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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面佛》第8章:
  清明節前一天晚上,舅爺挨家挨戶的動員大家參加第二天鎮政府組織的一場所謂“公祭”。舅爺今年已經快60歲了,他平時脾氣火爆,嗓門大,但那天,他全程耷拉著臉,好聲好氣的,挨家挨戶去勸說。

  一些遭災嚴重的家庭,他幾乎是低聲下氣的去說的。

  但是,那些個家裡面有人罹難的,他一家都沒去。

  我們一家都決定參加,雖然父親很不高興,他覺得這樣是在揭一些人的傷疤。

  鎮上還想讓舅爺說服阿雪姐代表村民給縣領導念感謝信,但舅爺堅決否定了。

  “有些事我們能忍,但你們不能做的太沒溜了,你知道那娃啥情況嗎?”舅爺當了十多年村長了,當時鎮上的幹部都怕他,因為他動不動就去鎮政府前面罵街,罵鎮長是個“慫包東西”

  自然,鎮長也得叫他叔,所以拿他沒辦法,但這次,鎮上的幹部也做不了主了。

  舅爺說,如果不是為了今年化肥補貼和免農業稅,他說啥都不答應搞這事。

  “有幾家不用去,誰說都沒用”

  等我們第二天到了的時候,發現為了湊足能給縣裡領導“撐起面子”的陣容,大多數人還是來了。

  村民們站定不久,副縣長和鎮上的幹部就悉數到場,他們穿著黑色的西裝,站在舊村子前面的那塊石碑前,默哀,鞠躬。

  我們跟在後面,也低著頭。

  有一個人扛著攝像機,前後走動地拍著,鏡頭從村民的臉上一一掃過,然後繞道幾個幹部的面前,拍了鞠躬的特寫。

  現場有一個人沒有繃住哭了出來,我認出那時趙表爺,他兒子也在洪水中喪生了,他口中似乎在罵著什麽,但是那個抗攝像機的只是遠遠的拍著,我估計沒有把他哭罵的內容錄進去。

  因為我清楚的聽到趙表爺哭罵的髒話裡夾雜著一句“不讓我去給兒子燒紙來這搞這***”

  裡面大多數話都是少兒不宜的,鎮上的一個幹部給舅爺使了個眼色,舅爺就趕緊和兩個人一起吧他扶著出去了。

  原本他是不用去的,但是為了照顧舅爺的面子,就來給湊個人頭,另外也因為他兒子的墳墓就在村子邊上,埋在了他們家那個舊房子的遺址上。

  讓我意外的是傳姨父也來了,舅爺說了,他是可以不用來的。

  我聽父親說,傳姨父也從舊中學那裡搬了出來,村上給幫忙租了個房子,在山上,傳姨父是犁地的好手,他現在上門給各家各戶犁地,當然,他還種著自己家的地,就在對面的山上。

  趙表爺的事沒有影響到留下的人的情緒,活動繼續進行,鎮上的幹部一來就拿著喇叭跟大家說好了“大家要好好配合啊,縣上領導看到了,今年就給你們發補貼啊,據我所知啊,縣財政已經把你們村今年的農業稅都給免了,所以,大家就都別忙著給自己家先人燒紙,是吧,縣領導走了,大家再去一樣的”

  我看到二叔也來了,他原本要和我們一起回老家祭祖,但是今天有好幾個病人需要打針輸液,他和雨希姨都走不開,於是他就把自己買的火紙和香拿過來,讓我們給老祖宗燒了。

  大家都沉默不語的的時候,我開始東張西望。

  石碑前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後面已成廢墟的村子,那裡現在已經長出了青草和灌木,一顆被洪水衝倒的泡桐樹現在長出了新的葉子,樹枝上開了幾朵紫色的花,就開在那已經死掉了一大半的樹乾上。

  公路上邊那一課大藥樹(學名黃連木,

是一種壽命長達上百年的落葉喬木),因為洪水走了下面的泥土,它現在是歪著的,那裡原本是我們家,去年的這個時候,我還在那棵樹下面跟母親一起曬香椿乾。  房子的痕跡已經幾乎沒有了,現在只能勉強看到一點石頭砌城的房基,從上方垮塌下來的泥土已經把這裡差不多都埋住了。

  父親一直不許我和姐姐到舊村子來,這個規矩我一直遵守到四年級,那時候這裡的地被重新開墾出來,種了一大片柳樹。

  事實上,這個活動確實沒有耽擱太久,從村民們站好,到領導坐著那輛發黃的汽車過來,完成整個儀式,全程大概一個小時左右,領導大概也看出了村民情緒不好,沒有講話,而是和前排的幾個人握了握手,便揮著手離開了。

  然後父親讓我們趕緊準備,我們今天要去三個地方,一個是爺爺家附近的祖墳,一個是仲灣的兩座墳墓,另一個就在這個村子的上面不遠。

  仲灣是一個山谷,就和葎河的上遊,那裡幾乎就是葎河的發源地,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村子的二組,這個地方叫伯灣,往上還有叔灣,季灣在隔壁的陳劉村了。

  我們的順序是,先沿著公路,到上面不遠的地方,去給最近的一座墓燒紙,然後沿著山路上爺爺家,吃完午飯,去祖墳和仲灣,完了今天就住在爺爺家裡。

  這段路程聽上去很麻煩,但事實上相距並不是很遠,最遠的是到爺爺家,沿著上山的路要走大概40分鍾,不過這段山路並不陡峭,每年買化肥的時候,趕著騾子車是可以到爺爺家裡的。

  那年代我們那連摩托車都是稀罕物,自行車也有,在鎮子裡還能用,但出了鎮子就不行了,因為都是山路。這種交通基本靠走的場面直到04年左右,才因為路面硬化工程迎來了改變,而在那之前,驢車和騾子車還是通往村子裡的運輸主力。

  開商店的李叔——就是外號叫李騾子的那位,他就養著好幾頭騾子,經常把商店裡面的東西拉到騾子車上,到各個村子裡賣。

  我們上山的時候遇到了李叔,他表示可以讓騾子車拉我們一段,父親婉言謝絕了,在母親的計較(家鄉話的計較,既有尊重傳統,遵循老規矩的意思,也隱喻了迷信和對鬼神之事的敬畏)裡,手上拿著冥事的東西,是不能去別人家做客,自然,也不方便搭別人車的。

  李叔倒是不介意,但母親一再堅持,他就和我們逗笑了幾句,趕著騾子,吱吱扭扭的走了。

  不過父親的計較就沒有那麽多了,按照規矩,祭祖是只有家裡的男丁去的,但父親從小就允許姐姐參與——當然,如果她願意的話。

  不過在我們那裡,祭祖也算不上什麽特權,我們那裡既沒有祠堂,也沒有族譜,大家各自過日子,雖然有類似的傳統,但也沒人把它當回事,拖家帶口,穿的紅紅綠綠的在墳前燒紙的也很常見。

  清明上墳的儀式也很簡單,火紙已經分好了,取出兩塊——我們一塊,還有二叔一塊。在墳前燒了,然後就著火焰,點四根香插在墳前,然後拿出一個白紙剪成的“清明吊子”,看著跟漁網一樣,掛在墳頭的樹枝上就可以了。

  據說有些人家上墳是需要磕頭的,但我們家一直不拘泥於這些,盡到心了,也就可以了。

  總之,父親是一個很接受新思想的人,他和後來的我一樣,對傳統中的一些陳規陋習不以為意,所以,每年祭祖的這些儀式,隻當是帶我們出來放風了。

  我們燒完紙退出來,父親還留在那裡一陣,他要看著火堆熄滅了才走。

  “這裡埋得是誰啊”我每年都會問這樣的問題,其實對於這個地方埋著的先祖,父親也有些說不清了,這裡面的一個原因是,在我家鄉,直到現在的大部分墳墓,都是沒有墓碑的,人死後,棺槨收斂,深埋黃土之下,便只有記憶能往下傳個幾代,此後,這一個個土丘,便只有“先人”這一個稱謂了。

  自然,有墓碑的也是有的,但那大都是一個家族裡重要的人物,平常人是沒有這個待遇的。

  但埋在此處的人,卻另有一個故事,其身份大抵是舊年代祖上某個“偏房”,據爺爺說,解放後,她便從家裡面出來了,成為獨立的新女性,並堅持死後不埋進祖墳裡面,我們對此都頗為崇敬,我們家也從爺爺輩開始,每年祭祖,都要繞一段距離,專程來給她燒紙。

  巧合的是,後來父親在村子二組安了家,這裡反倒是最近的一處了。

  從這裡折回公路,繼續往上走。

  那一天天氣晴朗,事實上已經有些熱了,不過站在山路上,俯瞰葎河河谷兩岸,滿山青翠,路兩旁的的艾草長到腳踝那麽深,偶有大樹橫在頭上,被藍天映照之下,新長出的葉子綠的發亮。

  河谷裡的葎草也開始長出葉子了,這種草莖上長有小刺,用手抓會在胳膊上劃出細細的紅印子,葎草的生命力十分頑強,且繁殖能力驚人,每年夏天,沒有農田的河段都會被葎草塞滿,從字面意思看,葎河的名稱,很可能就是這麽來的。

  不時有幾枝藤蘿從路邊的樹上垂下來,畫眉鳥的叫聲悅耳動聽,姐姐唱著新學會的歌,“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之類的”,而父親和母親在後面,說著他們年輕時的事情——母親嫁給父親的時候,父親還住在山上爺爺家,那時候迎親還是人一步步走上去的。

  “我想變成春天的燕子,穿行在花雨中,給白雲唱歌”我一邊走,一邊不自覺地念到。

  “你這是從哪聽來?”母親聽後問我

  “這是阿雪姐的作文”我回答道,我正在裡面找那個謎語的謎底,因此記住了一大段話

  “你要學呢,學著自己寫”母親適時的抓住每一個教育我的機會,見縫插針的叮囑我兩句。

  “我們三年級才寫作文呢”我說“你要讓姐姐先學,她們今年就在寫作文了”

  “我可不用學,我作文寫的好著呢”姐姐在一旁接過話說“你的謎還沒猜出來啊,要不要我告訴你答案,我已經知道了”

  姐姐說的可神氣了。

  “那你先把認字學好”父親說“我來考考你,春天的春是怎麽寫的”

  這還不簡單,這幾個字我早已經滾瓜爛熟了,於是我一邊說一邊用手在空氣裡比劃“先是三橫,然後一撇一捺,底下是一個日.........”

  我的腦子裡面突然激靈一下,三橫,三,一撇一捺,人,下面一個日字...........三人同日去觀花,一個三,一個人,還有一個日,觀花,什麽季節去觀花,春天,這一句的謎底就是春。

  “啊,我知道第一句的謎底是什麽了”我幾乎蹦著喊出來了。

  “一個三,一個人,還有一個日,然後是春天,春天百花開,所以是春天去看花”我跑到父親面前跟他比劃。

  “對,第一個字你猜出來了,還有三個呢”父親抱我扳回往前走的方向,推著我走。

  “和春有關的,百友原來是一家,百友,是個夏字”我們當時還沒有學習夏天的下,但是我翻字典的時候翻到了,雖然沒有完全記得怎麽寫,但差不多就是這樣的。

  “嗯,也猜對了,還有兩個”父親說。

  “秋和冬”春夏,後兩個不用想了,肯定就是秋冬了。

  “是的,但你要說清楚為什麽”父親接著發問“後兩句念一下”

  “禾火二人相對坐,夕陽之下一對瓜”我念了一遍“禾和火加起來就是秋字,這麽簡單我怎麽沒想到呢”

  “看來你這幾天認了不少字了”母親在旁邊誇獎道。

  “但是冬字怎麽解釋的”我一邊沾沾自喜,一邊想著,一對瓜自然是“冬”字的那兩個點了,那夕陽之下呢,難道冬字的上半部分就是夕陽的夕。

  “這個,不太好解釋,但總之你猜對了,謎底就是春夏秋冬四個字”父親想了一下說“冬字的上半部分有點像夕陽的夕,但還是不一樣,估計是出謎語的人想不出來了,沒辦法才這麽說的”

  “你可以認為是夕字一瞥出來了,往西去了,所以叫夕陽西下”姐姐在一旁說。

  “也不能這麽說”父親還在思考“你就先這麽記吧,這幾個字你認識了就行”

  “好”我特別開心,因為這是完全超出了我現在學習內容的知識,並且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一定很聰明。

  雖然,後來回頭看,這個謎語的內容實際上是有些牽強的,除了剛才沒辦法解釋的冬字,還有就是,夏天的夏並不是一個百字和一友字,我後來因為這句謎語經常把夏字少寫一橫,多年後才糾正過來。

  但對於那時剛上一年級的我,這是一個不小的激勵,比如,我馬上就可以讓喂老...魏五叔給我把刀劍都刷上銀粉了。

  就這樣說著不久,我們便看到爺爺家那座青磚的瓦房了。

  父親讓我們把剩下的火紙和香放在路口,因為這些東西是不能往家裡帶的。

  於是我們就拿著給爺爺奶奶買的衣服和吃的,騰騰騰往石階上跑。

  爺爺奶奶已經在院子上等著了,站在旁邊的還有那隻小黃貓,每次我叫它“咪咪”,它就歡快的跑過來,一邊喵喵叫一邊曾我的腿,不過它好像肥了好多,我門正月回來的時候它還沒這麽肥。

  午飯有土豆燉臘排骨,我吃了好大一碗。

  然後我眉飛色舞的跟爺爺講了我剛猜出來的謎語,爺爺誇了我不少。

  午飯後我想再睡一會覺,但父親還有兩個地方要去,一口氣去完了回來再睡。母親不去了,留下來幫奶奶曬被子,姐姐打算一起去,因為那邊得溪流裡面可以捉螃蟹,這是姐姐從小到大喜歡做的事情裡,最不像女孩子的了。

  爺爺跟我們一起,他要在路上摘一些魚腥草,因為下午小姑要帶著她剛出生得小孩過來,小姑喜歡吃魚腥草,但那東西我一直都覺得難以下咽。

  小姑不是爺爺奶奶得親生女兒,他爸爸是我二爺爺,但是二老都走得早,從小就是爺爺奶奶照養長大得,今年小姑生孩子,過年特地把爺爺奶奶接了過去,一直呆到初三才回家。

  她們要從山上過來,小姑嫁的地方,就在隔壁得孔家寨村,就是我說得,季灣所在得那一塊。

  小姑小時候跟我關系也可好了,但是她兩年前嫁人了,我一年就見不到她幾次了。

  不過我扛著那袋火紙還沒多遠得時候就到了我們家祖墳得地方,那裡離得近額,從爺爺家上一個山坡就到了,這裡有六七座墳墓,是我爺爺往上兩代人得葬身之處,往前最顯眼得,就是那座有墓碑得,我太爺爺得墳墓。

  後來認識字了,能念出來,墓碑上刻著“故先考許公存瑁之墓”,墓上還有碑文,不過都是些讚揚之詞,太爺爺平生參加革命,當排長得事情被一筆帶過。

  太爺爺得這塊碑是後來刻得,不然同這裡得其他墳墓一樣,只有一座座土丘和石砌得半圓形矮牆。

  爺爺站在一邊,我和姐姐還有父親兵分三路給各個先人燒紙,火紙已經分好塊了,放在墓前,爺爺用火柴引燃一張,我便從手上得一堆裡面抽出來一張,豎著折一下,然後放上去,這樣折一下能讓火紙拱起來,中間有空氣流動,有利於燃燒。

  父親和爺爺都沒給我們講這裡面埋葬得具體是誰,但我大概能數的過來,二爺爺,二奶奶,還有他們的叔輩。

  從這裡往下看,能俯瞰到葎河上遊的幾條支流,仲灣就在不遠處,沿著山腰過去,叔灣在對面,要沿著山谷再往進走一段距離,另一支直流從季灣流出來,在我們上山的那個地方,就分叉到山的另一邊去了。

  這裡來看,葎河再流經伯灣的時候,其實上遊並不太長了,基本上往後就到山裡了,我初中的時候,地理老師提起當年的那次洪水,說是說是連雨造成的山體滑坡和泥石流危害比較大,因為這段河段的水流量理論上不會激增。

  但是我後來一直對這個說法有些懷疑,因為我是站在山上親眼看見的,那咆哮的洪水幾乎填滿了山谷,並且我們家的地勢離河道其實是有一段距離的,但洪水還是把房子衝的沒多少了。

  但多年後,發生的那一系列事情,開始讓我相信,這不是一個會有答案的問題。

  和之前一樣,我們留在那裡等著火堆燒的快完了才離開,姐姐再路邊發現了幾隻紫色的花,覺的很好看,他想讓父親走的時候挖幾個種在門前的園子裡。

  父親說這個花在菜地裡種不活,它就是長在野外的,但是姐姐不信,她堅持要回去種。

  姐姐的性格絕對遺傳了母親,她想做的事情,不讓做,那她硬要做,哪怕偷著做,也一定要做到。

  所以明天她肯定要自己來挖,還得拽上我。

  到仲灣,得先往上走一段路,這段路會經過幾戶人家,按照輩分,我應該叫表爺和表婆,並且按照慣例回來路上少不得唄拉住到院子裡面坐一會,喝杯茶再塞一些吃的給我們。

  所以我得趕緊溫習一下,這幾戶人家我都叫什麽的,別到時候叫錯了。

  路上爺爺跟我們講故事,說起仲灣埋葬著得兩位先祖,他因為偷偷把糧食分給屋裡的長工,被族裡趕了出來,然後就跟長工的女兒結了婚,在這裡安家,那時候為了躲避戰亂,就把家安置在仲灣那邊,水源方便,也比較隱蔽,雖然後來搬出來了,但死後仍要求埋葬在那。後來查閱到縣志的時候,發現家鄉即使在日寇入侵的時候,戰火也沒有延燒到此地,後來解放,也基本平穩過度,但從老一輩的口述中,得知那時候還是有幾股山匪,盤踞附近,偶爾也有小規模戰鬥發生。

  但仲灣這個地方,確實是比較隱蔽,因為我們正在往上走,走過去後,要經過一段懸崖上的路,路很窄,雖然下面不是很深,但看著還是很危險,過了這段路,便能看到眼前豁然開朗,一道瀑布從上方的岩壁上飛流而下,在仲灣形成一小片水潭,而後水潭邊上溢出,流下山谷,向西匯入葎河。

  這裡的風景很漂亮,根據老一輩的說法,左擁右抱,前方開闊,後方倚靠高山,有活水流經,這裡是一片風水上佳之地。

  轉過那段賭崖,然後沿著水潭邊,踩著石塊過去,再往前走一段,就看到了那兩個幾乎快埋在荒草裡的墳墓,雖然爺爺每年也會拿刀來看砍一下周圍的灌木和雜草,但這個地方,進出不方便,所以放牧砍柴人都少來,人力終究快不過生長的草木,每砍一回,過上半年,便被荒草淹了。

  爺爺腰上掛著一把砍柴刀,父親接過去,在前面拿柴刀把草木大致清理了下,然後砍了一節木頭,在墓前刨了一個坑,避免待會燒紙的時候引燃一旁的枯草。

  姐姐沒有跟過來,她已經在水塘邊上翻石頭找螃蟹了。

  父親和我一人一邊,點燃火紙,一張張燒完,然後燃香,掛清明吊子。他和爺爺在一邊看著火堆燒完熄滅,讓我自己玩去,不要跑到賭崖邊上,還囑咐我看到魚腥草挑嫩的拔一些,盡量連根拔起來。

  我不願意拔魚腥草,因為會沾的滿手都是味道,所以我決定去跟姐姐一起找螃蟹,反正我沒拔,爺爺自己也會拔,然後裝滿那個竹筐。

  如果有嫩香椿我倒是願意掰一些下來,不過這兩天已經晚了,香椿已經長成葉子了。

  我過去的時候,姐姐已經抓了好幾隻了,這種溪水裡的螃蟹通體烏黑色,幾乎就跟淤泥一個顏色,大的能長到巴掌那麽大,小的就硬幣那麽大,當地是沒有人吃這個的,泥腥味兒很重,油炸的話很硬,總之姐姐抓來,都是圍一圈看著他們爬來爬去,然後就放走了。

  當然有的爬著爬著就死掉了,我看到貓都不願意吃這個。

  我跟姐姐比誰抓到的螃蟹大,然後我們就沿著水潭邊上陰涼的地方,一塊塊的掀石頭,螃蟹就藏在石頭下面,有時候淤泥裡面突然冒個泡泡,順著泡泡,很快就能看到螃蟹的鉗子。

  姐姐又萌生了把螃蟹抓回去養在水缸裡的想法,不過這個想法不用等父親來反駁,我自己就能告訴她,螃蟹在水缸裡是養不活的。

  況且這玩意又不好看,養它幹嘛。

  好在姐姐並沒有太堅持這個想法,不多會,我們就在石頭下面找出一堆螃蟹,我們挖了個小水坑,用石頭圍起來,把螃蟹放在裡面,不過我們要隨時留意,大一點的螃蟹會爬出來跑掉。

  “啊,你快看這個”我正埋頭翻石頭的時候,聽到姐姐一聲驚呼。

  我蹲著湊過去“怎了”

  然後順著姐姐的手,我就看到了一隻大螃蟹,得有一個小盤子那麽大了吧,因為頭上的石頭被掀開了,此時正鼓著那兩隻豆豆眼,舉著鉗子張牙舞爪的恐嚇我們。

  “哎呀,好大一隻”我趕緊湊過去,姐姐生怕她跑了,已經用一根手指摁著螃蟹的背了,因為是從後面按住的,兩隻鉗子夾不到手指,但是大螃蟹的力氣比小螃蟹是要大得多的,姐姐讓趕緊讓我幫忙。

  我們倆合起火來,從螃蟹後面捏住它的身子,把他從水裡面撈上來,雖然鉗子夾不到人,但幾隻腿還是是不是的掛到我們的手。

  “爸,爺爺,你們快來看,我們把螃蟹王給抓上來了”姐姐衝著父親和爺爺喊道。

  爺爺沒聽清,以為我們遇到啥了,就急急忙忙跑了過來,我們就把大螃蟹舉起來給他們看。

  “哎,這個確實大”爺爺看了,也說到“早些年有些野牲口長得都大,現在沒怎麽見了”

  “啊,還有啥長得大的”我問道

  爺爺說“就你們住的那個地方,以前出過一條大長蟲,幾人粗,怕有好幾十丈長”

  長蟲是蛇,幾人粗的,好幾十丈長的蛇。

  “是不是紅色的”我突然大聲問道。

  “怎的,你也聽人說過?”爺爺問道

  真的是紅色的,紅色的大蛇。

  爺爺慢悠悠的講到“那還是我小時候,也下了十幾天連雨,河裡面也發大水,水把河道都淹完了,不過那時候到沒遭啥災。那時候買鹽還是全靠從縣上往回背,我們幾個人,一人背了一背簍的鹽,冒著大雨從縣上往回走,就走到你們現在住的地方往上沒多遠,猛然就聽到啥聲音,轉身一看,就看到水裡面露出來一截蛇的身子,紅豔豔的,在水裡面遊得很快,看著看著,整個身子就從水裡面躍出來,好幾十丈長啊,我們還沒來及喊出來,蛇就鑽進水裡不見了”

  “我們一路的,就是李騾子他爸,當時就被嚇得癱倒那了,我們叫人回去帶人來才背回去”

  我呆呆的聽著,不自覺的愣住了神。我的大腦裡湧現出了那一幅畫面,大雨滂沱,天色昏暗,幾個瘦弱的身影背著背簍走在河兩岸的山路上,河道裡面洶湧湍急,渾黃的河水咆哮著向下遊傾瀉而去,幾人淋著雨,艱難的前進,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幾人轉過頭,猛地就看到渾濁的河水中,那扭動著的紅色身軀,隨後不久,大蛇騰空而起,躍出水面,巨大的身軀帶著攝人的恐懼毫無預防的攝入人們的眼睛,隻片刻,它又扎進水裡,順著渾濁的河水,潛入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我幾乎能看到大蛇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紅色鱗片和它帶著黃色斑點的眼睛以及紫黑色肉條狀分叉的舌頭。

  那種讓人渾身戰栗的恐懼和惡心感,在四月溫熱的陽光下,竟然讓我感受到了冰冷的雨水打濕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

  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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