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南宮雪從南宮家或者母親渠道獲取的信息,是他們能讓她知道的,她不該知道的那部分,永遠不會知道,猶如被針線牢牢牽著藍天白雲下的風箏,握著線的人讓你飛,你就飛,讓你往左,你不能飛向右邊。
更何況南宮家嫡系的幾個人互相防備著,關系隨著下任宗主的不確定,日漸緊張,更不會分享情報。
她對南宮家的宗主的位置沒有興趣,太無趣!處處受限。
她比計劃中提前開始培養屬於自己的勢力,隻屬於她的勢力,母親不解她的提前,她說,有些事,在這小小年紀做,才不會引起他人的防備。有備無患。
人才、錢財、消息源、武力,缺一不可。
人才。
南宮雪從南宮分家的族人裡,挑出了一個和她年紀相當,不會有代溝的男孩子作讀書的小夥伴,至於她為什麽選擇的男孩子,而不是女孩子,只因她覺得女孩子動不動哭,動不動害怕蟲子,動不動亂說話,又蠢又麻煩,還是男孩子奈造。
十歲的男孩子叫南宮若真,既聰明又自負,他深知自己的聰穎早晚會被人注意到。
但南宮雪注意到他,不是因為他的聰明,而是他因為過於聰明,在四大家族的書院,被人排擠,被故意針對,不哭不鬧不說,即使流血了也不皺一下眉頭,也不會為了合群而刻意去討好平庸的人。
這和南宮雪有點相似,南宮雪和其他人有點不同,別人使用陣法,口中默念一串文字,她只要想象陣法,顯現的陣法會隨著她的想象而改變形態,以致於她的術法使用速度比他人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術法也一樣,她生在四大家族,深知自己的這一點不利用自己的成長,一直裝作默念,她從來都記不清楚需要默念的那一大堆不同的文字。
她做不到的,南宮若真做到了。
南宮若真離開縹緲山下的城鎮時,他想象過自己的未來,在南宮雪的嫁人後,或許會成為幫助她處理家庭瑣事的管家,或許會在南宮家嫡系做事,這真的是自己所願的嗎?他從未想象過自己會成為最高權力者的副手,和其他五個人互相製衡,權傾天下。
南宮若真有過目不忘之能,在西林山的三個月,記下了書庫的陣法、術法、兵法、經商之道、管理之道,武功也不差。
南宮雪有不記得的,直接問他,移動藏書閣,你值得擁有!
目前的所學所思所想,超出他原本的想象,他未曾想南宮雪他們學的是這些。他不禁想,為什麽四大家族嫡系之人需要學習這種知識?他們的先祖是什麽人?
他自翔聰穎才智過人,僅僅三個月,在一眾嫡系子弟中,他是多麽的平庸,不起眼的一個人。
錢財。
南宮雪利用南宮家和母親妃宮梨的情報網,把一些不影響最終結果的信息賣給第三方,賺一點信息差的錢。
水運繁華的花城,花城黃家壟斷了江河的民間運輸數十年,今年又是水運五年一續的年份,不確定的因素的影響了黃家家主的好心情,家裡的事業總不能在他手上遭遇變故。
兩年前花城的洪家異軍突起,也做起了小規模的船的運輸,一開始的小打小鬧,沒引起黃家的重視,憑借著良好的信用、安全的運輸、先運輸後付款的優勢,兩年間洪家生意已成了小規模,黃家的家主怕對方搶佔了自家的生意份額,偶爾刁難洪家,洪家就向團棉花,打它就借力化解,黃家也無法奈它何。
南宮雪得知消息,今年的河運權還是黃家的,不會變更,只是人對於自己不知道的消息都有未知的恐懼,何不做個方便?安撫黃家的不安?
她把洪家的家底和信息賣給了黃家,並引導對方相信洪家沒有要與黃家爭搶運輸權的野心,洪家隻想討口飯吃。
她收了兩家的錢財,洪家希望黃家別事事作對,河水不犯井水。
她利用了賺到的一些錢收養了一批大炎和鄰國國境線的戰火下的孤兒,聘請先生提供了最基礎的識字教育和防身之術,教會他們如何在亂世中存活,而不必淪為娼妓或以殺人為生。
失去父母的庇護,人生苦難比尋常人家更多。
其中天資較為聰穎的人並入她的羽翼之下,長大後必為她所用。
在她做這些事時,有培養殺手的組織跟她搶人,他們把十二十三歲的小孩關在森林裡,小孩要自己或者聯手獵殺動物,一旦食物不夠,盯向自己的同類,存活下來的人,再教導殺手的生存技巧,殺死一起長大的同伴,湮滅他們最後作為人的人性,只剩下服從,沒有感情,沒有思考。
南宮雪的一個念頭,一句話改變了很多人的一生。
她讓南宮家的人搶了森林存活下來的小孩子,只因裡面有一個很漂亮的小男孩,挺適合.....
救出的孩子安置在西林山腳下的城鎮裡的一座大宅,他們經歷過死生時刻,早不能作為正常人長大了,南宮雪讓人教導他們各類知識,讓人教他們武功,甚至術法。
她還救過家族覆滅,急需復仇的小公子小姐們。
總有些家族的家主。選擇錯誤,被滅的。
由於南宮家在收集情報的完善,情報之準確和快速,在南宮宗主默認的授權下,她獲得了三個國家裡,哪些世家大族會被滅,何時滅的信息,精準救下其中的一人。只有一個人才容易逃脫,或者掉包。
這次是西林山往東百裡的磷城林家,林家的大女兒上嫁到京都木家,木家就職戶部,被通敵,抄家砍首,連坐了林家。
林家因拘捕反抗,林家眾人被就地砍殺。
南宮雪在百米遠的高樓的屋頂安靜地看著,林家的人並未拘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嘴角浮起殺意。
三十幾口人被誅殺,下人爭相走避,慘叫聲呼叫聲不絕於耳,林家四方的鄰居緊關門窗,事不關己。
南宮雪的暗衛趁著混亂,把一具十三四歲年輕男性的屍體扔在地上,屍體穿上從林家幼子處偷來的衣裳,是他常穿的款式,再捂住一個青年的嘴,青年先反抗,後盯著地上五官模糊的屍體,小聲道,“救命之恩,余生必報。”
果真聰明。
暗衛順利帶著青年輕飄飄跨過牆壁,偷偷遠離林宅。
南宮雪命暗衛帶那青年爬上她所在的屋頂暗處,青年彎腰趴著,手指緊緊握著,紅通通的眼睛死死盯著林家,族人一個個死去,他,無能為力。
青年睜大眼睛,流下的眼水模糊了眼睛,自己年幼的妹妹鮮血淋漓倒在地上,家仆擋在她的身前,試圖保護小小的她。
安靜。
最後一個族人死去。他眼裡的淚水幹了,被風吹著有點痛。
他除了恨意,還有存活的內疚感。
他不知道他們是誰,他只知道,他們只會救下一個人,他們選擇了他。
活下來的人,未必更容易。
“帶頭的小統領是磷城張家的女婿。”她一句話點醒這一切的荒唐,即使他林家是被木家牽連,也不至於就地誅殺的,判刑,秋後問斬,一家人整整齊齊地,體面地.......離開。
“我助你復仇,你幫我做事。”南宮雪轉頭笑著說,無情,只有交易。
不是她的家人,不會共情,不會有傷感。
林世軒這一刻覺得是這個人策劃了一切,木家和林家,都是她做的,為的就是他,他馬上又否認了這一切,他的個人價值,不值得一個能在林家死生時刻介入的勢力布局。
人家或許順手救的他。
“好。”沒有猶豫,他思路清晰,一個人在這世間活著太難,復仇更難,現在的他沒有更好的選擇,既然他還有點用,那就被好好利用,發揮最大的價值吧。
林世軒也被安置在西林山下的大宅裡。
南宮若真不掩飾對南宮雪無情的失望,問道,“小姐,你會不會太絕情?他才剛失去了家人。”他和她的相處,沒大沒小,沒有嫡系和分家旁系之分,朋友般的隨意。
“仇恨能讓人活下去。”她白了他一眼,他什麽時候這麽有同情心了?“城西那間新開的翠翠鴨酒樓這時辰還沒關門呢,快走,今天你請客。”
他扭扭捏捏的,作柔弱狀,眼睛水汪汪的,“小姐,小人今月的月銀還未發,能不能讓店家賒帳?”
“你不是說你的大名叫南宮若真嗎?”
“小人的名字不值一提。 ”
“我是脆弱的女孩子。”
“你今日徒手拎起了我。”南宮若真抬起手臂,晃一晃被南宮雪捉紅轉青的手腕。
“........”
“真真你怎麽可以欺負我,我要回家告訴母親,嗚嗚嗚......”南宮雪蹲下假哭,她的哭聲引起了大街上的人圍觀。
暗衛們的頭不自然的轉向各處,作為一名嚴肅的暗衛,他們的嘴角弧度不能改。
武力。
南宮雪又從江湖裡的武林大會上挑了幾個武功出挑的不合群的很難融入武林的異類,放進了自己的小書院。他們需要好好補充知識,不能吃了沒文化的虧,不能做莽撞的武夫!
大炎皇宮的墓和北宮由的死,東宮閑、南宮雪、西宮羽,誰也沒有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八歲的他們或許不懂,但十一歲的他們,知道四大家族的其他人把懷疑的種子拋向他們,甚至有人說是他們三個聯手......這件事早成了南宮雪心裡一根不可觸碰的刺,微微一碰,流出膿血。
她隱藏得很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對與北宮由的死耿耿於懷,懷疑、內疚、幸存,不同的時間有不同的情緒。
北宮家和其他三家的關系微妙,如同緊繃的琴弦,可能下一瞬間就斷開。
在南宮雪十二歲的那年,四家表面上的平衡維持不住了。
打破這一層互相製衡的是她的父親,南宮武。
最後,害死了她的母親妃宮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