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於是我萬般無措隻好對著他笑，或許用微笑來告訴他我的尷尬好過萬語千言。

　　他看在眼裡，突然說:“東西好好用，會護你周全。”

　　這話說得突兀。讓我猝不及防。

　　“你要走了?回冥府?”我望著他，“往後不再見?”

　　他凝眉:“也許，不會。”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慌忙搜尋著要說的話，到最後只剩一句:“記憶……還要拿走嗎?”

　　他淺笑:“不了，諸多事不宜向外人道，且保重。”說完，他化風散在淒冷的夜色裡，隻留下我在床上茫然不知所措。

　　四周靜悄悄的，顯得空曠異常。一時心裡空落落的，和鶯鶯死、小虎亡的那種空完全不一樣。

　　我馬馬虎虎地睡著，過去一周的種種過電影一般歷歷在目，無法安枕。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忽然“叮”一聲響。

　　捏亮手機，屏幕上赫然一行字:明天上午10:30，吉祥西站北廣場，帶上身份證。

　　海若也讓信息吵醒了，她拿起手機細看:“啊，明天……咱們四個都要去，連沈星言那個二貨。”

　　我“嗯”了一聲，依然輾轉難眠。

　　“咣當——”窗外一聲巨響，嚇得我和海若同時彈起來。緊跟著汽車警報器的噪聲劃破夜空。一時間小區裡亂起來，窗戶外面各種聲音。

　　海若開了燈，我捧著煩躁的頭。再抬眼，見窗口站著個人。海若自然是看不見，可我卻瞧得清楚。那人一身白衣臨風而立，凝眉看著窗外。

　　海若下床也往窗邊走，還未靠近，那人便一揮衣袖，她立時暈了似的往旁邊倒。

　　“哎！”我驚叫著下床要去接，卻見那人不知使了什麽法術，竟讓海若凌空飄回了床上。

　　“你來看看?”他側身讓開窗口。

　　我猶豫一二正要下床，忽然被迎面甩出的一條細鏈捆了，整個人飛似的落進那雪白的衣袖裡。等定神再看，原先我躺的位置正上方，一具血淋淋的軀體正垂立在那裡。

　　他骨感的手將我雙眼蒙住，用寬大的衣袍摟了我入懷:“這可怎麽好，本座回府，剛沏的茶還未嘗一口，又讓人逼到陽間來。”

　　我被那血淋淋的模樣嚇得不清，緊緊地抱著他，那人一定是跳樓摔死的，渾身都是血。

　　屋裡亂起來，盡是打鬥聲，屋外人聲鼎沸，比屋裡更熱鬧。我被那寬大的衣袍裹著，仿佛世間紛嚷都與我不相乾，他巋然不動，大約只是盯著鬼差們動手。

　　沒一會兒功夫，屋裡靜下來，想是那魂魄被拘走了。可拘走了又怎樣，眼見不得忘，今晚怕是又沒有好覺睡。

　　窗外各種車的聲音響起，小區裡一時間如陷菜市場。

　　他始終一動不動，不知是不是還在看窗外的熱鬧。

　　忽有冷兵器放在地上的聲音響在我身後，緊跟著一個渾厚的男音道:“秉七爺，問清楚了。”

　　想來是他手下查案，現有了結果所以來報?

　　“講。”他冷淡的語調，讓人聽了害怕。

　　“說是一夥盜墓賊在光緒年間盜走了拓片，本想出手，但出了好幾樁人命，於是找了道士用錦盒篆了咒符壓著，這些年倒也太平。盒子被人倒了幾次手，最後一次是主人覺得那錦盒陰氣重，拿在手裡渾身不爽利，想找人驅邪。正巧路上遇到一個老先生，說那盒子不吉利能要拿盒子的人的命。讓拿著盒子的人捐到文物局去。”那人七七八八地說了許多，

我隻檢索了最重要的，如此聽來說的是鬼公主之事。　　“何時的事。”無常聲音很輕，不緊不慢的，仿佛他也並不關心那盒子和那鬼公主。

　　“年前。”那官差一邊回話一邊看著無常的臉色。

　　我聽見無常輕笑一聲:“呵，年前……”他琢磨一二後忽然轉言道:“李將軍這是在埋怨本座光緒年間不上心芝麻瑣事，現在自食其果差點讓人把內人算計了?”

　　我躲在他衣服裡翻了個白眼，這人是找茬嗎，人家又沒明著說你不乾活，再說人家就是匯報啊，怎麽就扯出來“埋怨”了。還有，內人是誰?難不成是我?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卑職……卑職……卑……”

　　“問清模樣了嗎。”無常又恢復了古井無波的語調。

　　“殘魂。”那人暫時松了口氣。

　　“殘魂你們也有辦法。”

　　“帝君大人……”

　　“別拿他壓我，他沒有妻室。”說著無常微微緊了緊手臂，“不會理解尋常夫妻苦樂。”他邊說邊揭開衣袍，露出驚魂未定的我。

　　我哪裡想到他會把袍子揭開，一時間有些尷尬，想跟他說我不是她的亡妻，可眼前跪著一隊人，個個瞠目結舌地盯著我，讓我一時語塞。看他們對他都低眉順眼，我若是這麽不給他面子，他會不會直接用勾魂鎖勒死我?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人更是往他身後躲。忽地一雙手攥著我腕子，把我徹底拎出他的衣袍，緊跟著他俯身將我攬腰抱起嚇得我環住他脖子，生怕他順窗戶把我扔出去。

　　跪著的人忽然來了精神，高呼一聲:“是！卑職明白！”

　　我哭笑不得，這下誤會可大了……

　　一行人化風而散，屋裡再無他人。我盯著他，滿腔言語不知從何說。

　　“你我說話不必遮掩。”他抱著我走回床邊，撩袍而坐，順勢將我放在腿上，“有話直說。”

　　“我……”讓我說什麽?歡迎他回來?“太近了……”我想了很多委婉的說辭，都沒能說出口。

　　他半眯著眼，像在等我。

　　這人真難相處，不說話也不行。

　　“我……剛聽你說‘內人’，”我說，“這個事情不太對。”

　　他挑眉:“若不是念你承她一靈，我便不會心軟救你。”

　　我一時語塞，他說得話我聽不太懂，但想必這之間有許多我不曾知道或已經遺忘的過去。這些天確實是他在救我，他的幫助隻為他本心，即使我不領情，也不能擅自為他做決定。只是我這樣想，他不見得和我有一樣的想法。

　　“無常……”

　　“你房門鎖著，外面有兩個姑娘好奇想進來，你見還是不見?”他問，言語冰冷。

　　我有的時候真是好奇，他忽冷忽熱忽遠忽近的態度讓我毫無頭緒，要說他對下屬稱我“內人”，那是不是至少應該溫柔點?可就眼前這鋼鐵的模樣，也就只有那些穿鎧甲的鬼差覺得我是他“內人”。

　　“不見。”我說，“她倆一定是好奇窗戶外面那個跳樓的女人，我怕她們看了嚇死。”

　　無常流轉了目光看向身後的海若:“你都看了，不給她們看是不是不妥。”

　　“你的意思是我把海若叫起來一起看死人?”

　　“你已經看過了。”他撚指捏訣，素泰出現在房間裡。

　　見我坐在無常腿上，素泰掩口嬉笑:“哎呦呦，七爺是來炫富秀恩愛?”

　　無常揮袖把我擋了個嚴實:“外面的要進來，這個我先帶回府去，此事交給你料理，可好?”

　　“好好好！”素泰滿口答應，“素泰來做一宿丁靈，和那個叫海若的小姑娘睡一起！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