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臨汝山越大帥董嗣,正式回復朝廷,他願率麾下十萬余山越歸附。
董嗣在信裡說,希望朝廷能像安置護百越校尉祖郎一樣安置他,在武夷山設縣,封他為護南越校尉!
華歆回信說此事易辦,只要他能像祖郎一樣按時繳納貢賦,並放山越中的八萬黔首百姓返回鄉裡就行。
董嗣又回信說沒有問題,華歆則表示現在就去為你董嗣要來冊封,希望你耐心等待。
如此來來去去,便又過去數天。
待到六月十二日這天夜晚,柴桑督周魴,領著柴桑大營的三千甲士,豫章郡的郡兵,並董襲的三千解煩衛潛入武夷山!
周魴今晚是來夜襲董嗣的營寨的!
沒錯,周魴根本就無意詔安董嗣!因為在他內心,這些山越大帥根本就不可信!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只有迂腐之人才會相信董嗣誠心投降。
這次偷襲,周魴並沒有告訴華歆,就像上一次鄱水之戰一樣。
他只是暗地裡書信劉基,請示劉基讓董襲配合自己,他必能收服山越。
為什麽他如此自信呢?因為之前的布局已經起了成效,現在周魴手裡有了一枚決定勝負的棋子——董平!
自從董嗣召集山越大小頭目開會後,董平在心裡就不時回想起自己走出太守府議事堂時,周魴所說的話。
“不要讓你阿哥鑄成大錯哦。”
這句話就像心魔一般種在董平心頭。
眼見自己阿哥和官府“眉來眼去”,事情正逐漸朝著最壞的結果發展,於是董平把心一橫,秘密聯系華歆。
華歆為人有操守,相比周魴,董平更相信華歆!
而華府君得到他的密信後,先是在信中安撫他,讓他留心自己阿哥的一舉一動。
後來華歆又來信讓他將山越大寨的布防圖、輿圖等交出,朝廷會派兵夜襲,屆時只要他將他阿哥事先綁住交給官府,那華歆會赦免他二人的罪過。
因為相信華歆高尚的品行,董平沒有懷疑過華歆會食言。
那可是被人們評價為“華歆不棄”的華公啊!
而且他在南昌期間,也親身體驗過華歆的處事風格,那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教書先生們所說的聖人,恐怕就是華歆那樣的人吧!
所以董平沒有猶豫地將山寨的布防圖和附近的輿圖交了出來。
周魴也正是憑借這兩樣東西,敢於突襲山越的大寨。
此次夜襲,周魴遣賀齊領三百輕捷之士,爬上後山陡峭的懸崖。
又讓董襲率解煩衛,等到醜時再攻打北寨門。
自己則領著剩下的數千人直接攻打正門。
待到亥時三刻,周魴終於領著人馬找到了位於武夷山內的山越大寨。
借著零星的火光,周魴看清了整個大寨的布局。
和布防圖上面一樣,整個大寨依著山體而建,從兩座大山之間的河谷裡一直蔓延到右側大山的山頂,真真是易守難攻!
周魴不做猶豫,招來軍中的射聲校尉和斥候校尉:“瞧瞧地把明哨暗哨都給我打掉!然後再把寨門給我奪了!”
二人抱拳領命。
大約一刻鍾後,寨門上有人舉火發號!
周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現在寨門在手,還不進攻更待何時?!
周魴立刻下令:“攻山——!!!”
“嘟嗚嗚嗚嗚——————”
牛角號吹響,將士們衝向山寨大門,寨門上的漢軍斥候立刻將寨門打開,
數千漢軍一擁而入! “殺啊啊啊啊————!!!”
大寨內的山越們此刻已經是慌了手腳。
原來啊,許多賊兵都聽聞朝廷要詔安自己,近些日子很多人都放松了警惕,就連各大小頭目和大帥董嗣也不例外。他怎麽會懷疑自己疼愛有加的親阿弟呢?
所有人都覺得朝廷被自己蒙在鼓裡,大事將成,常喜悅得忘乎所以。
這下周魴帶人入夜偷襲,大寨裡根本就沒什麽防備,放哨的山越賊兵也因為懈怠被漢軍斥候們輕易拿下,寨門一下子就被攻破了!
寨中的山越賊兵們各自找到自己的頭目,組織起來反抗,然而等他們集結好時,漢軍已經從河谷地的大門處殺上山。
周魴身先士卒,將一名賊兵砍翻,不時招呼身邊士兵:“往上衝!往上衝!殺上山去!”
他本以為在寨門處會有一場苦戰,誰料山越們自己也中了緩兵之計!
這些賊人們以詐降作為緩兵之計蒙騙朝廷,可是他們自己卻也同樣中了自己的緩兵之計。
夫子曾說“君子慎獨”,就算獨處的時候,君子也會嚴格要求自己。而這些山越們顯然是做不到這一點。
周魴覺得自己布置的後手現在只能算是錦上添花了。
漢軍們殺到半山腰時,山頂也響起了喊殺聲,是賀齊!
這下子山越們徹底崩潰了,山下的漢軍都殺到半山腰了,山上又有漢軍出現,他們感覺自己有一種被十面埋伏的感覺。
恐懼自心底生出。
這時,雙方廝殺的前線有一個山越丟下手中兵器:“我投降!別殺我!我投降!”
雖然四處喊殺震天,但他手中兵器落下的聲音,在眾人耳朵裡卻格外的響!
叮叮哐哐————
無數的山越開始丟下手中兵器,向漢軍投降。
“我投降!我投降!”
山越們爭相大喊投降,仿佛誰的嗓門大,誰就能立功一樣!
一個漢軍士卒正準備一刀劈死面前的賊兵,誰料對面的賊兵一下子跪在地上,丟下手中兵器,扯著嗓門大喊:“我投降我投降!軍爺饒命!軍爺饒命!”
漢軍士卒的耳朵都要被他的大嗓門震聾了,他上前一腳將對方踢翻,嘴裡叫罵:“他小娘的,投降就投降,喊那麽大聲幹嘛!”
當晚,整座大寨被柴桑督周魴攻佔,但是卻不見董平和董嗣的身影。
周魴讓人向俘虜打聽,才知道董平綁了董嗣後,背著董嗣從山中小道逃跑了!
眾人明白這時候再追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專心清點戰果。
此次夜襲,漢軍僅以數十人傷亡的代價,輕松拿下有十余萬人的山越大寨,簡直是曠世奇功!
賀齊欣喜地對周魴說:“都督,咱們又立大功啦!”
董襲也上來恭喜:“周都督神機妙算,真是襲生平僅見!”
周魴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二人的恭賀:“你們專心清點,我去看看俘虜!”
“諾!”
周魴來到看押重要俘虜的山頂小院,這裡原本是董嗣的住所,現在被用來看押山越的大小頭目。
士卒們互相傳話:“都督來了!”
院子裡的俘虜也將目光轉向門口。
只見一個不高不矮,面相平平無奇的將軍走進來。
眾人明白,這就是周魴!這個看上去毫無特別之處的人,就是將他們擒獲的周魴!
周魴進入院子,看著這些被綁起來的山越頭目,嘴角顯現出笑意。
他樂呵呵地開口:“諸位,我就是周魴!抓獲你們的人!”
大小頭目盯著他,有眼神中帶著敵意的,有疑惑的,有面露懼色的。
周魴和顏悅色地說:“諸位不必擔心,我周魴雖然在江湖上有些凶名,不過那也只是為朝廷辦事,盡忠職守!呵呵,其實我一向很寬容的。”
山越頭目們:我呸,你周魴要是寬容,那老子就是聖人!彭虎董嗣二人被你害得掉腦袋的掉腦袋,逃命的逃命,在這裝什麽笑面虎?!
不過他們這些人色厲內荏,可不敢把心裡話說出來。
周魴掃了眾人一眼,欲擒故縱道:“看來大家都不太相信我,那就算了。本想著給大家個機會將功贖罪,既然不信,那你們還是等著掉腦袋吧!”
說完轉身便走。
這下院子裡山越頭目們慌了!要砍頭啊!
一個沉不住氣的小頭目立刻高喊:“都督留步!還請都督給個機會!”
周魴停下腳步,背對著他們悠悠道:“只有他一人願意相信我周子魚嗎?”
眾人見狀,立刻跟著喊:“都督,我信!我信!”
周魴這才轉過身,微笑著對頭目們說:“識時務者為俊傑!爾等,不錯!”
被綁著的眾人裡有人問:“都督想要咱們做什麽,咱們一定照辦!只要都督不砍我們的腦袋!”
周魴笑意更濃,大喝:“好!我答應你們!只要你們辦好我說的這件事,我就既往不咎!不讓朝廷治你們的罪!”
“都督請說!都督請說!”
周魴撫須道:“我要你們幫我招降其余山越!只要你們能帶一千山越歸附朝廷, 你們就無罪。”
“如果誰能帶回兩千人,那朝廷不僅不會追究你們的罪過,還會給你們賞賜!每多帶回一個人就賞賜你們五十錢!你們可願意?”
這誰能不願意啊?再說他們還有的選嗎?現在答應,以後不管是東山再起,還是說隱姓埋名,都要比現在掉腦袋好吧!
“我們願意!我們願意!還請都督放了我們!”
周魴滿意地點頭:“好!來人,放了他們!”
看押戰俘的漢軍士卒們雖然疑惑,但他們知道自己的都督出了名的鬼點子多,還是將這些大小頭目放了。
周魴命令道:“你們護送他們離開,不要讓人傷害他們,路上有人過問就說是我說的!”
“諾!”
於是這些大小頭目都被放走。
聽聞消息的賀齊和董襲趕來,質問周魴:“都督這樣做,怕是會養虎為患啊!”
周魴則眯著狐狸眼睛說:“無妨,吾以提前令斥候盯住他們,到時他們會給咱們引路,找到零散在山中的山越!”
賀齊還是說:“萬一跟丟了怎麽辦?”
周魴擺擺手:“無妨,能找一個是一個,而今最大的鄱陽山越和臨汝山越已經伏誅,其余都是小魚小蝦,我們可以時時進山‘打草谷’,不用懼怕他們人多勢眾。”
賀齊敬服:“大善!”
建安元年,六月十二日夜,柴桑督魴夜襲董嗣,將詐降,賊兵懈怠,漢軍一擊破寨,俘虜賊兵萬余、搜得隱戶十萬!繇大悅,召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