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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眼前的光景從恍惚逐漸變得清晰時。
羅德隻感覺鼻子下方有些溫潤,用指頭稍稍觸碰了一下,盡是黑紅色的血液。
他並不感到意外,只是用早已血跡斑斑的手帕簡單擦拭。
而女助手提醒著他,在海平線處有人來了,坐的連木筏都不是,只是幾張破門板釘在一起。
羅德點了點頭,讓她暫時避開。
二十分鍾後。
窗外遊蕩著幽綠色的閃電。
“聽說你是觀星術師。”
“通曉過去未來。”
“最好是這樣。”
狄狛的聲音低沉嘶啞,如同一個活死人。
羅德已經知道他和之前兩人都不一樣,只是純粹來殺自己的。
“實際上。”
“你已經殺過我一次了。”
“但似乎並不怎麽奏效。”
“你仍然還沒有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是麽?”
“即使所有信仰你的人,他們承受的苦難都轉嫁到了你身上,但他們仍然活不下來。”
“因為他們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使命。”
“而你要什麽時候,才能完成你的呢?”
羅德能看到所有的終局,被裹挾進參與這場紛爭的人,沒有一人能夠善終,沒有一人。
“工蜂可以飛走,雄蜂可以離開。”
“蜂王卻成了永恆的奴隸。”
羅德平淡說著。
狄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摘下兜帽,露出駭人無比的面孔來,他已經走到了末路,已經在轉變的過程中了,一隻手臂完全畸化,滿是血鱗的皮膚,還有林中癲狂巫師堅硬銳利的頎長爪子。
“果真和傳言說的一樣。”
“你是先知。”
“但你沒有逃跑。”
“要麽是做好了死的準備,要麽是今天你注定會躲過這一劫。”
狄狛並不著急殺他,興許他來自更遠的未來。
這次談話已經超過了預想的時間。
似是感知到什麽似的,羅德有些松懈的靠在了椅背上。
隨後他看了看手表,冷靜的說道:“你感受到了嗎,就在前一秒鍾,時空已經交匯,從現在開始就沒有任何退路了。”
“我的使命就此終結了。”
羅德平靜說道,因為原初真頁上的內容,從剛才一刻直至很長一段時間的內容上,都是空白的,它記錄了所有,卻唯獨沒有記錄這一段時間。
“我對這些謎語不感興趣。”
“所以說是前者。”
“你的使命……”
“就是用來被我殺的。”
狄狛準備一分鍾後再動手,想看一看這位智者最後會說些什麽。
羅德不置可否。
“你聽過伊卡洛斯的故事麽。”
“其父收集上萬海鳥的羽毛融合蜂蜜之蠟,製成兩對可以飛天的神翼,以此來逃出克裡特島。”
“但升空後因為天性驕傲而向往自由的伊卡洛斯,忘記了父親的警告。”
“著魔般飛向了高空中炙熱的太陽,希望能夠觸摸烈陽。”
“任其羽翼融化燃燒而不顧,最後墮天而亡。”
羅德說著無關緊要的神話故事。
而狄狛的怪獸左臂也化為了琺琅質的冰冷刀鋒。
“很遺憾的是。”
“你注定是一個悲劇。”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接下來你會前往都靈。”
“當一切都不存在的時候。”
“你才能從永恆的奴役中解脫。”
“即使我預見不到那時候……”
“但注定是那樣。”
“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贖,無論貧窮富有,無論高低貴賤,無論正直邪惡。”
“所有人。”
“只有你被排除在外。”
隨著羅德說完。
他再也回溯不了時間。
哢!
鋒芒一閃,血流如柱。
狄狛罩上兜帽,緩步走下燈塔,推開大門離開,無視內裡女人的尖叫,分海而去,前往最終之地。
……
……
……
一望無垠的荒漠上。
sct作戰目錄第二位,同時也是sct最高軍團長,正在押運最重要的東西,回到都靈。
其中包括南太平洋事件受到最初感染的歐泊,還有兩個被注射藥劑昏迷不醒的人。
以及一個密封的檔案袋,裡面封存著原初真頁。
然而。
毫無征兆的。
整個檔案袋開始燃燒起來。
軍團長神色大變,這東西永恆不滅,怎麽會突然開始自焚。
他已經活了上千年,是亙古以來,最強大的術士,但這種怪事也聞所未聞。
無限的一部分,也是無限。
永恆的一頁,也涵蓋永恆。
突然之間,他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大笑起來。
就連這用來弑神的無上之物,這無限的永恆都已經開始燃燒,所有事物都已經處於數與存在之外。
結局似乎已經注定了。
關著歐泊的金屬盒子發出著顫動,軍團長知道,那是他因為絕望而發出的悲鳴。
“我預見了一角未來。”
“不是預見。”
“而是已經發生了。”
“sct已經取得,完全勝利。”
軍團長如是說著,現在只剩下把這金屬盒子,拚圖的最後一塊拿回去交差,自己什麽也不需要做了。
只需要等待真理降臨。
……
……
……
一年半前。
柯林輸了與格蕾賽車的對賭。
他要讓這個女人受辱,血淋淋撕開她的傷疤,以暴露她的殘疾,以此來達到泄恨的目的,尤其是對一個女人來說。
如果柯林贏了,格蕾必須摘下那眼罩,看看究竟是怎樣的面目,所以不能示人。
但柯林輸了。
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輸,賭約是會無條件答應她一件事。
這是一場完全不公平的對局,因為格蕾曾是曼島tt世界機車錦標賽的總冠軍。
“說吧,你想要我去做什麽,就算是去殺sct峰會首席,我也沒有話說。”
柯林十分乾脆。
沒想到的是,格蕾解開了黑色眼罩的扣子,將其摘了下來。
柯林愣愣的看著,隨著那些麥浪的搖曳,陽光照在那眼罩之下的景象,刹那間,他竟湧上了一絲愧疚。
“很多時候,即使再怎麽選擇,也只有一條路可以選。”
“我只有一個要求。”
“做最正確的事,你現在可以不用背負任何負罪感了,因為是我讓你這麽做的。”
“請讓所有人都死得有價值。”
那金屬義肢的銜接處,隱隱的滲出血液。
……
……
……
地下隧道的機電房,卓雅的房間內。
事情並沒有如卓雅所希望的那樣,柯林在觀想紅寶石後死去。
反而那顆石頭已經不見蹤影。
漢娜也為之心驚,她親眼看到過盧卡發瘋,對著綠寶石自說自話,魔怔一樣念叨著一件事。
不知道那寶石是否寄宿著什麽,盧卡在跟那顆寶石對話。
聽他的那些囈語,他似乎是不斷的在獻祭著什麽,試圖讓那顆寶石的光芒黯淡一些,但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
最後他留下那些囑托,以及留下寶石後就不知去向。
“那兩顆石頭呢?”
漢娜下意識問著,這比魔術還要讓人更加摸不著頭腦,沒有任何停頓,就像是偷天換日的截走了一幀。
那種極度擴散的凜冬與熾陽也頃刻間消失不見,室內變成了正常的溫度。
“它們已經完成了它們的使命。”
“很多時候。”
“即使再怎麽選擇,也只有一條路可以選。”
柯林虛握了一下手,感覺到無窮的力量在身體中迸發。
漢娜有些恐慌,因為盧卡也是一樣,和寶石長時間接觸後變得無比魔怔,柯林也像是又變了一個人,本身就已經有夠古怪的了,現在也變成了謎語人。
卓雅心中的算盤落空,不免也有些緊張,柯林是否會遵守約定,就這樣平靜的離開。
漢娜知曉柯林的情況,本就是瀕死之軀注射了興奮劑,現在又像是被打了什麽藥,整個人處於一種從重症監護室裡逃出來去坐在一匹脫韁野馬上的狀態。
“盧卡的情況和你有些相似。”
“他嘗試了無數種方式讓寶石的光澤黯淡,但怎麽也無法做到。”
“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衰弱都沒有。”
“你這是什麽情況?”
“直接把它們吸收掉了?”
“還是說,你獻祭了什麽東西,消耗了那兩顆石頭所有的力量?”
漢娜極為好奇的問著,盧卡可能連理智靈魂全部都獻祭了,那柯林究竟要獻祭什麽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不。”
“是它向我進行了獻祭。”
“我滿足了它的要求。”
柯林說著令人聽不懂的話語。
說罷後,無視卓雅和漢娜兩人,自顧自的推開門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裡?”
漢娜問著,因為看柯林的架勢準備丟下自己不管,不過這也是一種好事,跟著這喪門星會死得很快。
她在意的是,柯林是為數不多,在這種絕境中還與潛淵症對抗的人,如果他毫無意義死掉了的話,可能真的連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這對你們來說並不重要。”
“你們只需要等待,在那之前保持理智就好。”
“我保證。”
“一切很快就結束了。”
“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個了斷。”
“我已經有了。”
“根除潛淵症的力量。”
柯林最後望了一眼漢娜卓雅兩人,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地下隧道的情況,饒是誰都想不到,在暗無天日的下水道內,居然存在著這樣一個天國。
對柯林來說的確是至福之地,這裡只有女人,互相依靠,互相慰籍,互相……
“比如說?”
漢娜雖然認為柯林可能是在發神經,但剛才的事的確很微妙,那兩顆寶石都是無比陰邪之物,和潛淵症之謎有著聯系。
現在的柯林把那兩顆石頭湮滅之後,興許真的得到了什麽至高的力量。
“你不會想知道的。”
“你只需要……”
“等待……”
柯林說罷後,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就像從來都沒來過一樣。
只剩下漢娜和卓雅面面向覦。
但莫名的,只是直覺,柯林說的話,讓漢娜無比安心。
……
……
……
紫羅蘭正在標記位置,好讓自己的同盟抵達。
驟然間。
似乎是被反噬一般,她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她所在組織的先遣人員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怎麽可能?”
“聯系被切斷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即使他們作為世界上最強大的術士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再也動用不了任何力量,與深界的聯系被完全阻隔。
只有在那之前還殘存著的術力可以使用,使用完之後再也不能恢復,會像一個凡人一般,在輻射中因為細胞衰竭多種並發症而死。
先遣人員還好依然留存著大部分術力,但紫羅蘭欺騙阿諾德假死,再加上繪製新的坐標,力量已經所剩無幾,當即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用手背擦拭掉了嘴角的血跡。
“真是聞所未聞。”
“看來我們得死在這裡了。”
紫羅蘭平靜說著。
先遣人員笑了。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
“竟真的能夠碰上隻存於傳說之中的東西。”
“任何東西都不可能脫離精神而獨自存在,除非走到了空白。”
“不敢置信這是真的。”
“我們已經身處永恆之外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是一切經驗所不能決定的。”
“是完全暴走的。”
先遣人員隻覺得死而無憾,自己竟來到了萬物歸環最重要的節點。
在這不可忤逆的規則中。
每一個地方的中點都是每一個地方的邊緣,反之亦然,每一件事物的開始也是每一件事物的結束。
它們被用至高的偉力進行著銜接,無人能知曉是怎樣進行銜接的,在這數與存在之外的空白中。
只有原初混沌,群星之淵。
“看來一切都走到了盡頭,過往的所有都將不複存在。”
紫羅蘭歎了一口氣,沒想到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這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絕望,絕望到根本沒有方法勝利,甚至就連要如何去抵擋這一切都不從知曉。
先遣人員也明白了,這禍亂,潛淵症,不是什麽概念投影,而是一種無處不在的真理本身。
是形式,思想,邏輯,理念,所無法抵達的不可知的最終恐怖。
紫羅蘭感到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她與力量來源被切斷,再也無法預知幾秒內會發生的事情。
看著這無邊的荒原,竟感到一份異樣的祥和。
“就這樣結束也不錯。”
紫羅蘭閉上眼睛,感受著微風吹拂,這就是平靜麽,太美妙了。
然而不到一會兒。
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柯林打過來的。
紫羅蘭目瞪口呆,呆呆的看著來電顯示,這玩意兒已經沒電了才對,況且這末日中根本沒有信號。
她只是為了作紀念保存著,裡面還有著一些數據。
不知道怎的開了機,基於一種莫名的力量,她接通了電話,呆呆的把揚聲器位置抵在耳邊上。
裡面傳來柯林的聲音。
沒有任何廢話。
“我有預感。”
“你知道。”
“對策局和sct的總部。”
“分別在什麽地方。”
現在柯林要最後做一個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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