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少難彈著吉他,嘴裡還叼著一根煙,時不時會將煙放下唱兩句,如此往複。
城樓下站著唱歌的他周圍還圍著一圈人,他們拍著手附和著錢少難的拍子,有的拿著啤酒,時不時也會往嘴裡灌一口。
錢少難與一邊的賣唱歌手不同,他只是唱,一堆人圍著開心,唱高興了會點一支煙,或者喝兩口相小酒,沒有打賞之說。
就像是只為了開心。
錢少難放下了吉他,抽了一口煙。
“好!!”
周圍的人鼓著掌,喊著嗚聲,又聽到有人催促。
“阿難,再來一個!”
“再來一個!”
錢少難卻只是擺了擺手,說道:“來不起了,來不起了,最近抽煙給嗓子抽壞了,再來來首明天怕是話都說不出來了。”
有人說道:“先喝點再來!”
錢少難聽到這話笑道:“這可以。”
有人遞上啤酒。
一堆人圍在城樓下面,碰了碰手裡罐裝的啤酒,砰噠的聲音響起,眾人幹了個滿腔。
“刺啦。”
啤酒打開的聲音振奮著人心。
他們聚在一起,享受著這夜晚的美好時光。
“喝一個!”
“阿難,整點燒烤!”
有的甚至還帶了燒烤,喜歡吃的話就隨意拿。
邵安說道:“我經常看他在這裡唱。”
“昂?”蔣成文和韓靜看向邵安。
邵安說道:“阿難嘛,古城裡很出名的,他總說自己是個業余歌手,從來不要打賞的,因為人比較隨和,
所以經常會有人來聽他唱歌,久了之後慢慢的就有了熟人。”
“因為阿難不要打賞,所以喜歡聽他唱歌的有時候會給他帶一兩包煙,有時候會帶一箱酒來,我去年的時候也坐在他面前聽過歌,當時還有人給我遞酒呢。”
邵安說道:“其實阿難的唱功不怎麽樣,但是他唱的很有味道,嗯……怎麽說呢,他的聲音是有感情的。”
蔣成文聽到這話說道:“是奔著這兒的氛圍來的吧?”
邵安點頭道:“對!”
韓靜說道:“我們來的時候,是坐他的出租車回來的。”
“那就對了。”邵安說道:“聽他們說,阿難的工作就是開出租車的,偶爾晚上會在這裡唱歌。”
“多才多藝啊。”
韓靜是真沒想到,一個出租車師傅還有這技能。
邵安說道:“你們一定要聽聽阿難唱歌,感覺真的很不一樣。”
韓靜和蔣成文對視一眼,尋思了一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坐著聽聽歌也不錯。
三個人朝著阿難的方向湊了過去。
哪裡盤坐著一圈的人,甚至有的人帶了手鼓,專門為錢少難配樂。
音樂是抒發人的情緒的,但在某些時候,也是讓一群人聚在一起的原因。
錢少難與他們喝著酒,一手拿著小串。
“阿難,喝一個!”
“難哥,喝一個!”
“你們這一個個的,成天就灌我酒,喝太多了我可回不去了。”
“阿難別怕,我們幫你看著呢,嫂子來了肯定提醒你,到時候你就趕緊跑。”
“你小子!”
“哈哈……”
現在一陣哄笑,阿難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一抬頭,卻是看見了後方站著的幾個人。
錢少難頓了一下,接著就是招了招手。
蔣成文頓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我們?”
“湊近來玩。”錢少難說道。
蔣成文和韓靜對視一眼,連同著邵安一同往前。
錢少難看向眼前圍著的圈子,說道:“給兩個小朋友讓兩個位置出來,你們這些老賴皮,坐著就不動了。”
“新朋友?”
眾人的目光看向了蔣成文三人。
錢少難擺手道:“人可是坐過我車的,付了錢的。”
“歡迎,歡迎!”
韓靜卻是有些慌張,連同著邵安也有些慌亂。
誰能料到會有這麽一出啊。
“這就是……”
韓靜吧唧了一下嘴,嘀咕道:“社牛嗎。”
蔣成文笑了一下,說道:“說什麽呢,人這是好客。”
錢少難手裡拿著酒瓶子,灌了一口後,看了一眼坐著的三人,說道:“坐著玩。”
他的臉龐發紅,似乎是有點醉了。
邵安無奈一笑,說道:“阿難這是喝高了。”
“可不是嗎。”
一旁坐著的人說道:“他哪次來都得喝高,誰讓他平時吹牛說要喝死我們的。”
錢少難打了個酒嗝,說道:“不喝了,你們幾個壞的很。”
“哈哈……”
“那就唱歌!”
“唱!”
錢少難笑了一下道:“唱就唱,怕你們啊,老子嗓子壞了明天就找你們幾個要醫藥費!”
“成!回頭去醫院我給你抱兩件酒,咱們在病房裡吹!”
“不跟你們吹了,煩人!”
錢少難抱起了吉他,他從兜裡摸出來一根煙,拿著打火機點上。
他口中吐出一口煙氣,問道:“唱個啥?”
“最近不是有一首歌挺火的嗎。”
“平凡之路啊?”錢少難問道。
“阿難聽過。”
錢少難說道:“這麽好的歌我能沒聽過?”
“來!!”
說著,他一掃弦。
悠揚的吉他聲喚醒了在場的人心底每一寸靈魂。
前奏從吉他聲中傳出。
然而到一半卻是停了。
“怎停了。”
“喉嚨有點乾,讓我再整兩口。”
“噗。”
眾人不由得一笑。
“拿酒!”
錢少難道了一聲,緊接著就有人遞上酒來。
他猛灌了一口,長舒了一口氣。
酒氣蔓延,卻又在催使著眾人腎上腺素飆升。
“啪,啪,啪……”
眾人跟隨著吉他聲拍起了手。
邵安已經不自覺的融入了其中,她拍著手,對身旁的韓靜說道:“這首歌是我喜歡的。”
“平凡之路?”
韓靜卻是沒太關注這個,說道:“我好像沒聽過。”
“一首流行民謠。”蔣成文說道。
“啊?”韓靜頓了一下。
蔣成文說道:“既像流行樂也像民謠,當然你也可以說他什麽都不是,但好聽也是真的好聽。”
緊接著,就聽到錢少難開口。
‘徘徊著的,在路上的……’
‘徘徊著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嗎 via via’
‘易碎的驕傲著’
聽到錢少難的嗓音的時候,蔣成文眼中露出了些許驚愕。
邵安說的沒錯,阿難的唱功確實有點不行,也許也是因為喝了酒的原因,顯得有些中氣不足。
但是,他那一口獨特的煙嗓卻是將這首歌唱出了樸樹獨有的味道。
歌聲的感情是可以演出來的,但相比而言,阿難的聲音卻更顯純粹,對自由的向往,平凡與自由自在他的演繹之下體現的淋漓盡致。
‘我曾經跨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
錢少難唱著,對著面前的人喊道:“都跟老子一起唱,不唱的沒酒喝!”
錢少難此刻就站在他們面前,他的聲音還有語言都在感染著在場的眾人。
這樣獨特而又真實的感染力同意也讓蔣成文感到驚訝,竟也不自覺的鼓起了掌,跟著眾人唱了起來。
二三十個人跟著吉他的聲音開始唱了起來。
“我曾經跨過山河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眾人晃著手,臉上帶著笑容。
韓靜看著周圍的合唱的眾人,她也加入了其中。
這種體驗,很是讓她覺得奇妙。
自己坐在這裡,合唱的也不過二三十人,卻感覺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萬千人都在唱著這首歌。
自由,熱烈,平凡!
這樣的場面衝擊著所有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這開演唱會呢。
邵安臉上帶著笑,跟隨著眾人揮手。
“真的很不一樣啊……”蔣成文心中暗道一聲。
他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錢少難能聚集這麽多人,首先是他天生的感染力,其次就是為人的隨和,最主要的便是他那獨特的嗓音。
升華的不僅僅是音樂,連人也一樣。
尤其是當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時候。
當錢少難唱完的時候現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湊了過來,從最開始的二三十人,到現在足足有將近百人之多,幕門下也被堵的水泄不通。
“不唱了不唱了。”
錢少難咳嗽了兩聲,說道:“真唱不動了。”
“再來一首!”
才到來的看客高喊著,緊接著又有人附和,面前圍著的人特別的多。
錢少難暗道一聲不好。
很快古城的管理人員就到了。
“圍在這裡幹什麽!都往外走!”
“別圍在這裡!”
城管趕到最後裡面就開始遣散人員,到了這樣的局面沒理由再不出面了。
蔣成文提醒了一聲:“城管來了。”
周圍的人也提醒了一聲。
“阿難!”
錢少難抬起頭看了一眼,只見有幾個城管衝了上來。
城管指著錢少難,氣憤的喊了一聲,“錢阿難,又是你!!”
“這下怕是要被抓了。”蔣成文嘀咕道。
坐在蔣成文左邊的一個老哥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抓?沒可能的,有我們在一天,阿難就沒有落網的那一天。”
“啊?”蔣成文愣了一下。
“嗎的,給我墊後!我先走一步!”
錢少難的聲音傳來,蔣成文一抬頭,只見錢少難吉他都不要就跑了。
“跑,跑了?”邵安愣道。
一溜煙的功夫就跑進了人群裡。
而剛才從最開始就在圍觀的幾個人則是組成了一道人牆一樣,擋在了最前面。
而二十多個人一起身,跟黑社會似的。
“往我身後站。”蔣成文看到這個局面將兩個女生護在了身後。
“這是什麽操作啊?”韓靜看的有些發懵。
蔣成文也是一臉疑惑,他心想不至於吧,難不成就這樣還要打群架。
城管被這一群人攔住了。
他指著眼前的幾個人,說道:“又是你們幾個,就屬你們幾個膽肥,還要幫他扛!”
其中的某個人站出來道,“大哥,你都抓了好幾次了,唉,要不然還是走流程吧,你就說這次罰多少?”
城管大哥聽到這話嘴角一抽,說道:“有錢了不起啊!有錢沒處花了是不是!讓錢阿難自己來交罰款來!”
“阿難,什麽阿難?”
“不知道啊。”
“你看見阿難了?”
“沒有啊。”
眾人忽然間就裝起傻來。
城管聽到這話更氣了,說道:“你們幾個!!”
“罰多少?還是老樣子嗎?兩百?”
某人從錢包裡摸出了兩百塊出來,他笑著上前,遞給了城管道:“兩百,點點。”
城管:“……”
你說這群人壞吧,有他嗎的這麽有義氣,你說這群人不壞吧,還非得妨礙公務。
“吉他也要沒收!”
“收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這一通操作愣是把蔣成文三人給看愣了。
“還能…這樣嗎?”邵安愣道。
蔣成文搖頭一笑,說道:“有素質的土匪。”
“誒,我喜歡這個稱呼。”
一旁的大哥笑了一下,說道:“小兄弟說的對,我們就是土匪,哈哈哈。”
城管就算再怎麽也不能將這一群人給拉回去,要不然事情鬧大了也不好看,再者說……
不僅是他們這群人,連城管都已經輕車熟路了,交了罰款,繳了吉他,這一天又翻篇了。
“長見識了。”韓靜嘀咕道。
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
蔣成文張了張口,說道:“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麽不讓景區特別批準一下呢,這樣對景區也好啊,能吸引流量,也有錢拿,老實躲城管也不是辦法啊。”
“你問這個?”
大哥從兜裡摸出了一根煙,看了一眼蔣成文道:“抽煙不?”
“謝謝,我不抽。”蔣成文說道。
大哥自顧自的點上了煙,說道:“之前景區其實找阿難談過,但你看阿難那性子,喝著酒跟我們唱歌,時不時還要叼一根煙,要是景區批準下來的話,就又是各種規矩,不讓喝酒,不讓擼串,那樣的話感覺就很不一樣了。”
“但是景區應該也會給工資的吧。 ”
“是啊,但是阿難拒絕了。”
大哥念叨道:“他關心的只是我們這一群人能不能玩的開心。”
三人聽到這話都是一愣,他們看著面前這位胡子拉碴的大哥,眼中都是有些驚愕。
大哥接著說道:“說到底我們也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但阿難卻能這麽義氣,要是說難聽點的話,那就是他傻不拉幾了。”
他笑了一下,說道:“但我們又怎麽能看著他一個人傻,玩嘛,開心最重要了,罰款什麽的,幾百塊幾百塊的,今天他付,明天我付,吉他嘛,今天用他的,明天用我的。”
“罰款交了將近幾千塊了,吉他也被收了十多把了。”
“慢慢的,才有了我們這個奇奇怪怪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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