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夜晚,會稽山龍頭嶺。
山越匪帥祖郎、焦已在龍頭寨宴請白虎賊首領嚴白虎和嚴輿。
原來那日自從被朱桓追殺數百裡後,嚴白虎就和手下流竄到了會稽。
沒辦法,白虎寨被朱桓燒了,嚴白虎等人連個落腳地都沒有。留在吳郡境內又害怕被官兵清算,所以隻好逃奔會稽。
一路上脫離隊伍的大有人在,嚴白虎從白虎山出發時,身邊尚有兩三千人追隨。待到進入會稽後,身邊人已不足六百。
都說綠林好漢重義輕生,誰知事到臨頭,也隻做得鳥獸散!
至於那些離開白虎賊隊伍的人最後怎麽樣,那只有老天知道。
也許繼續找個地方落草,又或者隱姓埋名換個地方生存,又或者乾脆投軍搏個白身,總之各找各媽吧。
還好嚴白虎知道山越祖郎和焦已的根據地,帶著人投奔他們,終於有了一片安身之地。
不過嚴白虎和祖郎、焦已終歸出身不一樣,所以關系也沒那麽要好,只是酒肉朋友。
嚴白虎要吃要喝,要一塊地盤,祖郎和焦已身為揚名四方,佔據群山的大帥,也舍得給一塊地盤。
今日,祖郎和焦已又宴請嚴白虎和嚴輿。
二人也是應邀赴約,即使他們還有一籃子事兒要處理,比如安撫老兄弟,教訓新加入的刺頭兒,又注入計劃以後的發展計劃等等。
但人在屋簷下,即使忙得要死,嚴白虎和嚴輿還是應邀來見祖郎和焦已。
主座上,祖郎和焦已兩位大帥大馬金刀地坐著。
這二人都出自黔首百姓,身型不似嚴白虎和嚴輿那樣魁梧,都是矮瘦精壯的身板。
“來,兩位大帥,我們兄弟二人敬你們一碗酒!”
嚴白虎和嚴輿端著酒碗起身敬酒。
祖郎和焦已依舊盤坐著,端起酒碗遙敬嚴氏兄弟。
“哈!”嚴白虎一口乾完碗中酒水,然後對祖郎和焦已二人說:“不知兩位大帥今日招我兄弟二人來有何事啊?”
祖郎面上露出土匪式的狡黠笑容,嘿嘿一笑道:“今日請二位弟兄來,是想問問二位一件事。”
嚴白虎拍拍裸露的胸脯道:“阿哥但說無妨,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祖郎和氣十足地說:“我問這個問題,白虎你不要介意哦!是這樣的,我們想問問你們是怎麽被官兵打敗的。”
嚴白虎瞄了祖郎和焦已一眼,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然後緩緩開口,將那日情形篩選修改一翻,講了出來。
他講了他是怎麽得知官兵押運糧草的,然後又是如何伏擊大破官兵,最後又不小心被官兵偷襲,一番力戰後勉強戰敗。
祖郎和焦已聽完,笑呵呵地說:“聽白虎你這麽說,看來這官兵也不怎麽厲害嘛。只是不知道白虎你在白虎寨擁眾近萬,怎麽到現在只剩了數百人?”
嚴白虎心想,這二人莫不是拿我兄弟二人尋開心的?這麽難堪的話也能講的出口?
可惜人在屋簷下啊!
嚴白虎又給自己倒了碗酒,一口喝乾,仿佛不喝酒,他就開不了口一般。
“哎,不瞞兩位阿哥們說啊,我嚴白虎雖然曾經有近萬兄弟跟著,但日久見人心啊!我不過是經歷一場小敗,很多沒卵蛋的要麽自立了,要麽逃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兩位阿哥我嘎儂共(跟你講)哦,幸好我身邊還有幾百老弟兄相信我。”
“我嚴白虎也看開了,
想當年我起事的時候,身邊弟兄還沒有二百人呢!現在還有六百過命的兄弟,這說明我比當年還要有本事啊!” 嚴白虎講得滔滔不絕,仿佛要把自己吹成天下一等一的英雄豪傑。
祖郎和焦已一邊聽他講,一邊衝手下們打眼色。
不多時,整個聚義堂已經站滿了祖郎和焦已的手下。
嚴白虎帶來的手下也不知怎地都被控制住。
嚴白虎許是喝醉了,還在滔滔不絕,祖郎和焦已敷衍應答,不讓他分心。
但是嚴白虎的堂弟嚴輿卻反應過來,他拉了一把自己的堂兄:“阿哥!別講了!這兩個狗賊居心不軌!”
嚴白虎虎軀一震,支起身環視一圈,他難以置信地說:“兩位阿哥,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祖郎和焦已站起身,讓手下圍住嚴白虎二人。
祖郎語氣冰冷地說:“嚴白虎,我們可不是你阿哥!”
嚴白虎苦笑著說:“阿哥,你們是我的親阿哥啊!我嚴白虎唯哥哥們是從,還望哥哥們放過我兄弟二人!”
祖郎冷哼一聲:“嚴白虎,我直接告訴你吧,讓你死個明白!”
只見祖郎拿出一卷裱好的紙張,攤開後單手展示給嚴白虎和嚴輿。
祖郎振振有詞地說:“劉揚州的公子劉基已表舉我祖郎為護百越校尉,比兩千石,監察百越諸部!”
“我兄弟焦已則被表舉為百越督,比一千五百石,統領手下弟兄!”
“同時公子還赦免我等罪孽,並新置寧國縣和桐廬縣,封我兄弟二人為寧國亭侯和桐廬亭侯,世襲罔替!”
嚴白虎和嚴輿被祖郎一番話震地瞠目結舌!
祖郎大手一揮:“眾將士,還不殺此二賊報效朝廷!”
話畢,諸人湧上前拔刀砍向嚴白虎和嚴輿,縱使二人勇猛,也不過頃刻間就被剁成碎肉。
兩顆碩大、血淋淋的頭顱被傳閱給祖郎和焦已二人。
第二天,嚴白虎和嚴輿被傳首會稽山陰城。
與二者頭顱一同前來的,還有已經被表舉為護百越校尉和百越督的祖郎、焦已!
山陰城外,劉基和王朗檢閱接受了祖郎和焦已遞交的降表。
降表是二人抓的過路的寒門士子給寫的,因為二人不識字。不過他們倒沒為難別人,寫完後就把人放了。
那讀書人還因此告到官府,不過被劉基讓人送錢安撫了,這才沒將事情鬧大。
“……民祖郎、焦已,率山越軍九千,歸降朝廷!”
劉基和王朗在朱桓、於麋的護衛下,將劉繇送來的委任狀、官服和賞賜等交給祖郎、焦已二人。
劉基道:“二位將軍,快快請起吧!”
兩位曾經的大帥感動地涕淚橫流。
焦已更是高呼:“焦已必為劉揚州,為朝廷效死命!”
祖郎也立即表態,要以死報國!
劉基道:“二位將軍能夠棄暗投明,家父深感欣慰,還望二位能夠盡忠職守,治理好百越諸部!”
然後,劉基和王朗在二人陪同下檢閱山越軍,也就是祖郎和焦已手下的匪盜,二人這次帶了五百人前來。
說實話,當劉基看到這些穿著布衣,造型歪瓜裂棗的土匪後,他覺得如果讓朱桓等人帶兵剿匪,應該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不過事已至此,希望自己的謀劃能夠給治理山越開個好頭吧!
之後,劉基讓朱桓和於麋領著二人參觀了朱桓和於麋在城外的漢軍軍營。
即使清楚漢軍實力不容小覷,但祖郎和教焦已依然被鎮住了。
漢軍身上的盔甲,頗有章法的訓練,都讓二人明白自己不可能正面戰勝漢軍。只有躲在山凹凹裡才能幸存。
但是既然被朝廷詔安了,大家以後都有官做,又何必繼續當土匪呢?
之後,劉基拿出自己讓劉繇寫的書信,對祖郎和焦已宣讀:
“命護百越校尉祖郎,巡守寧國、桐廬二縣!”
“命百越督焦已,率眾三千赴歷陽前線,聽候偏將軍張英差遣!”
祖郎和焦已面色一沉,但事已至此,率兵趕赴前線也在二人預料之中,所以隻好領命。
之後,劉基和王朗在城外製酒擺席,為二人接風洗塵。
考慮到祖郎和焦已新降,劉基便沒有邀二人進城,以此顯示朝廷招撫的誠意。
同時,劉基在宴席上叮囑祖郎,替朝廷管好百越,不要讓百越鬧事。以後每年按時繳納貢賦,朝廷不會過問他們管轄之地。
劉基的做法類似於後世唐五代的軍府製,這也是劉基想到的能最省力也最有效的治理山越的方法。
劉基認命祖郎為護百越校尉,讓他帶著手下山越軍去管理百越。
這裡可能有人要問了,山越和百越,是一個東西吧!
如果從廣義來講的話,山越和百越幾乎可以劃等號。
但劉基所說的百越,特指閩越大地上生活的土人蠻夷!
而山越,則是像祖郎、焦已這樣因為各種原因落草為寇的漢人!
劉基的治理方法就是分化山越和百越,歷史上這二者其實是融合的態勢。
劉基表舉祖郎為護百越校尉,加封他為縣侯,意思就是以後你祖郎就是朝廷承認的百越群山裡的土皇帝!
你祖郎只要每年向朝廷進貢述職就行。至於山裡的蠻夷,你愛怎怎地,燒殺搶掠任你喜歡,只要你手下的人不造反就行。
有人可能要說,土人被這樣對待太可憐了。
沒辦法,現在是大漢朝!咱大漢朝人人都是皇漢,犯我強漢雖遠必誅。爾等蠻夷就該被漢人揉圓搓扁。
在漢朝人眼裡,要是哪個帝王將相敢說蠻夷和漢人平等,那別說蠻夷願不願意,咱大漢百姓首先就要清君側、誅奸吝!
什麽?你說是皇帝陛下的主意?
不可能!決不可能!咱大漢皇帝貴為天子,怎麽可能說出這種悖逆祖宗的話!定是哪個大奸臣誆騙天子!
所以說啊,一切都需要遵循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如果是在東晉、唐、五代、宋,那麽對少數民族采取綏靖政策是對的。
但是在漢朝,這就是錯的!
祖郎為什麽願意歸降,劉基參照大漢護烏桓校尉例,表舉他為護百越校尉,對他這個漢人黔首出身的匪帥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這可是要留名青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