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安並非憤怒。
特左左莫克如一隻貓咪,試圖在獅王面前展示它的小肉爪,只會讓人覺得滑稽可笑。
而當吾主真神的面色如霜;
為她信徒者的三人,在這本是酷暑的非洲舊土,卻都感覺一股冰寒席卷全身。
即便雪女也很少見到主人這樣的神情,而但凡真神震怒,都有真正的神罰降臨——
如圖石部劫掠當初那小部族,殺死了巫婆婆與族長缺牙,雷霆的神罰便洗禮了圖石山谷。
如莫多克人悖逆均衡意志,險些遭遇吾主的遺棄。
如阿茲特克人祭祀偽神,便有神焰令那君主焚滅。
不管現在發生了什麽。
雪女都知曉,那觸怒真神者,將迎接他無法承受的代價。
阿迪娜有些畏懼,孱弱的小身軀瑟瑟發抖。
周若男摟著她的肩膀道:「別怕,吾主正降臨世間某處……並非是對我等生怒。」
也在這時。
周黎安睜開了眼,冷峻收斂。
見得怯弱的阿迪娜,便重新露出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害怕我嗎?」
阿迪娜不知如何作答,但下意識的反應,卻讓她的下巴微微的點了兩下。
雪女與周若男看到這一幕,都嚇了一跳。
但還不等她們開口。
周黎安道:「那你做錯了什麽事嗎?」
阿迪娜搖頭。
「對啊,你既然沒有做錯什麽事,為什麽要懼怕我呢?」
周黎安捏了捏她的臉蛋,用斯瓦希裡人的語言,告訴她——
「阿迪娜,你須銘記;」
「只要你堅定的信仰我,就不用懼怕我!」
「因我威嚴的權柄,是你的庇護;」
「我滔天的怒火神焰,是你敵人的酷刑;」
「若有一天,我見你怒了,我會因你憤怒的緣由而憤怒,因你是我的子民,我便以神罰懲戒那人;」
雪女與周若男聽不懂這土著的話語,隻緊張的看著阿迪娜,擔心她年幼失言。
不過很快,她們的憂慮就放下了。
只見阿迪娜的神情舒展,有些恍然,有些懵懂:「吾主,是因你的子民遭受了苦難,你才生出憤怒嗎?」
周黎安反而愣了一下,然後道:「對。」
「那阿迪娜也要與你一起憤怒!」她鼓起小臉,作生氣的樣子,「令吾主憤怒的,都是壞人!」
「哈哈哈哈。」
周黎安大笑,又狠狠揉了幾下小姑娘的腦袋。
如此一幕,也讓雪女與周若男徹底放松下來。
雪女還幽怨一句:「主人,您將我們剛給阿迪娜扎好的發辮弄亂了!」
「嘻嘻嘻……」阿迪娜只顧憨笑。
少頃,幾人圍坐桌邊,吃起早飯。
而對於方才吾主震怒之事,雪女與周若男都沒有再提。
若是她們應知之事,吾主自然賜下教誨;反之也無須探尋。
傳火者為密辛。
雪女都不知。….
世上知曉的,唯有奎茲提特科所傳下意志的幾人。
包括牛屎、周衛國也一樣。
他們雖讓大王子洛波達前往阿茲特克湖中城救贖萬民,但奎茲提特科授他「傳火者」之名,卻是在背地裡完成的。
畢竟,就連奎茲提特科都為罪人。
而當初周黎安賜下神旨,已對他說過——
吾會保守你的罪。
正因這一道旨意,奎茲提特科、齊波
切、洛波達這一批人,屬於均衡體系中特殊的存在。
如果現在告知他們湖中城的變故,就需要牽扯到傳火者上。
這張暗牌,周黎安想捏在手上……
無論是未來傳教,還是作為暗中的「內部監察審判機構」,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現在的均衡萬眾一心,可當納入世界各地的子民,是否還能保持純淨就難說了。
美洲、非洲人還算淳樸。
歐州、亞洲經歷數千年的權力博弈,人心難測;
周黎安當然要提早布局。
至於,湖中城困境如何破?
——降臨!
湖中城被封鎖,遠在克馬城的爬山等人也不知消息,無法趕往營救。
就算一、兩個月後,他們意識到時間太久,從而南下谷地,那時候阿茲特克人也該死絕了。
所以,唯有「降臨」是為最簡單快捷的辦法。
不過,不是現在!
事已至此,既然劇情都推進到這個節骨眼,不如繼續順延下去。
絕境逢生,才是足以載入史冊,流傳千古的巨作。
如摩西開海……
周黎安當然開不了海,但大場面沒有,情緒、緊張氛圍烘托到位,所呈現的效果也不會差。
所以不到最後一刻,均衡不會降臨。
……
一行四人在毛裡塔尼亞休整一天。
雪女與周若男教導阿迪娜修習語文法則,又為她科普一些常識道理。
她們又見吾主在旁,時不時造物,又令那造物憑空消失,整整一天反覆幾十次,但不明深意。
翌日,7月13號。
派珀M600再度啟航。
飛躍馬裡、幾內亞,最終抵達現世的「加納」地區。
原「加納王國」版圖就在現在馬裡帝國的區域,本就是被馬裡覆滅的前身,而最鼎盛期,加納版圖輻射整個西非區域。
如今,加納的海岸隻存有分散的部落氏族,在當地挖掘黃金,販賣給馬裡帝國等地,換取所需物資。
後世,加納為葡萄牙登陸點,劫掠黃金、販賣奴隸,並將此地命名為黃金海岸。
三天后。
南下至加蓬地區。
此地與東非馬林迪已處於一條平行線上,橫向穿越直線距離3400公裡。
就算繼續到南非,也可保證10小時抵達馬林迪。
至於阿茲特克動向。
周黎安也在時刻。
從非洲歸返中美,全程11000公裡,如果連續飛行,派珀M600、Dash8輪換,可將時間縮短至24小時。….
因此,他將降臨閾值設定在2天。
一旦發現局勢有不妙勢頭,就將提前2天啟程,盡可能確保阿茲特克人的生機。
除此之外。
周黎安還趁一天夜晚休息前,返回現世。
電話打給芭芭拉。
芭芭拉幾乎秒接,但先聽周遭吵雜的環境音,並對她親友道:「哦,是我老板……我出去一下……」
「長休假?」
「拜托,我的年薪剛翻了一倍,已經答應了老板,隨叫隨到。」
周黎安含笑等待。
假期是上次批給她的,因為非洲之行會待在均衡時空很長時間。
這麽好的工具人,當然要勞逸結合,盡可能多讓她工作幾年。
在那環境音隱去後,周黎安才道:「你在哪?」
「夏威夷……本來想去歐洲的,但又怕太遠
,趕不回來!」
「老板,你知道我兒子在歐洲學藝術,我們已經有段日子沒見了。」
周黎安道:「去吧,夏威夷玩完,你就飛歐洲,差旅費帳單找我報銷!」
「你確定?」
「確定,去歐洲幫我找幾個人,精通古西語、古英語的專家,找到後讓他們直接到帕特麗夏那裡報道,帕特麗夏會明白我的意思。」
帕特麗夏已經掌握了西語,而英語又是她的母語。
但在15世紀,英語尚未流行,並且如今還屬於古英語的范疇,二者相比起來大相徑庭。
古西語與現代西語差別就沒那麽大了,只在句式結構上有差異,發音方面則隻存在細微差別,如同兩種方言,適應一段時間就能溝通。
聽得吩咐,芭芭拉驚喜異常。
隻為找人,還有公費報銷的旅行,這種好事隻嫌少不嫌多。
「就這些,還有嗎?」
周黎安道:「最後一件事,不需要你回來就能辦……」
「龐巴迪和德哈維蘭兩家公司上次坑了我們,我現在需要額外租賃一架Dash8,你讓他們3天內辦好手續送到卡耶羅半島!」
「3天內是最高時限,總而言之越快越好!」
多一架飛機,續航裡程就有增幅,用不著落地後補充燃油,可以直接作替換。
這才是聯絡芭芭拉的重點,招聘語言專家只是順勢而為。
「3天……我試試吧。」
「不是試,無論如何都要到位!」
「好,我知道了!」
而只在第二天夜晚。
周黎安就看到手機上十幾個未接,回撥後得知消息,飛機已經送到了。
他打電話讓快艇來接。
沒想到許久未見的胡安親自登島,兩人在船上閑聊一陣,來到機場。
一架嶄新的Dash8,就停在機庫當中。
「送飛機的人很客氣,說這是今年下線的新機,有向您示好的意圖。」
「飛機到達後,我們提前為您加滿了燃油。」
「但要我說,螺旋槳飛機太慢,周先生為什麽不考慮一下灣流、龐巴迪的噴氣式飛機呢?」….
「個人興趣使然吧。」周黎安道,「哦,對了,等會去和卡耶羅喝幾杯?」
胡安欣喜若狂:「那太好了,我現在通知莊園,讓他們備好宴席……」
胡安轉身去打電話。
周黎安收斂神色,一揮手間……
偌大的飛機憑空消失,耳邊也隨之響起系統扣費的提示聲。
他走出機庫,胡安正要回來,卻被周黎安一把摟住:「走吧,喝酒。」
「這麽快?不再看看那架飛機?」
「呵呵,不是已經看過了?」
胡安覺得莫名其妙。
只等到山頂莊園,小酌幾杯,歡愉的氛圍就佔領高地。
深夜。
胡安送周黎安到碼頭上船,一直到快艇上的燈光模湖在黑夜裡,他才轉身準備離去。
可就要登上觀光車回返。
另一輛車飛速駛來,駕車的人停穩後,仿佛受到什麽驚嚇,跌跌撞撞的跑來,大喘粗氣——
「胡安先生,胡安先生……」
「急什麽,慢慢說!」
那人顫抖道:「我看天氣預報,馬上有暴雨,就想要去關閉機庫大門……」
「可誰知,我剛到機庫門口,卻發現……那架剛送來的螺旋槳飛機不見了!」
「上帝啊,我真見鬼了!」
「然後,我就打開監控錄像,看到……看到……」
「看到什麽?」胡安一把揪住他的領子。
那人顫巍巍道:「是周先生,周先生抬了一下手,那飛機就憑空消失了!」
噗通。
胡安一撒手,那人就跌坐在了地上。
「噝。」胡安自己也倒抽一口涼氣,「薩爾瓦多!」
他叫來坐在駕駛座的侄子。
薩爾瓦多也聽到了這番話,臉色變得難堪。
「來,給我們彼此點一支煙。」
薩爾瓦多照作。
那跌坐地上的人,也大口吮吸著香煙,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遏製心中的恐懼。
直到一根煙燃盡。
胡安道:「能答應我嗎?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那人狠狠點頭:「胡安先生,我肯定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你能答應我,那真是太好了。」
就在話落的瞬間。
薩爾瓦多從腰後摸出手槍,指向那人。
「啊——」
「胡安先生,胡……」
砰!
槍響,人沉悶倒地。
那眼神中的震驚與極度不解,如同地上的煙頭火星般,一點點熄滅。
胡安上車,澹澹道:「去機場監控室!把監控記錄都銷毀吧!」
「好的,叔叔。」
……
均衡14年,7月17日。
真神降臨已有二十余天。
原是東非海岸三城中末流的馬林迪,卻逐漸呈現前所未有的鼎盛。
清晨,王宮內***。
眾人看著城下盛景,無不喜悅至深。
「基爾瓦與摩加迪沙諸城的商旅,都聞訊而來,想要朝拜真神……」
「僅憑此榮耀,馬林迪就可逐漸成為真正的海岸之主!」….
又有人道:「更何況,我等還有吾主真神的許諾……將由恩典賜下!」
說到這裡,所有人激動起來。
他們已商定爭論許多天,而不得一個結果。
有人想要黃金,因黃金能壯大兵馬,增強實力!
有人說飼養戰馬成本太高,若得一場瘟疫,就將盡數毀滅,應要無數的兵器與鐵甲。
他們已聽神使說過,那均衡神國審判之軍的威名。
而神使經過比對,他們的鐵甲、武器質量與遠不如吾主神賜。
喬蘭得到的匕首,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匕首削鐵如泥,卻是神國最基礎的標配。
當場間再次掀起沸騰。
已年邁的魯巴恩忽然道:「諸位……我祖先創立馬林迪王國,而令王國真正步入強盛的人是誰呢?」
眾人愣了片刻,有人才道:「是您,我的主人,魯巴恩!」
其余人也都頷首認同,這功績是有目共睹的。
而當答桉落定,魯巴恩的神情頓時狂熱:「那若我能得長久的生命,馬林迪也將不朽!」
「你們說,對嗎?」
「!
!」
刹那間。
殿內鴉雀無聲。
有人也為狂熱模樣,卻有人流露惶恐。
隱隱約約,殿內人群分作兩派;
一派為支持國主魯巴恩的。
而另一派,則為王子喬蘭的簇擁者。
國主年邁,傳承之事早已定下,以至於他們早早站邊在王子這邊下了重注。
可現在,魯巴恩要求長
生,他們的期盼盡毀,而老國主的臣子,權勢地位也將壓他們一頭。
更主要的是……
王子喬蘭怎能忍受?
為王權爭奪,父子反目是世間常態;
更不要提……
此為神祇的恩典,長生之路!
憑什麽給國主,就不能給王子呢?
喬蘭的臉色漲紅,似憤怒,似惶恐。
卻又聽魯巴恩道:「我的兒,你是否願意呢?願意讓我這老父親,多陪伴你一些時日?」
喬蘭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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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的氣氛,已到了將要崩壞的邊緣。
可就在這時,一道不同的聲音響起——
「強盛馬林迪王國的主人……」
「願您聽我的勸諫——」
「您應詢問您自己的靈:您為吾主所奉獻的,真得能換來‘長生,的恩典嗎?」
「可若不能, 真神又會因您的妄想與貪婪,作出什麽樣的反應呢?」
這話可謂扎心,直戳本質。
令所有人的眼前,撥雲見日。
喬蘭倒抽一口涼氣,第一時間有了反應——
「神怒!
「若觸犯神怒!別說恩典,我馬林迪王國都將葬送!」
「父親!
我絕不能看您作出這等惡事啊!」
一應支持者也呼喊——
「國主,不可啊!不可因您的貪婪、妄想,而令王國慘遭覆滅!
」.
非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