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小時前,盛世集團冬眠管控中心。
一間寬敞的純白色大廳。
兩側分列著數十個表面光滑的金屬“棺槨”。
冰冷的燈光從天花板上直射下來,在“棺槨”表面留下大塊光斑。
大廳盡頭,一道厚重的機械門正發出轟響,緩緩朝兩側拉開,露出兩個高大的身影。
他們大概身高三米,或者說,算上他們所駕駛的、巨大的外骨骼機甲共高三米。待門完全打開。兩個中年男性走進了大廳。
“隊長,執行三十三號第一期流放計劃。”其中一個人發出了命令,語氣裡不含有任何感情。
“是,典獄長。”被稱為隊長的男人快步跑向大廳內的控制終端,從左臂上取出一條數據線,與終端操作台上的端口連接。
巨大的終端機器發出“叮”的一聲,極其清脆,在整間大廳裡回蕩。緊接著是一個冰冷的女聲從機器中傳來。
“隊長您好,請確認您將要執行三十三號第一期冬眠人解凍計劃。”
“是。”
“好的,正在執行。”
一段冰冷的問答後,頭頂的燈光全部熄滅,四周的金屬“棺槨”開始發生響動,伴隨著液氮和冷凍液從中蔓延出的白色煙霧,一個個金屬蓋被緩緩打開。
接著是升降床運作的聲音,“嗡嗡”的轟鳴聲從地下發出,大約十秒後,走廊兩側三十二個冷凍倉同時運作完畢,從中升起了三十二個身著灰色冬眠服的男性。
冷白色的燈光重新亮起。
“隊長二十三號,您好。三十三號第一期冬眠人解凍計劃已完成。”
隨著女聲的又一次響起,躺在升降床上的人仿佛突然遭受到強烈的電擊,身體猛的一顫,腰和背條件反射一般地產生強烈的反弓,從床上驚醒。
陳風感到背部有強烈的灼燒感,仿佛剛剛有細長的針頭刺入他的腰椎,他的心臟跳的厲害,本能地坐起身,但是還不能睜開雙眼,強烈的白光驅使他抬起胳膊遮住面部。
隊長回到典獄長身邊,同他一起看著眼前這三十二個男人。
過了一會兒,陳風逐漸適應了眼前的白光。他艱難地睜開雙眼,透過手臂的縫隙打量著四周。
這時,名為典獄長的男人說話了。
“早上好,我親愛的小崽子們。歡迎來到嶄新的世界。”
他的聲音格外沉悶,像是腐朽的木桶在老船艙裡顛簸。陳風偷偷地注視著典獄長,對他身上的巨大外骨骼感到驚奇。
“還不太適應嗎?小夥子們,把你們的胳膊放下,好好看看周圍。”
“我們現在在哪?”角落裡一個男聲問。
“你們?”典獄長朝著男聲傳來的方向,沿著走廊踱步。
“你們正在盛世集團的冬眠管控中心,你們都是剛剛蘇醒的冬眠人。”
所有蘇醒過來的人都迷茫的看著對方,但沒有人有更多的動作。
眾人迷茫時,典獄長朝著陳風步步靠近,到他身前彎下了身子。
巨大的身軀遮蔽住頭頂的燈光,陳風被黑色的影子所籠罩。
典獄長離得太近了,近到陳風甚至能看見他臉上的一簇簇皺紋,光頭上那一道巨大傷疤,外骨骼機甲的胸前有紅色晶體在發光。以及那雙肩上類似散熱器的東西正不斷旋轉。
“你叫什麽名字?可愛的小家夥?”典獄長問陳風。
“我…我叫陳風。”巨大的壓迫感面前,陳風艱難地開口。
“很好,很好。”典獄長咧嘴笑了,皺紋如海浪般積在嘴角兩邊。陳風震驚地發現,他的嘴裡竟然沒有一顆正常的牙齒,全部都是灰色的金屬材質。
“從現在開始你就不叫陳風了,三十三號第一期計劃一號倉蘇醒的冬眠人。”
陳風用了十八年的名字在蘇醒以後突然被剝奪,令他的情緒由迷茫轉為不安。
典獄長繼續說:“從今天開始,你的代號,就叫做零壹。”
公元2025年,陳風出生在中國東北部的一個小縣城,父親是遠近聞名的商人,母親是公司高管。優越的家境讓陳風從小衣食無憂,在父母和金錢的庇護下茁壯成長。
十六歲那年,陳風被父親送進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也是這一年,多國科學家聯合攻破“絕對零度”問題並製造出高能壓縮機,為冬眠技術的實現提供了基礎。
公元2043年,冬眠技術問世。冬眠計劃在多國試點開展。富豪、絕症患者、科學家紛紛申請冬眠,渴望前往未來尋找機遇。
而陳風也是其中之一。十八歲的他沒有參加高考,而是說服了父親為自己重金申請冬眠名額,渴望到未來大賺一筆。
陳風收回了思緒,把目光移向那個叫隊長的男人,他比典獄長年輕一點,留著寸頭,但二人的臉上都有說不出的怪異。
待典獄長走完一圈回到隊長的身邊,隊長開始說話了:
“我是你們的隊長,代號二十三,你們可以叫我,鐵臂。”
蘇醒的人中沒人響應。
“現在,大家按倉號排成一列,有序行動。”
眾人下地站好,陳風在第一個。鐵臂轉頭離開了,身穿外骨骼的他行動很快,腿部關節的活塞臂時而發出響聲,陳風快步跟在鐵臂的身後。
走出機械門,通過一條白色通道,又繞過幾個彎,大概走出了五百米,走廊的盡頭又出現一道機械門。典獄長上前用同樣的數據線接口驗證了身份。
機械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類似玻璃材質的棧道,而門的另一側是一個類似於圓柱形的巨大空間。
陳風緊隨鐵臂走了進去,緊接著,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類似於大廈的建築,牆壁上是密密麻麻的蜂巢般的機械門,每一道門都延伸出一條透明的棧道,一齊匯聚向塔中央的一條與地面垂直的運輸電梯
無數條棧道,如積木般堆疊在一起。更令人震驚的是,每一條棧道,都和陳風所置身的這一條一樣,排滿了摩肩接踵的人列。
數不清的人列像是蜈蚣在空中亂爬,陳風感到後背上也像是有無數條蜈蚣,強烈的刺痛感讓他渾身不適。
陳風用手在自己的小臂內側猛旋了一把,痛感通過脊髓快速傳遞到大腦皮層。
至此,陳風才敢在心中確信,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人流不斷湧動著,陳風隨著鐵臂走到了運輸平台前,四台升降機成十字排列,最中央的位置是一條直徑十米粗的鋼結構豎梁,從地下一直延伸到最上方。
陳風心想, 這裡應該就是整個建築的運輸樞紐了。
巨大的升降平台分別工作著,伴隨著平台與鋼結構的連接處不斷噴薄出的白色煙霧,升降機在高速運轉。
經過身邊時產生的嗡嗡聲令人耳鳴。平台運動而造成的氣壓差值更是要將陳風推下棧道。
幾分鍾後,一塊平台在鐵臂面前停下。他快步登上去,並回頭催促人們登台。
“邁過黃黑警戒線,小心腳下,有序登台!”
鐵臂催促著,陳風第一個跳上去。台面像是用混凝土建築的,大約一百平方,帶著圍欄,寬敞結實。
待所有人都上台後,升降機自動啟動並迅速下落著。
來到地面,所有棧道上下來的人站成方隊。
陳風回想起了高中軍訓的時候,自己穿著迷彩服和同學踢正步,走隊列。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時自己身邊並沒有一張熟悉的臉龐。
也許是因為陌生感的緣故,陳風覺得周圍的氣氛壓抑至極。醒來以後,陳風就像是被趕的鴨子一樣一刻不歇的走。
陳風想象中的冷凍蘇醒,應該會有甜美的女聲歡迎自己,而非刀疤光頭,景色應該是自由都市,而非早高峰般的人流。
正在腦海裡思索著,旁邊的人開始移動了,陳風作為排頭緊緊跟上。拐過一個彎,一扇門出現在眾人面前。
同時出現的,是二十個穿戴同樣外骨骼機甲的隊長整齊地站在門兩旁,典獄長從另一側走到眾人面前。
陳風看著典獄長那掛滿了虛偽笑意的臉,一種不詳的預感從心頭陡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