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阜陵大營北門,袁術軍的衝車一遍又一遍的撞擊營門。
不知道為什麽,這扇門異常堅固,衝車都難以撼動!
門樓上的將士通過鏤空的地窗,時不時地向下傾倒金汁、或用長矛刺向衝車下不小心露頭的敵兵。
至於為什麽不用火油一把火燒掉衝車,那是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當初改造營壘時,張英就叫人將北門用巨石和泥漿封死!
所以北門其實是無法進出的……
這意味著敵軍衝車永遠也不可能撞破營門,北營西門也同樣如此!
張英從始至終就沒想著讓士兵從北營的北門和西門出去!
袁術軍勢大,橋蕤的2萬人都只是先鋒。等袁術的大軍抵達,阜陵大營守住的可能性很小。
到時候他只需要從南北二營背面的東門和東南門、或者南門撤出,坐上水軍戰船順著滁水向東或向南進入江水就行。
就算要出營釁戰,他也只會讓士兵出西南門,沿著滁水沿岸進攻,那樣可以得到水軍掩護。
……
北門門樓上,負責守衛門樓的兩隊將士毫無情感地從地窗向下方的敵兵潑金汁、刺矛。
雖然北門戰況激烈,聽說袁術軍最精銳的先登甲士都在攻打北門,但他們今天幾乎沒有感覺到緊張。
當你負責防守一扇永遠也不會被敵軍攻陷的城門,同時敵軍又非常執著地想要攻破這扇門時,你只會覺得百無聊賴……
下面的人面色猙獰,瘋魔般地推動衝車擊打營門。
上面的人面無表情,機械地從地窗刺出長矛、傾倒金汁。
一場悲喜劇就這樣在歷史的角落應運而生……
“第二十七個。”
守軍將士麻木地向記錄官稟報戰功,他們這一隊的戰果怕是要震動三軍。
一人沒死,殺敵二十七人,且敵兵幾乎全是甲士!
門樓下面,負責攻打營門的袁術軍屯長見又一個弟兄倒下,不禁咬牙切齒,在心裡怒吼:“這破門難道真是鬼門關?!要我的弟兄們都死絕在這門前嗎?!”
“砰——!”
“轟——!”
“屯長!門破了!門破了!”
就在這個屯長快要絕望時,可能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前面傳來弟兄們驚喜的聲音!
屯長對眾將士道:“殺敵建功,就在今日!!!給我衝!!!”
然後他迫不及待地推開弟兄,想要第一個衝進敵營!他要把裡面的雜碎都碎屍萬段!
當這名屯長衝到門前,看到自己的弟兄們低頭垂淚時,他疑惑地看向營門……
之後他就僵在原地,愣了數秒後驚呼:“他娘的!竟然是封死的!”
“他小娘的,你們撞門的時候都不看的嗎?!你們對得起死去的弟兄嗎?!”
然而無人回答,他們這屯全軍中的精銳,竟然被敵人耍了大半天!
沒人敢擔這個責任,或者說應該負責的人已經魂歸九泉。
後面頂替的人只是重複前任的無用功……
“還愣著幹嘛!跟我撤!把衝車帶回去!”
“他娘的!我的二十七個弟兄啊,是老劉我對不住你們啊——!!!”
當李豐看到門樓下的衝車被將士們推回來後,他叫來負責的屯長,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得知答案後,他沒有責備將士,只是拍了拍那屯長的肩膀說:“好漢子,
下去休息吧!把戰死的弟兄們安葬好!” 這種事情很常見,沒必要因此責備自己的兵。有時候李豐自己一個決策失誤,死的都不只幾十個兵,所謂慈不掌兵,正是如此!
這時,中軍都督橋蘭領著三千人馬來馳援李豐。
橋蘭是橋蕤的侄子,李豐不敢怠慢,他客氣地抱拳說:“橋兄弟能來支援李某,李某在此謝過!”
橋蘭對善於治兵、又勇冠三軍的李豐向來佩服,他也抱拳回應:“李督,有什麽吩咐盡管差遣就是!”
李豐點頭:“那就請橋兄弟派人接替我的人從雲梯進攻!”
橋蘭忙擺手:“李督客氣!弟兄們戰鬥了一天,哪有讓你們讓出雲梯的道理!李督不用說了,我讓下面人從爬梯進攻!”
不待李豐拒絕,橋蘭就轉身離去,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李豐面無表情,心裡暗歎:大將軍英明一世,奈何這橋蘭剛愎自大。我哪裡是客氣?我是要借此迷惑敵軍啊!哎——也罷……也罷!
打仗,從來都不只是簡單粗暴的兩軍廝殺。
有時候處理自己內部的關系和矛盾,比打敗敵人還要讓人心累!
……
等到傍晚,袁術軍終於鳴金收兵!
雙方士卒皆松了口氣……
然後袁術軍又派人來收屍,雙方清點戰果。
今天的傷亡更大了!
先說袁術軍:
前部督李豐手下,戰死者456人,重傷者31人,失蹤者14人,輕傷不計;
左部督梁綱手下,戰死者724人,重傷者89人,失蹤者36人,輕傷不計;
右部督袁挺手下,戰死者577人,重傷者57人,失蹤者21人,輕傷不計;
中軍都督橋蘭手下,戰死者242人,重傷者20人,失蹤者5人,輕傷不計;
今日袁術軍總計戰死1999人,重傷192人,失蹤或被俘76人!
然後是劉繇軍:
北門守軍戰死268人,重傷114人,輕傷不計;
西門守軍戰死234人。重傷53人,輕傷不計;
西南門守軍戰死492人,重傷153人,輕傷不計;
中軍戰死17人,重傷3人,輕傷不計;
今日劉繇軍總計戰死1208人,重傷323人!
……
張英看著手中戰報,心裡開始犯嘀咕:“照這個勢頭下去,阜陵大營最多堅持不超過5天!”
自己是否有辦法扼製敵軍呢?
水軍襲營?不行,滁水西段航道被封了,船過不去。
夜襲敵營?不行,橋蕤的中軍大帳就在東山頭,能直接看到我軍動向……
思來想去半天,張英都沒有找到好的、能夠重創敵軍的方法。
如此只能寄希望袁術軍經過今天的戰鬥吃到苦頭後,袁術軍士兵們畏戰了……
哎,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這橋蕤,使的是堂堂正正之兵啊!
張英帶著無奈睡下。
……
當晚無事,除了南營將士在加班加點築新牆。
……
翌日,橋蕤繼續派兵攻打,依舊是三面齊攻,部署依舊不變。
只是給各軍都補充過新丁,戰鬥依舊慘烈。
一天下來,袁術軍又戰死一千多,劉繇軍傷亡約七百。
……
第三日,依舊是換湯不換藥!
橋蕤打定主意,要靠人數優勢,結呆陣,打呆仗!拖也拖死你!
……
橋蕤這樣打,確實是打在張英要害。
橋蕤想得很明白,主公給自己的任務只是攻下敵營,至於傷亡多少卻沒有要求。自己堂堂正正拖垮張英就是,其余只需要慎之又慎。只要不給張英抓住破綻,過不了十日,阜陵必破!
……
石城,張英的求援信最終還是遞到了呂岱的案幾上。
信上言明,雖然袁術軍的攻勢一天比一天弱,但張英依舊擔憂被敵軍攻破營寨。
阜陵之戰從二月一日打響,今天是二月十日,張英已經在阜陵堅守了十天。
至九日晚,張英所率七千士卒損失過半,戰死3500多人,能戰者僅剩約2000人!
但是斬殺的袁軍士卒更多,共計殺敵7000余人,俘虜近500!
呂岱和劉基看過戰報後,一起來到輿圖和沙盤前思考。
呂岱在心中稍加思索,已然有了想法,但他還是詢問劉基的意見:“少主,你覺得應該如何調度?”
劉基知呂岱是想考校他,他思考一番後說:“呂先生,基覺得不如給張英增兵。橋蕤連日攻打,士卒疲憊,若知我軍增兵阜陵,必然不敢再進攻。屆時袁術大軍將至,再行撤離也不遲。”
呂岱微微一笑道:“少主近來穩重許多,但卻也失了些靈性。”
一旁擔任教習的高岱揶揄:“公子變成這樣,還不是受你呂定公的師承!”
呂岱哈哈大笑,指著高岱說:“好你個高孔文啊!”
然後,呂岱對劉基道:“少主,呂岱有一問。”
劉基拱手:“請先生指教!”
呂岱指著輿圖道:“少主,袁術領5萬兵馬,從壽春至阜陵,需要多久?”
劉基道:“應該要十日左右吧,喔,我明白先生意思了!”
“先生是說, 袁術已經盡在咫尺,即使我們增兵阜陵,袁術的大軍也已經兵臨城下,此為無用之舉!”
呂岱撫須:“孺子可教也。”
然後呂岱傳令:讓樊能麾下牛渚營水軍前往阜陵接應張英撤往橫江口駐防。
這時又有吏員送來書信,呂岱看後對眾人道:“主公不日將至石城,諸曹準備迎接!”
劉基心下一奇:“難道阿爺也知道袁術將至?看來這便宜父親也是有真本事的!”
既然劉繇要到了,劉基自然也要下去準備。
路上,劉基問跟在身邊的高岱:“先生,你說我們能守住歷陽嗎?”
不要奇怪劉基為何有此問。
因為隨著戰事的進行,任何人都會有信心動搖的片刻。
尤其是在見證處置諸多軍務後,劉基深刻明白,戰爭不是遊戲!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可能引發兵敗!
高岱見狀,微笑著說:“公子,未慮勝,先慮敗。公子不妨先想想,若是此戰敗了,你當如何處置?”
劉基開始設想,如果袁術攻破歷陽城,大舉南下……
自己恐怕只有靠水軍依托長江天塹和袁術拉鋸。
這樣一想,好像也不怎麽可怕了。難怪歷來以江東為根基的政權都有偏安一隅的想法!
劉基笑道:“先生,我志在複興漢室,豈會沽名學霸王。此戰若敗,不過退守江東罷了。許子將曾評價袁術為豺狼,此賊必不可久,即使歷陽被攻破,我父背靠江東4郡,尚可與之相持。”
高岱頷首:“公子能看破此中要害,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