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夢中驚醒,眼前眾人還在收拾,一屋子的東西被整理得井井有條,分門別類,還被縛上紙條。
“這是什麽?”靳元直舉起一個圓柱形物品。
我定睛去看,有點眼熟。
池月接過來:“垃圾吧……”她翻過來倒過去看了又看,“好像是什麽東西碎了。”
“我看看。”我把東西要過來拿在手裡查看,隨後心頭一震——這是神仙水的蓋子!
我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隻記得那天他凍死了衛澄泱送我的花,又把我新找出來的花瓶順走了,再就是毀了我剛用過幾次的神仙水。大體上看,這個男生可真討厭。可他又把蓋子留起來,放在他隨身裝著的錦囊裡……
“這玩意兒留著它幹嘛?”池月在一旁巴望著,“他真有藏垃圾的習慣啊……”
我把蓋子緊握在手,忍不住眼酸。回想當日,竟不知他何時將其藏進口袋,也許他只是為了對著樣子買新的賠給我,又或者他早想好了……
“攥那麽緊,是信物?”池月滿眼八卦。
“他欠的債。”
“找到了!”一人高呼,將一個小小木盒高高舉起。
我和池月應聲趕緊圍過去看。惠贏將軍把木盒交在我手上讓我打開。
“我?這是他的私人物品,沒他允許……”
“嫂夫人,謝帥的私物都落了印,旁人打不開。”惠贏道。
我滿心尷尬,心說我也被他落了印,我也被他稱為“私人物品”,難不成物品還能打開物品?
池月拿過盒子:“我試試!”然後開始和這個盒子較勁。各種掰拉摳撬後,她滿目不屑地把盒子扔在桌上:“打不開!”一邊拿著面紗給自己扇風落汗,“姐姐你來吧。”
我盯著盒子犯難,見那盒面有銀光熠熠,如他眼底流光。
伸手去觸,木盒冰涼,似他余溫。眾人俯身盯著我的手,大有起跑鑽進盒子的架勢。我心懷忐忑,試著拿起盒蓋——
打開木盒,裡面整整齊齊地擺著五個印章,少了一個。
眾人大喜,歡呼雀躍,就為我能打開那蓋子。
惠贏將軍說少的那一枚是寫家書用的,其余重要的印都在盒子裡。我取了他的行印,印在靳元直手中的捷報上。
“嫂夫人,這些東西末將們都標記清楚了,您看怎麽安排。”惠將軍問。
“既是他的東西,還是放回來吧。等他回來我再叫他同各位將軍商量,東西這麽多都放在他這裡也不見得是好事。”我這番話贏得在場一眾人讚歎的目光,仿佛在誇我識大體或者賢惠?總之冥府同胞的眼神總是忍不住讓人覺得暗藏槽點。
黑無常是個極有條理的人,他把這堆東西重新放進無界錦囊中遞還給我:“丁靈,還有一件事比較嚴重,他不在,我只能同你商量。”他的語氣有些沉重,聽得我心裡仿佛壓了巨石。
“不能跟帝君大人商量嗎?”我問,冥府的事情不都應該是帝君大人做主。
黑無常被我問得有些支支吾吾:“這個……帝君大人……這個事……這個事還是跟你商量吧。”
“什麽事?”我不明白,有什麽事非要跟我商量。
“這個村子,南邊是戰國時期的一處古墓,墓主那晚被你的禦鬼焰所殺。這個你知道的對吧。”我點點頭,他繼續說,“但是這邊這個村子,是個沉屍場。”
“沉屍場?”我從沒聽過這種名稱或叫法,“確定不是亂葬坑或者殉葬溝之類的?”
黑無常搖頭:“亂葬坑、亂葬崗、殉葬溝,
都是以葬為目的,死後埋,或生前就知道死後會被埋。但是沉屍場不是。”他原本面色就厚重,說這些話時更顯得愁雲慘淡,“有人把寄存怨氣、戾氣的屍體運往此處,借地脈之氣沉積他們的咒怨,久而久之,這裡聚集了大量枉死、冤死、橫死的魂魄,魂魄之間互相啃噬、吞咬,加重靈魂的血戾之氣。這種氣場越來越大,白天影響生人,晚上影響周遭氣場。再加上這個村裡女人多男人少,夜夜夢裡那些鬼怪都會欺辱、殘害這些女人,所以你看到這個村子裡的女人都很苗條,那是生氣被人吸食的緣故。” “不是那隻大耗子的所作所為嗎?”我和池月對視一眼,她顯然也不是很明白黑無常的話。
“那鼠精只在那個小院子附近活動,被它吸取生氣的只有那十三個人。你那晚所見的那些濃重的黑霧、亂撞的鬼影,大約和那鼠精有什麽契約,原本鼠精活著的時候,那些怨靈不敢靠前,只能在周遭活動。可是那日你們家謝詢一劍結果了那修仙的耗子,這不引火自焚,把怨靈放進來了。”黑無常向我倆解釋道,“這個事吧,不好說。帝君大人那天也到了,我尋思著他應該知道此地有不少亡靈,但是他為什麽沒乾預呢?”黑無常摸著下巴琢磨了半晌,“老七定是察覺有異才叮囑我照看你,可是誰也沒想到他們動手這麽快啊!”他一攤手,“如此明目張膽,顯然沒把冥府放在眼裡,而且輕車熟路,聚眾出沒,肯定還在殘害著更多的人。”黑無常的話讓我想起那晚鋪天蓋地層出不窮的黑影和喧鬧繁華找不到盡頭的人聲, 搞不好都是多年來被冤魂纏住死掉的人。
“不是被冥府的戰將們剿滅了嘛?”我問,“難道還沒有結束。”
他搖搖頭:“你那日所見不過鳳毛麟角,黑霧大概只是一些遊散在外部的鬼氣,它們沒有形體和意識,只會撲嚇生人,真正隱藏在黑霧裡的那些幽魂有霧氣做遮擋,我進則退,我退則進。那晚確實誅殺逮捕了一些,但奇怪的是這些魂魄均不在冥府生死簿之上,冥府沒有生殺大權,所以……”
“怎樣?”池月似乎比我更著急。
“所以審問過後只能放了。”黑無常重重地歎了口氣,“若是他在,雖不說能有萬全之策,但至少能揣度到九重天對冥府的態度。如今他坐忘修行,冥府可謂進退兩難。”
范無救帶給我們的消息並不樂觀,如果連冥府都不管,那不就相當於滿大街的罪犯,不讓警察抓。
“我帝君哥哥怎麽說。”池月問。
我拉住池月的手告訴她:“池月,你還沒聽明白嗎。天庭對地府有節製權,這種事不在冥府管轄之內,帝君大人他不能表態。你想,若帝君大人開鬼門收不在生死簿上的冤魂,那讓十殿閻羅如何處置,又讓判官如何去判。”
池月嘟嘴,一臉不悅:“賞善罰惡自有公道,總不能放任它們流竄人間!”
我攥著她的手:“你說的這寫帝君大人難道就不知道?”
“自然是知道。”
“既然知道,又不照做。想必帝君大人定有難處啊。”我低聲提醒。
“他是冥王,怎會有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