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啦……
嶽雲哼著小曲,在真金鑲邊的豪華洗手池中衝洗手上的血跡。
鮮血與大量的流水混雜在一起,像暈染開的鮮紅水墨般自旁邊的浴缸漫出。
浴缸裡躺著一個皮膚黝黑的混血男子。他面容驚愕,死不瞑目,一側脖頸被割開一道可以看見白森森頸椎的傷口。
這是一處位於墨西哥灣沿岸的海濱安全屋。在四小時後的定期聯絡到來前,沒有任何人會意識到這裡發生的變故。
嶽雲還有充足的時間。
他走上陽台,點燃一支煙。面前是百余米高的懸崖和並不美妙的海景。
夕陽透過霧霾,灑下詭異的絳紫色光華。仿佛某些古老的存在正在受用著工業汙染的狂歡獻祭,打開通往深淵的門扉。
在嶽雲撐住圍欄的手掌邊,陽台的欄杆上還放了一枚橄欖球大小,葡萄粒形狀,柔韌而粘滑的不明物體。
這是他潛入殺人的目的,也是這段時間諸多辛勞的最終報償。僅就嶽雲所知曉的,為它而死的已經不下百人。
其中囊括各國政要,情報人員,包括身後浴缸裡泡著的家夥在內的不法分子……以及他的生父。
這東西通體灰白,呈清晰度極低的半透明狀。兩側勉強可以看到兩個黑點包裹在膜囊一樣的表皮之下,仿佛邪惡神明的眼睛在凝視著自己。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說實話,也不太想知道。
若不是兩年前因為父親的死亡而卷入整件事情,他甚至不必經歷殺手組織地獄般的集訓,不必手染鮮血,不必去探究那知道越多,卻越讓人無法理解的秘密。
他甚至……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留學生。
縱觀人類歷史,世界末日的“預言”從沒有缺過,但預言中的勞什子末日卻遲遲不肯降臨。
但這一次的傳聞,卻似乎引起了世界范圍內諸多大佬暗中的重視。
圍繞著嶽雲手中這莫名之物,他們彼此爭鬥,攪風攪雨;卻做得滴水不漏,以至於沒有卷入這檔子事的普通人全無察覺……
“小家夥,你到底是什麽呢?開啟末日的鑰匙?渡過末日的方舟?足以毀滅世界的生物武器?還是……沉睡的古老神明?”
語氣溫柔,但嶽雲指間的煙頭卻向著那灰白色葡萄形的物體戳去。
他並不渴望這讓全世界權貴打破頭爭搶,甚至即將引發戰爭的東西。
並不是因為嶽雲無欲無求,而是因為他壓根就不相信任何關於末日的鬼扯!
相反的,嶽雲比誰都更想活下去。和妹妹一起,好好地,不需要每天被追殺地活下去。
所有這一切的前提,就是他必須破壞掉手邊的鬼東西。
然後把它留在原地,等著那群為了它喪失人性的權貴們一番悲痛欲絕之後,能夠恢復理智。
這東西握在手裡溫潤粘滑,宛若有生命一般。
對於這樣的東西,火焰與高溫多半是奏效的。只要這一煙頭下去,明媚的未來便在眼前招手……
嶽雲的手沒有一絲遲疑。盡管這東西可以讓他獲得財富,地位,紅塵間人們追名逐利所渴望的一切……
煙頭直接從半透明的肉團中穿了過去!
超出常識的事情發生在眼前,打碎了嶽雲的美好暢想,以及二十年來的所有常識。它們全都隨著煙頭直接掉到了地上。
同一時間,被霧霾氤氳出詭異色澤的雲層裡,以超現實的乖離感,閃爍出一行行隔著少說數十公裡也能看清的巨大字幕:
【混亂中立+1。
最終條件,小宇宙陣營平衡完美達成】 【並入下宇宙系統,總維度崩解中……】
【宇宙常數離散中……】
【基本物質素材回收中……】
【檢測到宿主持有SSS級避難所核心。·直接跳過救援篩選階段,默認獲取求生權】
【下宇宙系統維度崩解進入最終階段。倒計時10】
【9】
【8】
……
隨著天穹雲層中巨大的倒計時結束,奇跡降臨了。
那是所有人類一生都未曾見識過的玄妙景色,那是……末日的景色。
人們所深愛的,憎恨的,平平淡淡死去活來又無可奈何的整個世界,全都像是紙上的塗鴉般被無法觀測的畫家,用橡皮輕易擦除。
整個現實都在崩解。不僅僅是地球上肉眼可見,觸手可及的物質,而是連空間,時間,乃至諸多抽象的概念一起被重新洗牌。
來不及再思考什麽,他雙眼一黑,便完全失去了思考與觀察的能力。
……
再睜眼時,不知已逝去多少時間。周遭溫軟黏濕,一片黑暗。
嶽雲掙扎著起身,掏出手機,打開電筒功能。
周遭只有類似汽車駕駛席那麽大的空檔,讓他可以勉強伸直手腳,活動身體。映入眼簾的,則是滿眼粉嫩的血肉組織。
第一直覺,自己大概是被什麽怪物給吞了。
天穹字幕,世界消散那種事情都在眼前發生了。被什麽異界怪獸從後面偷襲,囫圇吞進胃裡還不是小兒科的事情?
不過他很快發現似乎並不是這樣。
周身沒有一絲疼痛,就連後腦也仿佛沒被敲過的樣子。再參考自己饑餓的程度,嶽雲推測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至少在六小時以內。
而且,四周雖然摸起來黏糊糊的,但粘液仿佛長死在血肉組織上,並無法扣下來黏在衣服上。更別提胃液之類的消化必需品。
這種舒適而安全的感覺,與其說在胃袋裡,不如說仿佛身處母胎之中。
“什麽鬼地方……”口中嘟囔著,嶽雲打開攝像頭檢查自身。
於是,他剛好看到,血肉組織頂部,上百條金針菇般粉嫩細長的肉芽生長出來,刺穿自己頭皮的一幕。
看起來格外驚悚,但實際上卻一點也不疼。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感覺。
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頭頂,便感到手指從半透明的觸須中穿過,沒有任何碰觸到東西的實感。
但這些看得見摸不著的鬼東西,卻可以將他腦中的信號,像神經傳導控制自己身體一樣,去操控外面什麽更大的東西。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明明可以看清自己仍舊是四肢健全的健康人類男性,但偏偏就好像是長出了多余的肢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