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綠色球形結界裹著陳陽,隨他心意而動,緩緩飄浮到半空中,把不斷攻擊的閃電隔絕在外,然後驟然加速,留下一條長長的綠色尾巴,刹那間飛落在冰山上。
果然,附著在冰山上的大火沒有溫度。
覺醒天賦時獲得了相關知識,他目前所處的是夢境中的夢境的第三層。
夢境的第三層是把真實記憶塑造出夢境素材的世界。冰山就是真實記憶的具現化。
所謂真實記憶,是眼耳口鼻等器官接觸外界搜集的原始資料。
火是自身的心性。不同顏色的火象征著不同屬性的性情。比如,紅色的火是憤怒,藍色的火是憂鬱,青色的火是嫉妒,白色的火是良知……
某一種或多種性情把真實記憶改造或者扭曲成虛假的記憶。
虛假的記憶並非不忠於真實,而是為了自身的心理需要產生的記憶。
大致分為兩種:
聽說某個人是渣男,就跟風瘋狂網暴對方。不久後得知是女方誣蔑,男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回想過去,發現當初也曾質疑這件事的真實性,並沒有罵對方,而是理智地分析。
另一種保持事件的真實性,只是進行提煉和戲劇化。
綠色光球攜著陳陽穿到冰山內部,如魚在海中飛快地遊。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是劉佳佳在父母的監督下背語文課文的記憶。
“吃飯不要說話,也不能咂嘴。”是劉佳佳吃飯時被父親嚴厲訓斥的記憶。
“同學們,每個人都必須訂《語文報》。每學期二十元。”是學生們要求買資料的記憶。
……
各種各樣的記憶在眼前一閃而過。
陳陽看了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趣。
畢竟一個家、學校兩點兒一線而且沒有多少課外生活的初中生的記憶有什麽可看的?
結界突然停住了,化為一道光鑽進其中一塊記憶冰塊中。
刺眼的陽光穿過乾淨的玻璃,在黑板上留下明亮的光斑。
女老師坐在講桌旁打盹。學生們要麽埋頭看書,要麽唰唰唰做題。
沒人發現陳陽肆無忌憚地在教室裡走來走去。
既然是劉佳佳的記憶,那麽她也在這裡。看這些學生的身高,應該是小學一年級二年級。
陳陽仗著有結界隱藏身形和聲音,毫不在意被發現,專心找出劉佳佳。
不大一會兒,他停在一個少女課桌旁,蹲下仔細地瞅她的眉眼,覺得和劉佳佳有幾分相似。
仿佛在印證他的猜想,少女突然舉起小手,聲音響亮地問:“老師,我有幾個問題一直搞不懂。”
女老師被驚醒了,讓少女重複了一遍,然後面帶喜色,“大家都要向佳佳學習啊,雖然成績優異,但仍勤學好問。佳佳,你問吧。哪個學科都行。”
劉佳佳小臉兒格外認真,指著女老師,“老師,人為什麽會有眼屎?”
女老師俏臉一紅,忙用力地擦了幾下眼,強忍著不悅,“佳佳,你的數學題做完了嗎?”
劉佳佳像是早有準備,攤開數學本讓老師看,“老師,我還有個問題?”
“只要是和學習有關的,盡管問。”女老師不情願地說。
“老師,為什麽睡覺會打呼嚕呢?”
其他學生都抬起頭,認真地等著女老師的回答。
可這個問題對於她來說,無異於是故意找茬兒,甚至是侮辱。
女老師氣得臉通紅,大步下了講台,輕輕地拍劉佳佳的腦袋一下,衝學生們大吼:“做題!我再說一遍,和語文數學英語無關的問題,一個都不準問。”
學生們噤若寒蟬,又埋頭做題或看書。
劉佳佳滿腹委屈,幾乎要哭出來。
結界攜著陳陽飛出了這塊記憶球。
和泡沫光球中的記憶不同,真實記憶是無法修改的。就像是電影,觀眾可以用各種工具觀看,卻無法修改電影的內容。
呼呼呼……
藍色、紅色、棕色的火爬了過來,燒這塊記憶冰塊。
這塊記憶冰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化為雪花和泡沫光球。雪花和泡沫光球穿過厚實的冰山,分別朝天空飛去和進入夢境的第二層。
藍色的火象征著憋屈、壓抑、憂鬱;紅色的火象征著憤怒,棕色的火象征偏見和深刻。
經過這幾種性情修改過的記憶,會怎麽樣的陰暗,可想而知。
陳陽還想繼續查看其它記憶,卻被結界帶到了高空。
到底想幹什麽呢?如果這個結界會說話該多好。
轟隆隆……
數不清的藍白閃電擦亮黑沉沉的夜空。
方圓千裡的冰山盡收眼底。陳陽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 心底湧起強烈的不安。
原來如此,象征著良知的白色火焰幾乎看不到。
整座冰山幾乎被憤怒、嫉妒、壓抑、貪婪、陰狠狡詐等火焰覆蓋。
被這些性情修改過的記憶該是如此糟糕?
擁有這種記憶的人怎麽可能會天真善良呢?
“想知道答案嗎?請你到夢境的最後一層。”劉佳佳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那個救了自己的劉佳佳說的,可聲音裡透著的調皮讓陳陽想起邪惡的劉佳佳。
“你到底是誰?佳佳應該不是多重人格。你為什麽要假冒她?”陳陽厲聲發問。
嘻嘻嘻……笑聲笑了,很陌生。從聲音的成熟度來推測對方是個中年女人。笑聲很清脆爽朗,應該是個豪放的女人。
“你怕了?沒想到我的同類是個膽小鬼。”話音落後,是一陣嘲弄的笑聲。
“誰怕你?我不知道怎麽到最後一層。”陳陽掃看周圍,企圖找出神秘女子的所在。
“試探我有意識嗎?我和你覺醒了相同的天賦。不敢來的話,這個孩子就屬於我了。再見。”
聲音消失了,如同沒有出現過。
行百裡半九十,既然已經耗費很多能量又吃了很多苦才走到這一步,斷沒有放棄的道理。
但從對方的手段和遊刃有余來看,應該遠遠比我強。萬一是個陷阱呢?要不暫時撤退?
反正這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我的病人,大不了到時說治不了,把她推給張醫生。畢竟我已經把她從木頭人恢復成有感情的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