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霓本該24周去篩查糖尿病，轉眼已經26周，還沒去。

竇霓試探問:“我準備約周五去做手術，你有空不?”

也就是後天。

高子瑜明顯愣了一下，才說:“我肯定要陪你去啊。”

這天晚上，高子瑜大著膽子把手放在竇霓的肚皮上。這段時間，他怕刺激竇霓，已經很久沒這樣的動作了。他心裡亂極了，心說，房子還差幾樣東西布置好，他還沒來得及掙表現，竇霓就已經下了決定，天要亡他的娃娃啊！

高子瑜說:“就讓我摸一下，反正你周五都要去做手術了。”

竇霓艱難的翻過身，面對高子瑜問:“既然你那麽想要，為啥子還要同意我做手術?”

高子瑜的雙眼哪怕在黑暗中，也亮晶晶的，無奈道:“你不想生啊，我如果非逼著你生，你肯定認為我不愛你，隻想要娃娃。”

竇霓沒說話。

高子瑜說:“我說了，我既然和你結婚，那不管你是啥子樣子，不管啥子時候，我都是你老公。”

竇霓隻覺得面對高子瑜十分困難，又翻了回來，說困了，想睡覺。高子瑜從身後抱住她，手還是放在肚皮上，沒拿來。

這一晚，孩子好似有察覺，知道明天自己就不能在母親肚子裡了，格外鬧騰。竇霓剛剛入睡，又被驚醒，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去醫院檢查，自然也就黑著眼圈。

醫生還是例行了體檢程序，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的有必要看胎兒的大小和情況，竟在查完血之後，安排了四維彩超。

屏幕裡，孩子正在嘬手指頭，樣貌看得格外清楚。

高子瑜驚道:“哎呀，好像你啊！你看這鼻頭，這嘴巴！太像了，太像了”

醫生說:“難得啊，這個娃娃聽話。好些個，一照就屁股對著，還把屁股藏好，連男女都分不出來。”

竇霓心不在焉道:“這麽小，根本聽不懂人話。”

醫生笑:“你太小看他了，六個月大，他已經曉得你的情緒，能聽能看，視網膜已經形成了”

正說著，畫面裡，那張酷似竇霓的臉突然眯了眼睛，就好像是想通過屏幕，看看外面的世界似的。這些舉動，好像耗費了他全部的精力，他打了個哈欠，翻身給了屏幕一個後腦杓，醫生這才停止了彩超。

雖然只有一刹那，竇霓卻看到肚子上的起伏，心跟著疼了起來。

也就是說，她說打胎不要孩子的話，孩子都知道。

她難免去琢磨，昨晚是不是也正因如此，所以孩子才會在她肚裡那麽鬧騰。

醫生還在說，說當胎兒六個月大時，寶寶會與媽媽互動，你拍兩次肚子，寶寶也會在你拍的地方動來響應你。而且因為寶寶還比較小，動作會很敏捷，胎寶寶開心的時候，也會在肚子裡打滾跳跳，手舞足蹈，不開心的時候，胎寶寶就會使勁的踢媽媽，也是很有想法的！

高子瑜的雙眼已經潤了，把竇霓扶下床來，一言不發的往手術室走，陪竇霓在走廊上坐著等號。

快到竇霓的時候，護士出來提醒，要準備衛生巾和吃的，因為流產過後立即就會來月經。而且失了血，最好補充一點有營養的東西，多吃新鮮的水果、蔬菜和高蛋白的食物，忌生冷、辛辣、刺激性的食物，還要注意個人衛生，不能盆浴和性生活。如果出血時間比較長，超過一周還有畏寒、發熱以及下腹疼痛，要立即去醫院進行診治

護士交代得很細致，林林總總說了很多。

高子瑜的手肉眼可見的抖了起來，問護士:“會不會很痛啊?”

護士不知道小兩口的情況，

還以為只是男朋友來陪女朋友流產，給了高子瑜一個白眼，說:“做事不帶套的時候怎沒想起這個，你也太不負責任了！”說罷，扭身又進了手術室。高子瑜對竇霓說:“我等你進去了，再下去買。”

至於衛生巾的牌子，竇霓壓根兒不用擔心，因為平時她沒留神的時候，家裡的衛生巾都是高子瑜添置的。

竇霓愣愣的看著手術門上的燈，心中七上八下。

她腦海裡還浮現著孩子那張和她雷同的稚嫩的臉。

她突然覺得，生下一個和她長得像的孩子，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趁著高子瑜不注意，她悄悄在肚皮上拍了兩下。誰知道，剛剛從b超室出來，再沒動過的孩子，當真像醫生說的一樣，在肚子裡回應了她！

雖然很輕，但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護士再次出來喊號，叫竇霓進去做準備。竇霓木訥的跟進去，護士帶她到小房間，交給她手術穿的消毒衣衫，告訴她要脫褲子，說在外面等她。

孩子似乎也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拚盡力氣狠狠踹了她好幾腳，她被孩子踢得想去小便。

護士問她怎麽了，她定了定神，看到空蕩蕩的走廊拿不定主意。護士還安慰她不要怕，是無痛人流，整個過程她不會有痛覺，子宮的痛覺神經也不敏感，只要流產之後注意護理就好。

竇霓想到喬秀蓮以前說過的話，問:“那， 那子宮上是不是會留傷疤?”

護士長歎:“月份小的時候，用藥流，流乾淨的話就不會。但是你都六個月大了，只能通過刮宮進行處理。你放心，一個月左右，子宮內膜就會修複，照b超基本看不出來。你如果想了解過程，在裡面有視頻。”

竇霓在護士走後，確實把視頻看完了。她懷疑醫院就是故意的，那動畫片一樣的鏡頭雖然沒一點血跡，全程沒用紅色，但那場面看起來十分血腥。

她連衣服都沒換，急匆匆的走出來，問:“如果我生下來，是活的，對嗎?”

護士眨了眨眼，嚴肅道:“我們醫院救助過24、25周的早產兒，要是28周以上，幾乎都能活下來。”

竇霓拿起包就往外走。

護士問:“你手術還做嗎?”

竇霓沒好氣道:“你都暗示那麽明顯了，我還做啥子呀！”

護士笑:“其實我們也不想做，看著真的是造孽啊。”

高子瑜下樓買衛生巾進去了，竇霓心神不寧，也不想打電話喊她，坐在走廊上的小板凳上等。

有個女孩，看起來還是大學生。男朋友跟來陪流產，被剛剛的護士一頓訓，說他沒想生，帶個套都不願意，不負責任。女孩哭的傷心，還問能不能留下孩子，男朋友板著臉沒吭聲，女孩祈求無用，最後還是跟了進去。

在婦幼保健院裡，每天都上演著無數的故事，或悲或喜。

竇霓難免想到李思思，當初是不是也這麽滿懷憧憬的進了這扇門，最後孤零零的出來

她撥通了李思思的電話，說:“我決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