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雨天。
范安帶刀不帶傘。
緩緩行走在一片漆黑的城區。
他虛化了身軀,遍身不沾雨水。
范安沒有回家,這幾日,他還在思忖,接下來自己該做什麽。
如今,大仇還未得報,山君沒有線索,千燕山地點也沒有找到。
就在范安思考的時。
忽然,腳下踩到一物。
“嗯?”
范安一怔,自己處於虛化狀態,怎可能踩到東西?
他抬起腳掌。
赫然發現......腳下竟然有一張祭拜亡魂的黃紙。
“呼,呼,呼......”
忽的。
一股陰風乍起,伴著淅淅瀝瀝的夜雨,卷起一些黃紙、冥幣。
一一那種十億,一百億面額,有天地銀行發行的冥幣。
此時,范安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恍若無睹的走進了一條小路。
小路兩邊栽滿槐樹,氛圍格外陰森異常。
槐樹分開為木鬼,會聚攏陰氣,引來鬼物棲息。
所以,一般少有人愛種槐樹。
用槐樹作為行道樹,那簡直就是嫌棄周圍交通事故不夠多。
老街旁的槐樹看起來年份都不低,均十分巨大。
樹乾看上去快有水缸粗,龐大的樹冠,將本就並不寬裕的道路,完全籠罩於樹蔭之下。
長年累月的日月照灑不進來,已然形成一處陰氣之地。
范安顧盼四方。
此地還有人煙,只不過店鋪早已打烊。
只剩下幽寂如鬼街的無人老街。
“敬拜四方神,請開四方門......”
一道道聲音赫然炸響,在范安腦海中回蕩。
“請仙人上轎!”
“請仙人上轎!”
“請仙人上轎!”
......
如魔音灌耳,飽受摧殘。
“這是?”
范安驀然反應過來,有人在招鬼,而且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也不懼,借著虛化之身,跟著腦中莫名的指示,一路前行。
低矮的路燈下飛蟲繚繞,撒出些輕薄的光。
雨點漸小,朦朧間,像是給巷道裡蒙了一層薄紗。
前方,是一處巷道的十字路口,周邊則是老舊樓宇。
此刻已過了凌晨。
四野寂寂,樹影交錯。
若是正常人恍惚間踏入這路口,無疑會產生一種陰陽交界之感。
仿佛走錯一步,就要前往陰間。
范安注意到,十字路口的四方路口處,分別有一碗擱在黃紙上的白米飯。
米飯上還插著香燭。
而十字路口中間,有一個人影蹲伏著,背對他,嘴裡喃喃自語,頌念著:
“敬拜四方神,請開四方門......”
“請仙人上轎!”
黑影周遭仿佛有一個透明罩子,籠罩著整個路口,阻擋了淅瀝瀝的雨水。
讓四碗白米飯,及上面的香燭,下面的黃紙不被雨水浸濕。
見到始作俑者,范安沒有靠近,遠遠的看著。
剛剛他已感知過四周,此地僅有眼前一人存在。
但此人,他看不透。
忽的。
一股青煙從路口飄了過來,緩緩融入范安身軀中,化作一股暖流散開。
范安赫然一驚,明白此人發現了虛化狀態下的自己。
他在思忖下一步行動。
是殺過去?
還是溜走?
“人怕三長兩短,知道香最怕什麽嗎?”
也不等范安回答,就見到那黑影站起身子,轉過身來,微笑道:“香最怕兩短一長......”
范安這才看清,黑影是一位臉色煞白,身穿黑色大氅,有種古代書生氣質的儒雅中年人。
儒雅中年男人身前,有一個火盆。
裡面正燒著黃紙、紙錢、元寶等冥物。
而他的手中,持著三支香燭。
香燭升騰起香煙,正源源不斷的飄向范安。
眼前的此情此景,無不在說明。
對方正在祭拜亡魂。
而祭拜的亡魂,赫然正是范安。
然而,儒雅中年人手中的三支香燭,此刻卻是詭異的兩短一長,兩邊短,中間長。
見到詭異香燭,范安恍然,是自己的殺意,反饋到了香燭上面嗎?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初次見面,我請你三炷香,四碗飯,朋友你呢?”
儒雅中年人緩緩開口。
鬼雄?范安一怔,此人有點意思。
見來人暫無惡意,范安也收起了殺心,想到此刻雨夜,下意識道:
“請你......吃火鍋?”
儒雅中年人愣了愣,而後將香燭插在火盆裡,緩緩朝范安走進,並笑道:
“客隨主便!”
范安也是一怔,本來他也就隨便一說。
但見儒雅中年人這一本正經的架勢,好像並不是一句玩笑話。
伸手不打笑臉人,范安將自己鬼差虛化之身漸漸匯實,恢復本來面貌。注視著儒雅中年人。
儒雅中年人看著眼前這詭異的一幕,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兩人相隔越發接近。
忽的。
范安在儒雅中年人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臭味。
是屍臭。
與聞香娘娘召喚的僵屍所散發出氣味相似。
隨著儒雅中年人越發接近。
屍臭味也愈發明顯。
片刻後。
............
兩人相隔不到兩米。
近距離下,范安還在儒雅中年人身上看到濃鬱至極的死氣。
他忽的有一種衝動,大喝一聲: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但......暗笑一聲,范安收回思緒,自己都不是人了,還管對方是不是人?
儒雅中年人抱拳拱手:
“王陽明”
范安知道這是在自我介紹。
他看此人衣著複古,行為舉止也不像現代人,便依葫蘆畫瓢,跟著回一禮:
“范安!”
王陽明微微一笑:“香已吃盡,該吃火鍋了!”
他剛剛說完,范安便感覺先前那源源不斷融入身軀的暖流消失了。
側目望去。
便發現......火盆中的香燭已燃盡。
范安思忖一瞬,看王陽明這般儒生模樣,便開口道:
“王......先生,請隨我來!”
范安雖覺得今晚有些令人一頭霧水,但還是相邀,順著話說下去。
王陽明身上有股親和氣質,讓他沒有動手的打算。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看不透王陽明。
此人沒給他一種弱小可欺的感覺。
也沒給他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他隻感覺到清淨平和。
看不透的,才是最恐怖的。
王陽明道:“范先生還請稍等片刻,我去把東西收拾了!”
說完,他轉身來到十字路口,熄了火盆中的火,將四碗白米飯收斂起來,朝東南方而去。
直到此時,范安方才留意到。
十字路口東南方向十多米處,黑漆漆的長街裡,恰好有一抹亮光,那是一家殉葬品店,及冥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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