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收拾了幾件衣服,我把謝詢的信和字條拍了照片,信藏在了我牆上掛著的油畫裡。這樣我就可以時常翻出來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帝君大人說他會醫好他,我只希望他們別讓我等太久。同時我要好好算計一下紫微大帝那位老人家,他不讓我見無常,我得想辦法給他挖個坑收回這個命令。反正我的命簿被毀了,我現在幹什麽他們都不知道。
“丁靈!”我媽咆哮著站在我門口,“你躲回去幹什麽?打粉嗎?出來!”
我麻溜整理好衣服領口,跑出門:“我收拾行李啊。”那個“啊”字還沒說完,我手機又響了。
“喂,丁大小姐!你可真是難找啊!”沈星言的聲音從聽筒裡蹦出來,“再聯系不到你我就要找道士叫魂了。”
我媽聽見星言的聲音頓時火冒三丈:“丁靈你把電話給我掛了回你屋裡去!我看誰敢拉著你去考古!”
星言聽我這邊風口正緊,悄悄說了句:“我給你搬救兵。”後掛斷了電話。
我媽把我鎖在屋裡,狠了心不讓我去湘西參加考古。直到兩個多小時後,林教授帶著我的系主任和老衛、沈星言一起來到我家,給我媽和我奶奶還有我姑姑做了一個多小時的思想工作。
據說系主任把什麽就業、學位、津貼之類的東西都搬出來,才說動我媽給我開了門。
我坐在屋裡對著無常那封信的照片練字,沈星言進來的時候我竟然沒聽見。他見我寫了滿紙的“詢”字,問我是不是寫錯了,應該是三點水。我才在驚嚇中回過神來,趕緊劃走了屏幕上的照片。
坐在車裡,我呆呆地看著沈星言:“這麽大陣仗,我媽也真是后宮娘娘范兒了。”
老衛湊過來:“你東西都帶全了嘛?”
我點點頭:“那可是大號行李箱!”
“今晚的飛機,直飛湖南,希望你不要太傻忘記帶蚊子藥。”
“難不成給咱們空投到古墓裡啊!”我看看車上這幾個人,“就咱們幾個,那不是去送死嗎?”
林教授呵呵笑了兩聲:“禹州走這一趟把丁靈給嚇壞了。”
“那是,三天兩頭有人出事。車禍的、溺水的、壓在甗下面變肉餅的……”
“老衛!你別說了,以後都不能吃肉餅了!”我踹了衛澄泱一腳,“怎麽那麽討厭呢!”
衛澄泱邊躲邊說:“星言說呢,咱們看見的人家丁靈也看見了,咱們沒看見的,丁靈照樣能看見,所以是徹底的嚇怕了!”他邊說邊哈哈哈地笑。
我甩給沈星言一個白眼:“我看沒看見我說不準,但是他!”我指著沈星言,“肯定是什麽都看見了!”
我們三個在後面說笑,林教授在前面歎息道:“老村長死在古墓裡確實蹊蹺啊……還有幾個村民,你說說一個淺淺的水坑就要了命,可惜了的。”
教授的話讓我們三個也跟著歎氣:“都是見過面說過話半熟臉甚至很熟絡的人,說沒就沒了。唉……”
我心裡更難受,除了這些人,我的駿也沒了,我的無常也差點沒了……
“教授,考古這個行業也算是高死亡率的行業了。您看這次咱們在禹州,前前後後那麽多人出事,為什麽國家還要繼續堅持考古呢?”
林教授歎了口氣:“就因為古墓裡有太多未知和未解的危險,所以國家從來不主動去挖掘古墓。但是人為或者自然因素導致的古墓外露或墓葬受損,都直接影響著我們對於歷史的認識和補寫。
更重要的,墓葬裡的文物都是我們國家的、民族的瑰寶,若是受損或者流向海外,都是不可估量的損失啊!” 的確,我們從不主動挖掘,可是災難來了,我們必須去挖掘。前人費盡心思保留下來的財富,若是在後世遭人破壞或倒賣,那先人知道了恐怕更難以瞑目。很多時候我都會想,我們做的是正確的事情,因此那些墓葬中的英靈才很少傷害國家考古人員。比如駿,他一直在守護我。既是英靈,自然知道我們並非打擾。
窗外路燈向後飛馳,我忽然想起袁弘之來。面對死亡,他和八爺都異常平靜,也許身在冥府看膩了生生死死,所以他們從不憐惜任何一株生命的凋零。至於我的無常……聽說他為人詭譎狠辣,在拘魂這件事上,他從未心軟過。我很難想象,那樣溫柔的一個他,究竟上起班來是什麽樣。
飛機晚點,我蓋著風衣睡在椅子上。小腹一團火熱,不知是不是他和我那個的緣故,有一種大姨媽沒來火娃誤闖的感覺。
朦朧中我又夢見了那隻黑色的棺槨。
“明月!”我叫她,她躲在畫裡不肯出來,“明月!明月姐姐!”
“你渾身上下都是什麽味兒。”她用袖子掩住口鼻,“香得不得了還有一股男人的陰氣。”
“男人的陰氣?男人不應該是陽氣嗎……”
明月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這味道我記得,千八百年前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我就見過他。”
“誰?”我猜她可能在說無常,我又怕她說的是星主。
明月走出那幅畫,她離我很遠,似乎不想靠近的樣子:“你好香啊……”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可惜這味道裡夾雜了一股子他的味道,真是掃興。”明月一直圍著我轉,不像原來那般與我親近。
“明月……”
“你成婚了?嫁給了一個陰人?”她問我。
我大概知道她在忌憚什麽了:“是冥府的無常。”我垂下臉,這些事我大概不知道除了她還能說給誰聽,“他……他被紫微大帝抓走了,要挨鞭子。”
明月翻身飄上棺槨:“哈,鬧了半天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他呀……可惜,他有妻子。”這是個永遠也逃避不了的話題。
我花了半個晚上給她詳細地講了講我和謝詢的事,她聽得入神,眼角勾起笑意:“小丫頭,你可願聽聽他和前夫人的故事?趕巧我在冥府住過兩日,聽得些許,如今拿來與你說說,你自己掂量。”
“你在冥府住過兩日?你先前怎麽沒說過!”我很吃驚,明月很少對我提及她的事,對我來說她一直都很神秘,比如我猜測這是一處隋唐時期的古墓,可明月說自己是明朝人,那她為什麽會出現在古墓裡,是誰把她放進來的。她剛才又說自己在冥府住過兩日,可她既然去了冥府,為何還是厲鬼,又為何沒去輪回就從冥府又出來了。
“笑話,我需要對你知無不言嗎?”明月欣賞著自己手上血紅色的指甲,“要不要聽。”
“要。”
“聽說他那嬌妻是他一時心善收來的寡婦,還帶著兩個娃兒。後來也不知怎的,是嫌冥府日子過得慢太熬人,還是夫妻拌了嘴,惹得那無常娘娘不高興,到黃泉那孟婆莊討了碗湯,二話不說就跳了輪回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