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帝君大人每次出現都冷嗖嗖的，他一生氣就各種結冰，但他似乎從來沒出過手，除了……對我。一次是我用桃木棍打他，他擋下了;另一次是他把劍橫在我脖子上威脅我的詢;第三次是無極之陣後他失去了無常想要我的命。好像看不出什麽身手……紫微大帝呢?他擅長下旨體罰下屬，要麽就是飄到我身邊來求關注，昨天秒殺景虯的時候似乎喊了一句孽徒。這根本沒法比嘛……

　　“還是我的詢厲害吧……”想到他拿劍的樣子我就會不自覺的笑，還有他額角的發，秀氣的下巴，修長的脖子，輕柔的聲音。我滑入水中，癡笑無止境。直到我覺得心裡被他裝滿了，才收起笑浮出水面。

　　“避水珠好用嗎?”玖棲突然問，“還是沉下去那麽久都沒發現自己和以前不一樣了。”

　　經他點破我突然想起剛才在水下笑得忘情，但呼吸根本沒受影響:“避水珠?”難道是那粒我找不到的珠子，怎麽它在我身體裡嗎?

　　“那是東海送來的壽禮，星主拿到便立刻下界去找小娘娘，這份情您要記得。”他微微歎氣，“有些事他不讓微臣或其他小仙同小娘娘講，但微臣有句話還是想告訴小娘娘。”

　　“你講。”

　　“星主日理萬機，對他而言最珍貴的是時間。而他將所有屬於自己的時間，都給了小娘娘。”玖棲把目光投向窗外，“即使不眠不休，也要日日看著。”

　　微風吹過，牽扯幾縷梅香，與他衣服內外那沁人心脾的味道別無二致。

　　“那麽喜歡我嗎……”我問得直白，玖棲有些驚訝。我不傻，他的喜歡和熱情我時時都能感覺到，只是我無法回應他，我的世界已經裝滿了另一個人，即使那個人未來不屬於我，我也隻想裝著他。

　　玖棲閉目聆聽著風聲:“也許是因為擔心景虯出手，也許是害怕那兩縷無根魂受陰氣侵襲，他的理由很多，但，微臣覺得……他動了情。”說到此他回過頭來看我，“即便是去冥府，也要差人叫我拿這打神鞭來守著小娘娘。”他摸著袖間那條漆黑光亮的藤鞭。

　　打神鞭……我走到玖棲身旁，伸手想去摸那鞭子，興許這鞭子上還留著無常的血……

　　玖棲擋下我伸出的手:“碰不得，危險。”

　　“玖棲，我問你。”想起無常，我心中的疑問總是頗多，如今這打神鞭在眼前，正是解惑的時機，“謝詢傷得重嗎?”

　　“他以一半元神破無極之陣，又將所剩元神的一半舍了為你養魂。二十九鞭子下去，是誰都扛不住。”玖棲的話句句刺在我心上。星主說謝詢他用陰陽交泰的方式為我養魂，無常在信裡也說以性命來救我。可我知他受傷卻連探望都不能，甚至不能撫平他的傷口，不能問一句“你還好嗎”。我竟還在這裡怨恨著珠兒，我是多麽的涼薄。

　　“不過小娘娘不必擔心，他是神，不會因為這幾鞭子就消亡。他破無極之陣，毀了景虯以陣祭魔的陰謀，於天庭也算有功。那日星主不是賞賜了八粒金丹嗎，能救活。”

　　“那八粒金丹不是賜給帝君大人的嗎，還說讓他到天庭來相親……”這件事我記得格外清楚，為此我內心還偷偷埋怨過天地不仁，無常的性命竟不如帝君大人的姻緣重要。

　　“這天底下只有小娘娘聽話只聽表面意思。”玖棲明顯是在嘲笑我情商堪憂，“冥府的無常那般七竅玲瓏心，怎麽會鍾情一個傻丫頭。”

　　我又不是政治家，

誰能知道你們話裡有話彎彎繞繞的在暗地裡謀劃些什麽:“能救的意思是需要養很久的傷?”　　“小娘娘如今人在星主天境山腳下的藥泉裡，怎麽竟問別人家夫君是否安好。”玖棲不高興了，“您若聰明，就要學會感念星主記掛和抬愛。不然這后宮之爭總是會輸的。”

　　我靠在他身下的池壁旁，心道幸好星主警惕性高對我千萬個不放心，不然估計現在我已經被人侮辱折磨抽筋剝皮住在封魂鈴裡了……然而我突然回味起他剛才的話來:“后宮之爭?”我轉身仰著頭看他，“他有后宮?”

　　玖棲略有羞澀:“神也會有一個人無法完成之事，神的修煉中也需要陰陽調和。你以為這天下之神只有無常懂夫妻之事?”玖棲輕笑，“在神漫長的歲月裡，陰陽相交是修煉的一種方式，若遇到瓶頸，這不乏是突破的一種捷徑。詢那孩子是修習的奇才，一半是因為他有妻室，夫妻雙修，事半……功倍。”

　　難怪那日他說在他漫長的歲月裡珠兒陪著他走過了很久很久，想想電視劇裡演的那些所謂靈修之論，原來是確有其事。

　　“你家君上也后宮佳麗三千嗎?”我問。

　　沉默片刻我岔開話題，若再這麽下去，我怕是要給自己貼上鄉野村婦的標簽:“你說景虯和淳夕的恩怨，說了一半。”

　　“淳夕做了酆都大帝，景虯卻落得兩手空空，一時間成為了天庭的談資。他心緒難平，心魔滋生，一氣之下盜走三十六隻封魂鈴並留下鈴舌向天庭宣戰。歷經百年後以封魂大陣困住淳夕，妄圖奪取冥府。也許是想給天庭一個教訓，也許是真的想打通冥府和魔界。”玖棲的聲音響在我上方，我看不到他的面孔，猜不出他的表情，但他的聲音很平靜，似乎在講著一個和我們毫無關系的故事，“如今他已見過你，知道你魂魄不穩比蘇莠蓉更容易熾煉、操控，再加之你身上有星主所賜法寶，他更加知道你於星主意義非凡。丁靈……”玖棲不再喊我小娘娘，“這天地間只有這紫微宮才能保你平安、保冥府平安、保天下平安。為何你不能為他、為冥府、為天下留在這紫微宮。”

　　為冥府，為天下……我想起為冥府和為天下的珠兒，她用一縷亡魂換來的和平已持續八百余年，謝詢的傷心與愧疚也持續了八百余年，若珠兒回來，或許躲在這裡是我最好的選擇。可我不想，若不愛星主還留給他希望，那無異於手刃赤誠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