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姨去準備熱水的時候我心裡發愁，不知道袁將軍怎麽樣了，他是第一個獨身前往古墓群救人的人，真怕他出事，到時候我怎麽向無常交待。

　　“丁靈……”他的聲音隨著我的思念而至，我克制自己不要打擾他修行，可越是驚醒自己越是做不到。我忍不住在記憶深處尋找他的模樣，想著若他在身邊是否回來幫我救我，回憶他每一次從身後環住我的瞬間，一發不可收拾……

　　“你想我……”直到思念濃烈到讓我又一次出現幻覺，“想要我……”他的面龐就在耳側，我的無常……你怎麽還不回來……

　　腰間一緊，我被他摟進懷裡:“我在……”

　　“無常……”我抬手想握他的手，可抬起手來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送海若回來的兩個人瞪圓了眼睛看著我，仿佛看怪物一樣。直到下一秒搖光上神從一道光芒中走出，那兩人才收起呆傻的表情拱手拜禮。

　　“少些思念，你不怕他元神出竅走火入魔嗎。”搖光走到水盆邊洗手的時候又變回了凌雲湛的模樣，“你會害死他。”他警告我。

　　我垂下臉不知該說什麽，心裡空蕩蕩的，仿佛擁有了全世界又一下子把全世界弄丟了。

　　這一天，凌雲湛都沒讓我出門。我坐在院子裡看著天發呆，下午就有冥府的人把可可和瑤瑤送回來。她們和海若的情況很像，都昏迷不醒。我照顧她們三人，無暇顧及其他，問了冥府的鬼差有沒有看見袁將軍，一個瘦高的鬼差匆匆忙忙搖著頭:“沒見，七夫人，外面還有很多人要往回搬，我們先去忙了。”

　　天擦黑的時候我簡單吃了幾口飯，吃著吃著外面又刮起了風。我出門想去看看海若她們醒過來沒有，撞上辛陽哥哥推門進來，他神色凜然:“丁靈，懷瑤她們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回來就沒醒。”

　　辛陽哥哥一臉不放心:“有幾具屍體丟了，”他說，“我早上去開會，回來聽說古墓附近又鬧騰，這村子裡鬼氣重得很……”

　　“進來。”凌雲湛一聲令下打斷了我們的談話，“少在外面站著。”

　　辛陽哥哥見凌雲湛把我提進屋，就冒昧地跟進來了。凌雲湛也不理他，將池月的手臂放回被子裡，悠然地倒了杯茶。

　　“凌大夫，姚池月她……”

　　“被邪祟衝撞，需要靜養。”凌雲湛語氣很不好，但還是很禮貌地提醒道，“那陰風的氣勢感覺到了嗎?”他很高冷，坐在床邊像尊神一樣。

　　辛陽哥哥也很忌憚他似的:“嗯。”

　　“古墓吹來的。你們叫村裡的人別管那幾個死人了，幾具屍體鬧不出什麽花樣來，都回家關好門，沒事別往外跑。”他說，“提醒家裡有孩子的，晚上聽見什麽不要亂走，免得讓人勾了魂去。”說完他從抽屜裡拿了一遝子紙，就是那種普通的A4紙，又從懷裡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你過來。”他叫我，“掌印。”

　　這是我碰過的第二個他人印章，第一個是無常。我拿著那印的時候突然在想，無常會不會因為我替別人掌印而生氣，坐忘回來又要找我計較。不知為什麽，雖然我不十分了解他，可就是覺得他有時候小氣的很。

　　“珠兒……”他的聲音止住了我蓋印的手，最近他不叫我靈兒開始叫我珠兒了，這讓我非常不樂意。我是丁靈，不是珠兒。謝詢，你可記住了?

　　“靈兒……”他聲音裡滿是寵溺，我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蓋印。

　　搖光輕微的歎息聲提醒我，

我應該克制一下。　　他讓我每張紙上蓋五個印，蓋好以後給辛陽哥哥，發給各家各戶貼在門上，晚上不管聽見誰敲門都不要回應。辛陽哥哥大概是去照辦了，可我發現我沒給自己院子留一張。

　　“我在還不夠嗎?”凌雲湛將我趕至門口，“回自己房裡去，亂跑自求多福。”

　　晚上，可可她們終於醒過來，一個個嚷著腰酸背痛，非要去洗澡，還讓我給她們泡麵。看在她們差點犧牲的份上，我樂意服務。

　　蓋好最後一個杯面泡麵的蓋子時，袁弘之帶著八爺敲開了我們的房門。八爺一身黑色西裝，高大魁梧，蜜色的皮膚顯得他格外嚴肅，見了我他嘿嘿一笑:“小丁靈。”

　　“八爺。”我蹲了蹲身，算是行禮。

　　向他行禮有多方原因，首先無常在時經常逃班，他幫無常做了太多，這一禮含有多謝他平時擔待之意;再者，無常正在忘川虛境坐忘療傷，養傷期間他肯定是多有照顧，這一禮也是多謝他關照無常;此外，此次事情本與冥府無關，是因為我才叫了這麽多陰兵把守，他也是因我在才來查看今天發生的命案;最後，他是神，我是人。綜上所述，我覺得我行禮隻蹲一蹲身，實在算委屈他了。

　　八爺見此趕緊來扶我:“別，他要是知道指不定怎麽報復我。”

　　我的三個閨蜜剛巧進屋看我對著一個壯漢蹲下行禮都有些瞠目結舌:“丁靈……你在幹嘛……”

　　“我表哥， 不放心來看看我。”我實在沒辦法跟她們解釋，一邊扯謊一邊把八爺讓進了屋。

　　他坐在屋裡小茶桌旁:“姑娘們，這幾天太陽落山以後就別出門了啊！不太平。”八爺說話的口吻一股老BJ江湖氣，“就這死亡頻率，我可從來沒有遇到過。”

　　“會不會和平原地區大開大敞的地形有關?”我問。

　　八爺思索中搖著頭，他說地貌變化，還特意到屋外叫我從無界錦囊裡拿了九州作戰圖來看。

　　從地形上看這裡原先就是平原，而且從古至今就是大開大敞的樣子，附近的山脈走勢和水流相對較遙遠，並不能對這個墓葬范圍有什麽特殊的影響。近處的村落和水塘也並沒有犯風水的忌諱，不是急水爭流，不是水口不定，不是人居稠密，更不是溝壕絕境。

　　“所以才說奇怪，究竟是什麽能讓這麽多冤魂聚集不散，更可氣的是冥府還管不了！”他歎了口氣，“不僅如此，那天下午在村口死掉的四個人，魂魄都沒有追到，若是照這樣發展下去，冥府就不得不插手了。”八爺喝了口茶，抬眼看我:“你最近別出這個院子，尊上一直不太放心你。”

　　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無常……我突然想起出發前無常給池月看的宣紙:“八爺，這四個人在冥府生死簿上嗎?”

　　“在。”

　　“與所記錄的內容相符嗎?我是說按命簿就應該那天死掉嗎?”我小聲問，生怕海若他們聽見。

　　“是。”

　　“死法對嗎?”

　　八爺搖頭:“不全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