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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藏局》第163章 走下去
我拿著那條絲綢帶,給她扎頭髮,動作很輕柔。
 陸岑音滿臉洋溢著柔媚與溫馨。
 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大小姐……”
 王叔急吼吼地跑了進來,見到眼前這副場景,話到嘴邊沒說下去,轉身迅疾退了出去。
 我非常無語,低聲對陸岑音說道:“王叔不能留!”
 陸岑音美眸忽閃,問道:“為啥?”
 我回道:“他比較方我們。”
 陸岑音聞言,格格直笑。
 我將絲綢發帶系了一個漂亮蝴蝶結,手中拿著磁盤,轉身出門。
 王叔見到我,老臉顯得一抹尷尬,說道:“蘇先生……”
 我說道:“王叔,下次我跟你家大小姐在一起,麻煩天大的事先等會兒。”
 王叔撓了撓頭,回道:“記住了。”
 離開影青閣之後,我先去一家快洗室洗了照片,再去了仁濟醫院。
 肖胖子正斜躺在病床上,嘴裡抽著煙,身體好的差不多了,但手中那兩根假指顯得極為醒目。
 我心中對陸小欣那股仇恨再次洶湧襲來。
 肖胖子笑道:“馬三娘挺不錯,據說這兩根假手指一共花了十萬,我以前手上最貴的戒指才五塊錢地攤貨,現在戴這麽精貴的東西,感覺挺特麽拉風的。”
 我:“……”
 肖胖子丟了一支煙給我,拍了拍我肩膀:“蘇子,你別這副死相的表情!腦袋掉了碗大的疤,何況只是兩根手指。”
 我點著煙,狠狠地吸了兩口,認真地問道:“跟著我後悔嗎?”
 肖胖子聞言,神情先一愣,肥臉肌肉直抽搐,一對虎目湧出滔天恨意:“後悔!”
 “我後悔沒親手撕了那個賊婆娘!當初拚完紅花,就應該直接殺往四方齋,當場剁了她的頭來當夜壺!”
 講完之後。
 肖胖子閉上了眼睛,腮幫子咬得格格直響。
 病房裡縈繞著濃濃的煙霧,我們都看不清楚對方的臉。
 良久無言。
 最終,我打破了沉默。
 “出院之後,逮空去看一下許姐。”
 “我不去!除非我下次拎著賊婆娘的頭,擺在許姐墳前插上香!”
 我心中煩悶不已,掐滅了煙頭,冷聲說道:“你別再說了!”
 肖胖子突然抓起了床頭的煙灰缸,瘋狂地砸在了地上,玻璃、煙灰四濺。
 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雙目泣血,衝我大吼。
 “我為什麽不說?!”
 “許清是你的女人,我是你的兄弟,我有權力說!”
 “我的事全屬自己活該,腦子進了水,相信了那個洋棒槌!但許清是一個好女人!不管你喜不喜歡許清,她心裡都覺得自己是你的女人!她為你死了,死的很慘!”
 “你為什麽一二再、再而三幫陸岑音?!她是賊婆娘的姐姐,一丘之貉!陸家的生死與你沒半毛錢關系!你不去泡陸岑音,這些事情根本不會發生!”
 我頓時熱血上湧,一把拎起了肖胖子的衣領子。
 “我幫她是因為陸家牽涉進了我父母死亡的真相,這是我活著的意義!
 “這個局從賭竄攤開始,我已經沒得選,必須要做!”
 “如果不能手刃陸小欣替你們報仇,我願頭剁下來向你們謝罪!”
 肖胖子愣住了,虎目死死地盯著我。
 這些事,我以前從來沒跟他講過。
 我松開了他。
 肖胖子胸脯上下起伏,仰頭大聲嘶吼著。
 好一會兒之後。
 他才徹底緩和下來,抓著自己頭髮。
 “對不起蘇子,我不知道這些情況。”
 “小竹之前來的時候跟我說了,你盡了一切的可能去規避所有的事情,但我們自身缺點被人利用了。這些天我找不到發泄對象,只能衝你發泄……”
 我抬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
 “胖子,你想清楚了。”
 “我孤命一條,生死如燈滅,這條路我一定要繼續走下去。”
 “但你還有肖伯,別為了一時痛快,後悔終生!”
 這話講得非常真誠。
 肖胖子肯定會發怒,但我卻必須要說。
 果然。
 肖胖子勃然大怒,一把將自己手上的針頭給拔了,掄起旁邊的輸液杆就向我呼啦一下砸來。
 “去你大爺的!老子跟你賺到的錢足夠給老頭花一輩子!”
 “我現在手指沒了,你跟我講這種屁話?!”
 “你再說一句我掄死你,信不?!”
 我手抓著那杆輸液杆:“你打得過我麽?”
 肖胖子舉起了那隻裝了假指的手,衝我晃了兩下:“老子現在是殘疾人,不然
打你一挑十!”
 我:“……”
 肖胖子冷哼了一聲:“行了,我發泄完了。接下來怎麽做,你安排。”
 我重新坐下來,將陸小欣現在的情況講了,也把自己在陸家發現的線索全盤說出。
 肖胖子說道:“找這個賊婆娘,白的、黑的你都安排了,為什麽不試一下陰的?”
 陰的是指找江湖鴿子。
 我回道:“給卞五打過電話,準備讓他找鴿子,上次那個禿鷹哨不錯,但卞五可能在下墓,沒打通。”
 肖胖子說道:“你把那個孔洞照片給我看一下。”
 我將洗出來的照片給他看。
 肖胖子瞄了大半晌,說道:“這事兒你算是找對人了。”
 我滿臉猶疑:“你懂?”
 肖胖子笑道:“我要懂這些機關奇巧,之前還會混這麽慘?我知道一個人,江湖人稱‘胡三秒’。”
 “胡三秒?”
 “對,他專門玩雜項機關奇巧,號稱天下機關,三秒之內沒有他破不了的。但這個人性格古怪,住在金陵鎖龍巷,偶爾會在攤市擺雜項攤賣一些小玩意兒,求他辦事非常難。”
 “收費高?”
 “如果是收費就不是問題了,必須要滿足他苛刻無比條件。”
 “什麽條件?”
 “具體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據說近十年之內他沒答應過別人開機關……但你去的話,我認為絕對可以搞定他。”
 但凡江湖上有本事的人,性格一般都比較古怪。
 不過這種人,一旦折服了他,將會變得比較好相處。
 比如王叔。
 我打算去會一會這個胡三秒。
 離開了醫院,我打算直接前往鎖龍巷。
 可沒走多遠,突然接到了小竹電話,她在電話那頭顯得很著急。
 “哥,你快到許老頭出租屋來,許老頭出事了?”
 “什麽事?”
 “我也不大清楚,剛才接到照顧他的保姆打電話,保姆在向我求救,我想問她情況,但電話已經打不通了!”
 許老頭出什麽事,我壓根不在乎。
 早死不超生。
 這是我對他美好而親切的祝願。
 但我們是雇傭人,若被雇傭來照顧他的保姆出了事,我們有責任。
 我這裡離出租屋位置並不遠,打了一輛車,火速趕往了出租屋。
 到了出租屋樓下一看,發現外面烏泱泱地圍著不少人,壓根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我衝開人群,卻見到了一副令人欣喜的場景。
 許老頭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全身是血,頭是歪的,身子在抽搐。
 往上面一看,四樓鏽跡斑斑的雨蓬有一個大窟窿,地上還散落著不少鏽雨棚的鐵皮碎片。
 很顯然,這老王八犢子是從鐵皮雨蓬上面摔落下來,撞到了頭。
 小竹請來照顧他的那位四十多歲女保姆正蹲在地上,臉色蠟白,身軀瑟瑟發抖,衣衫有一些凌亂,神情顯得極為驚恐。
 小竹在旁邊摟著她的肩頭,正安慰她。
 我問小竹:“怎麽回事?”
 小竹告訴了我原因。
 今天許老頭喝多了酒,女保姆正在收拾桌子上殘羹冷炙。
 這老王八犢子酒勁上頭,竟然開始挑逗起了風韻猶存的女保姆。
 他先是來軟的,告訴女保姆自己在金陵有一套三層樓房、一間臨街店面,膝下無兒無女,只要伺候好了他,店面、房子,以後全是女保姆的。
 女保姆當他喝多了,沒搭理他。
 許老頭見軟的不行,直接來硬的,突然對著女保姆上下其手,還把她給摁到了床上。
 女保姆極力不從,拚命掙扎,還狠扇了他一大耳刮子。
 許老頭被扇,氣得不行,不僅把門給關了,還從廚房裡拿了菜刀,說今天要是不從,就要砍死女保姆。
 女保姆見到許老頭凶神惡煞的樣子,嚇極了,隻好假裝同意,待許老頭急不可耐放下刀,準備脫衣服的當口,女保姆高喊著救命跑了出去。
 許老頭髮現自己被騙,已經徹底瘋了,撒丫子在後面狂追。
 他本來就跛腳,又喝多了,腳下一滑,竟然摔跤了,身子滑著衝出了陽台,踏在了那鏽跡的雨棚上面,頭著地,摔了下去。
 我聽完之後,心中一陣冷笑,淡淡地問了一句小竹:“叫救護車了嗎?”
 小竹回道:“叫了,但這裡是小巷子,救護車進不來,醫生應該馬上會到。”
 我點了點頭,走到了許老頭面前,蹲了下來。
 他這副樣子,即便救護車來了,也活不了了。
 叫救護車,無非是對許清一個心理上的交待。
 許老頭竟然還殘存一點意識,嘴裡狂冒血,也噴著濃鬱惡心的酒氣,無比艱難地說:“……救……救我……”
 我回道:“安排了,但你活不了。”
 許老頭想說什麽,但嘴裡動了兩下,說不出來。
 我冷聲說道:“墓地就不給你買了,火化後骨灰丟茅坑,那才是你該待的地方。”
 事情過了很多年。
 我永遠忘不了許老頭臨死之前的眼神,恐懼中帶著怨恨、絕望中帶著惡毒。
 醫生衝了進來,他們手中抬著擔架,抬起許老頭之後,開始瘋了一樣往外跑。
 幾分鍾之後。
 小竹接到醫生打來的電話。
 醫生說,許老頭剛上救護車就咽氣了。
 小竹掛完電話,問道:“哥,怎麽辦?”
 我回道:“正常走完就行,事了之後,給你姐遺像前面點幾支香、上瓶好酒,告訴她今天高興,但具體事別說。”
 “還有,這個保姆是大好人,多拿點錢給她。”
 小竹笑道:“知道了哥!”
 第一次。
 掛了一個人,心情如此痛快。
 我離開的時候,甚至還吹起了口哨。
 民歌一姐的《好日子》。
 來到了鎖龍巷,按肖胖子告訴我的地址,找到了胡三秒住處。
 一個老筒子樓,大門緊閉,敲門也沒人回應。
 我問旁邊鄰居老大爺,胡三秒哪兒去了。
 老大爺告訴我,一大早去攤市練攤了。
 折返去了攤市。
 上次那位賣四仙子祝壽瓷瓶的油膩胖子還在。
 我心情有點好,沒打算搭理他。
 但他對我印象非常深刻,主動撩撥我,笑嘻嘻地向我打招呼:“小哥,今天要不要再來點啥?”
 我蹲下身問道:“今天不買東西,打聽一件事,攤市裡有一位叫胡三秒的,專門賣雜項機關小玩意兒,他在哪兒擺攤?”
 問個路,他好好回答我就行,可這油膩胖子偏不。
 油膩胖子斜眼問道:“想打聽事兒啊?”
 我回道:
“對!”
 油膩胖子回道:“那得買東西啊,我這可不是消息鋪。”
 我一聽這話,起身就走。
 油膩胖子一把扯住了我,低聲又凶狠地說道:“我最近生意不大好,你趕緊給我銷點貨,不然弄死你!”
 我皺眉問道:“強賣?”
 油膩胖子呲著大板牙,晃了晃脖子,無比牛逼地來了一句東北腔:“嗯哪!”
 瞬間。
 我好心情全被這貨給整沒了。
 今天我不僅要從他嘴裡打聽事,還要當場打他的臉。
 我瞄了幾眼他的攤子,點了點頭:“行!我要一個小玩意兒……那個隨嫁花囊什麽價?”
 花囊也就是香囊。
 舊時金陵陪嫁,除了一些家具被褥子孫桶,新娘子身上還會戴有香囊,一般裝上新娘生辰八字、桂圓核、紅棗核,寓意天生帶子隨嫁。
 油膩胖子見我徹底就范,嘿嘿陰笑道:“民國金陵刺繡花囊,怎麽著也要一千塊吧!”
 我非常乾脆:“給你兩千,幫我包起來。”
 油膩胖子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盯著我。
 就連旁邊擺攤之人也懵了,紛紛探過頭來看。
 我問道:“賣不賣?不賣我可走了啊!”
 油膩胖子一邊包東西,一邊回道:“賣賣賣……那什麽,小哥,你爺爺去世之後,你腦子沒被刺激出啥問題吧?”
 我回道:“你再不快點,等我腦子清醒了,真不買了。”
 油膩胖子笑嘻嘻地把錢收了, 將香囊遞給了我,指了一指攤市遠處的拐角:“那個怪老頭胡老三就在拐角往東第五個攤位,不過,這老頭跟你一樣,這裡有點問題。”
 講完之後。
 他肥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明目張膽敲詐錢財還極盡羞辱人之能事。
 他簡直把我當成棒槌中的傻缺了。
 我點了點頭,當場拆開了香囊。
 從香囊裡面掏出來一張舊黃的快破碎生辰八字紅紙,隨手丟棄在了旁邊。
 又捏出來幾顆小小的、金燦燦的黃金桂圓核、棗核。
 對著油膩老板拋了兩下。
 殺人誅心!
 全場嘩然!
 油膩老板見狀,立馬臉色陡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瞠目結舌:“你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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