰感知遊離在天地中的巫術力量,而卡迪爾即使經過蘭迪舅舅和麗娜舅母從小的悉心教導也不能踏足於這個神奇的領域,這讓他從小對巫術這件事就很不甘心,十分羨慕那些可以在豐月學院學習巫術的孩子。

  他覺得,那一定是上天的恩賜。

  一聲聲悠揚的鍾聲響起,卡迪爾望著被夕陽照成金色的巫術學院主樓,心中卻並不如那光輝溫暖自如,反而有些落寞,不過轉瞬便自嘲式的會心一笑,臉上掛著如同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在他不足三百米的面前,身穿一身印著巫術學院徽標的藍色巫師袍的少女,已經走出了魔法學院的主樓高聳門廳,提著粉色的背包,來到了學院的正門,正是美麗溫婉的妹妹瑟提。

  瑟緹臉上沒什麽笑容,身邊跟著一個長相很圓潤的戴眼鏡男孩,身穿著有些窄小的褂子,手裡捧著泛黃的筆記本,一直在瑟提旁邊問這問那,瑟提並沒有什麽心情,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看到卡迪爾等在魔法學院的門前,朝著卡迪爾輕輕的揮了揮手,一路小跑走了過來,隻留下那個小胖子在筆記本上認真的記著什麽。

  “卡迪爾,你來了!”瑟提跑到卡迪爾的面前,皺著眉氣喘籲籲的說道,“等很久了吧,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嘛。”

  卡迪爾微微一笑,順手將粉色的包拿在手中,:“協會也沒事,先走了一步,那是?”

  “他麽?路德柯爾特, 一個同學。”

  那個微胖的少年看到卡迪爾正在朝著他這面望,忙是報以微笑,卡迪爾也傻乎乎的點頭致意,然後對妹妹瑟提說道。“好,我們走吧。”

  瑟提從卡迪爾手裡接過那束潔白的花,整理了一下有些微卷的花瓣,然後低頭應道,“好。”

  今天是麗娜舅母的忌日,雖然麗娜舅母已經亡故三年,可在瑟緹的心裡,仍舊對那個溫暖如爐火、漂亮且溫柔的媽媽去世的事實不想相信,不想相信一向溫和健康的媽媽怎麽會突然惹上惡疾,然後就這麽扔下了她,卡迪爾知道瑟提對舅母的依賴,所以平日裡盡量的回避關於舅母的事,免得讓瑟提想起往事,那些溫暖的回憶他也很少和妹妹想象,最多是用餐具敲打著瑟提的碗叫她好好吃飯,那是舅母最喜歡的一句話。

  瑟提左手抱著那束潔白的菊花,傍晚的柔和夕陽灑在潔白的花多少不時的散發出淡淡的橘黃明亮,那是太陽溫暖的力量,讓卡迪爾不禁多看幾眼,一路上,瑟提低著頭一言不發,不像往常一般喜歡調笑和嬉鬧,他用右手抓住瑟提的手,拉著妹妹緩慢的朝著豐月城西的阿爾法森林走去,那裡是麗娜舅母安眠的地方,一路上,瑟緹看上去十分難過,整張臉看上去冷冷的。

  卡迪爾扮鬼臉逗弄自己的妹妹,讓瑟緹十分氣憤又有些不耐煩,卡迪爾也隻好尷尬的看著山下的麥田和草原,看著遠方來往的車馬行列,他說了聲“真好”,豐月城的傍晚時間很長,微風不燥,清涼舒爽,不用太過在意時間的流逝,足夠任何人感受世界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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