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爺遲疑了一會兒:“丁靈，若你說那幻境是真的，那此處必是住著一位法力高強的隱者。不瞞你說，你這小院裡有天庭九殿下，你身上有謝詢那廝的氣息，這房間我又下了辟邪驅魔的咒印，所有這些加在一起都擋不住銘鳳。他就算被人喚醒記憶也不過一個小小上仙，如此氣場都這般不懼，來去自如，還能在我的咒印外加設結界，他用的什麽法寶。”八爺原本就黑沉沉的面色此刻更加難看，“你睡吧，今夜我守著，等你睡著了，我去找搖光上神問一問。

　　“哦。”他的諸多疑問我幫不上忙，我的諸多疑問他答不上來。灰溜溜地爬回床上，沒有一分鍾我就困的不行睡過去了。沒想到夢裡又是黃沙漫天，刀光劍影。

　　原先我一直疑惑那一黑一白兩片衣裳是誰，如今知道了。黑色的是帝君大的的長袍，白色的是無常繡著雲紋的廣袖。至於我，我竟是那慘死的蘇莠蓉。

　　千年以前的事情我絲毫記不得，即便沒有孟婆湯，我也記不起來什麽，三個人的魂魄湊成一個我，又在輪回井裡轉悠了好幾百年，任誰也得把前世忘得乾乾淨淨。

　　沒想到陳阿姨故事裡的鳳來，前世竟然是大唐鄅國公府的公子。唐太宗二十四功臣裡鄖國公張亮並不是最出名的，受封鄖國公是貞觀十一年，這之前他都是鄅國公。我想，銘鳳口中的這個鄅國公，應該就是張亮。

　　對於這個張亮，我隻知史書上說這個人原為李密部下。得房玄齡、李世績推薦入李世民幕府。李世民兄弟相爭時，派張亮到洛陽招募私黨，後來他被元吉告發而下獄，張亮拒不招供掩護了李世民，因而有功。貞觀年間，因善於行政而頗得信任，又揭發侯君集謀反、隨征高麗而立功。所以被封鄖國公。但他後來因喜好巫術而逐漸名聲敗壞，貞觀二十年被告謀反，受誅。

　　歷史上對張亮的子女沒有過多的記載，我隻讀到過他拋棄結發妻子，迎娶李氏。而這個李氏生性淫蕩、驕橫，張亮對她既寵愛又懼怕。後來，李氏與人私通，張亮卻將此人收為養子，取名張慎幾，並沒有聽聞他有個兒子叫“昉”。而這個李氏喜好巫蠱左道，交結巫師，又乾預政事。而張亮呢，又不善權謀，史書裡對他與公孫節兄弟、術士程公穎的對話記載甚詳。還說這個鄖國公光乾兒子就五百多個，還都是為了謀反才認的乾兒子。要是這麽算的話……蘇莠蓉的這個“昉哥哥”很有可能就是張亮的義子之一。如此看來，蘇姑娘好歹也是名門之後，看不上他很正常啊！

　　一夜夢得亂七八糟，睡了就像沒睡一樣。第二天天剛亮，我就坐在床上倒騰唐史。搜腸刮肚地把貞觀年間的正史和野史都磨叨了一遍，對“李潤瑜”和“蘇莠蓉”這倆名字依舊無跡可查。

　　海若醒來見我坐在床上念經，嚇得以為我中了邪，我自然是沒法跟她講詳細，隻好跟她說晚上夢見我自己是李世民，封了好些人做王爺。

　　海若見我臉色不好給我倒了熱水，她說:“我看你更像是夜裡思念郎君睡不著，沒準兒是夢見情敵要彈劾你，造反把你拉下歷史舞台！”

　　說笑間氣氛輕松了不少，但來禹州後的這些事又確實叫人心裡難安。海若跟著我沉默了許久，突然開口說:“丁靈，要不咱們跟教授請個假回京吧。此地危險，你膽子又小，老睡不好我怕你撞邪。”

　　我知道她關心我，很是感動。不過我們才來了幾天就打退堂鼓，這確實不合適。於是我隻好跟她說:“若真有危險，

教授們一定會讓咱們先回。現在沒有指令，上頭也沒叫咱們別再下墓，可見這樣的事是在考古隊預料范圍內的。現在回去不太合適，咱們還是先留下來看看吧。靜觀其變，不見得有多邪。”　　我這違心的謊話說得我自己都過意不去。吃過早飯我問凌雲湛:“上神，可不可以申請把我閨蜜們送回去，這兒太危險了。”

　　搖光的關注點全在池月身上，他一邊為她號脈一邊閉目沉思，良久後才告訴我:“管好自己，少想別人。”

　　我也不知他這話到底是有沒有危險，可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也不像有事的。於是也便放寬心繼續掃馬去了。

　　青銅豆事件之後，全體工作人員跪求晟偲道長留下來，說怕再遇見什麽邪門歪道。老人家不好推脫，就留下來住在我們院子。他知道凌雲湛是天上的搖光上神，所以說什麽也不和他住一個屋。凌雲湛也沒格外邀請，他吩咐子瀾把池月的東西搬到他的房間，讓晟偲道長住在池月原來的房間裡，池月和凌雲湛同住。

　　小池月對此好像也沒什麽反應，應該說她還是挺高興的。每天吃吃睡睡，幾天下來竟然胖了一點， 她瘦的時候就很好看，現在胖了一些，看上去更漂亮了。我實在是擔心凌雲湛會忍不住，就囑咐子瀾聽著點，別讓他家上神犯錯誤。誰知子瀾竟然對我說:“我家上神不近女色。”我憋了半天，隻好回了一句:“你一點兒也不了解你家上神。”然後氣哄哄地回房去換衣服。

　　時已致四月，天氣逐漸轉暖，我換了薄款風衣。無常不在已有半月余，我數著日子，越發不安。想讓他快些回來，又怕他回來會要我的命。

　　下午，我照例去給大家排練舞蹈，每個路口都有陰兵把守，袁弘之始終跟在我身邊，一切顯得井然有序。

　　“珠兒……”風中一聲輕喚，是他的聲音。“珠兒”二字總讓我覺得心裡不舒服，她時刻提醒我謝詢已有妻室，提醒我過去我許許多多習慣了的情愫都不該屬於我。

　　我歎了口氣，繼續向前走。

　　“嫂夫人可是有心事?”袁弘之問。

　　我沉默良久，不知該如何說。可是不說，我永遠不會知道，就會一直猜測:“袁將軍，你知道你家謝帥和夫人珠兒的事嗎?”

　　袁弘之被我問的有些害羞:“這……末將見過嫂夫人幾次……”

　　“她也很好看嗎?”我這個問題是不是明顯在嫉妒別人，明知自己很好看還要去問別人如何，拿自己的長處比別人的短處，我真是越來越討厭自己了。

　　袁弘之又被我的問題難住了:“這……好看。”他大概不知道我其實是想問問他我和珠兒誰更好看吧，“不過謝帥覺得嫂夫人什麽樣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