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麽東西了?”范安看著正忙著處理蟲皮的小綽:“用它來幹嘛?”
小綽一邊在蟲皮上穿針引線,一邊說道:“鐵頭龍王的墓地裡有鎮墓獸。”
“我倆雖帶有鐵頭龍王的氣息,但若正面相遇,還是容易被瞧出端倪,所以咱們需要偽裝一下。”
“而這怪蟲,是鐵頭龍王屍體上誕生的蛆蟲,墓裡到處都是,也不起眼。”
“我用造畜之法祭煉後,能在不損法力的同時,穿在身上做偽裝。”
“......”范安愣住了,半響後說道:“所以說這是你早就計劃好的,不管得不得到那紫金小球,你都打算這樣?”
“對哩,畢竟我也不知道濁河娘娘的計劃呀!”
小綽笑道:“等會兒我再釣一條怪蟲,咱倆扮做兩個蛆寶寶,拱進去把那濁河娘娘的棺材偷出來!”
“......”范安覺得有點窒息,“你這個操作,簡直要把我整神!”
......
水下一片漆黑。
兩條三米長的白色怪蟲在水中竄動。
個頭稍大的那條如龍蛇走,在水下很流暢,很自然。
個頭稍小的那條,則在水底軟泥上一拱一拱的,艱難蠕動。
“你慢點!”
小綽傳音抱怨道。
個頭大的怪蟲放慢腳步道:“咱們這樣,怎麽才能把偌大的一口棺材偷出來?”
“這怪蟲不是體長十多米嗎?”
小綽滿不在乎道:“我都給它微縮到三米了,到時候強行塞進去,再帶出來就是了!”
“行,就按你說的辦!”范安說道。
小綽又道:“記得,那棺材你帶!”
“為何?”
“我行動不便,你跑的快!”小綽言簡意賅。
范安:“......”
......
一路看不見任何活物。
大概十多分鍾後,范安眼前逐漸出現了一道二十多米,四五米寬的裂口,呈現一個月牙形,如同馬戲團小醜的笑臉一般。
“這應該就是墓地入口了!”
小綽說道:“應該被那濁河娘娘搞出來的。”
范安仔細看去,這裡原本應該沒有入口,後來人為開鑿出來的。
兩條蟲摸進裂縫,原本下面一片漆黑,但行了十幾米後,居然豁然開朗。
原來,河底裂縫的外壁上,長滿了一種息肉狀的石頭。
石頭散發著黯淡的光彩,把漆黑的通路照得五光十色。
穿過長長的水道,前方出現一個向上的裂口。
“進墓了,上去之後說不定會遇到鎮墓獸,咱們要偽裝的像點。”
小綽嚴厲警告范安:“待會兒你記得別亂竄,要一拱一拱的,扮好蟲子的角色。”
范安瞥了她一眼,沒有多言,他覺得小綽想看他出醜,反正拱是不會拱的,蟲子的移動方式又不只有一種。
兩蟲從水裡上岸,進入一條長長的過道,過道兩旁零零散散地陳列著些屍體。
時不時有點點綠光冒出,那是屍體身上的綠色磷火。
越是深入,前方的屍體也就越多。
走了一段,范安和小綽不約而同地停下。
數不盡的屍體出現在眼前。
有些泡在水裡,有些堆積在通道上。
一直蔓延至望不到的黑暗深處。
這些屍體全都未腐朽,除了常年被水浸泡而皮膚異常發白外,還保留著身前的模樣。
屍體的衣著各式各樣都有。
有的自近代戰爭時期,有的來自更遙遠古代,有的人留著長辮子,有的人長發披肩。
從此看來,這個堆屍洞形成的時間,跨度很長,最少也有千年歷史。
范安覺得有些奇怪:“有東西不停地在朝這裡面搬屍體進來嗎?”
小綽答非所問道:“你知道濁河撈屍人嗎?”
“知道!”范安說:“大名鼎鼎啊!”
“濁河撈屍人有很多禁忌,其中一條就是不撈回漩沱的屍體。”小綽說道。
范安問:“何為回漩沱?”
小綽解釋道:“濁河大王的陵墓會因為各種原因,與外界莫名相通,這些通道就被稱之為回漩沱。”
“因為與濁河大王陵墓相通,所以回漩沱是風水凶穴,又被稱為‘黃泉眼’,堆積衝天煞氣。”
范安恍然,據他所知,撈屍人確實不接這種生意,原本還以為是水下有暗流的原因......
但現在一想,恐怕真如小綽所言。
畢竟撈屍人大多也有些小術法,浪裡來去自如,還真不怕一般的暗流。
他們擔心的是......一頭撞進了濁河大王的陵墓中。
小綽繼續說道:“回漩沱同時也是天然的死屍聚集地,上遊衝下來的死屍由於水流作用,會在回漩沱大量堆積。”
“這些屍體會在回漩沱的作用下被衝到濁河大王的墓地裡,一來二去,濁河大王的陵墓也就堆屍如山了。”
范安默然,難怪會堆積有這麽多屍體。
兩蟲繼續深入,越往前,屍服飾越古老,一座座屍山堆的老高。
這些全是在漫長歲月裡,被各種回漩沱衝刷進深處的屍體,長年累月的堆積,這才有了眼前的光景。
大概再走了十多米。
范安和小綽陸續看到一些紅漆棺材。
有些棺材棺蓋打開,裡面空的,有些破破爛爛只剩幾塊朽木,有些棺材卻是完好無損。
“棺材裡面裝的是啥?”范安感應到,那些完好棺材裡的陰煞之氣很重,似乎不是空的。
“多是些濁河大王生前的水族!”
小綽傳音道:“濁河大王死後,手下的兵馬也要跟著殉葬。作為守墓人存在,咱們別去驚動。”
“了解。”
兩蟲繼續趕路,沿途路過的棺材越來越多,且大多都完好,裡面陰煞之氣宛若實質。
范安很確信,但凡有絲毫撩撥,棺材裡面的東西,就會瞬間暴起。
兩蟲很穩健,一路避其鋒芒,來到最深處。
前方視野再度開朗,綠色磷火滿布,構成類似極光般的絢爛景象......
無數死屍堆積於此,形成難以形容的龐大屍山,絲絲縷縷的黑氣從屍山湧起,交織著無盡的怨氣。
此番場景。
比上次在杭城金山寺還要恐怖萬分。
屍山上,綠色鬼火森然搖曳,有十多口血色棺材橫陳於此,彼此零散分布。
范安和小綽沒有著急著進入。
因為,小綽在感應那位濁河娘娘的位置。
“隨便拖一口棺材行不行?”范安詢問。
“不行,其他的棺材裡躺的是屍鬼,只有那一口棺材裡躺的是僵屍。”
小綽很嚴肅:“不能搞混了,僵屍還在孕育,咱們背著跑不會詐屍,而屍鬼卻不然,一碰就會引起連鎖反應。”
小綽在感應濁河娘娘。
范安則打量著四周,他被洞穴最深處的兩尊石像吸引了目光。
他沒有輕舉妄動,那是小綽所說的鎮墓獸,看似是石像,實際卻是活的。
但凡被它們察覺到絲毫不屬於墓地的陌生氣息,它們就會被驚醒。
鎮墓獸長相類似石獅,背後騎著一隻水猴子,水猴子又名水屍鬼,雙臂奇長,眼若銅鈴,獠牙暴突......
“我找到了,跟我來!”
小綽忽然傳音道。
范安當即跟著前往。
兩蟲從在龐大的屍山上爬來爬去。
一路很平靜,沒任何東西跳出來,顯然這怪蟲的身份很好使。
若真的使用真身,怕一路只能大殺四方。
不一會兒。
兩蟲來到一口完整的血紅棺材面前,一隻白皙手臂從蟲口伸出,貼在棺材上。
“茲茲茲......”
掌心接觸間,猶如有靜電產生,居然和棺材內部的濃烈陰煞之力交織起來。
“就這一口了,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不會認錯!”
小綽輕輕拍了拍棺材,收回手臂,對范安說道:“范少俠,該你行動了,把這口棺材吃下去。”
“......”范安沒有說話,靠近棺材打量了片刻。
這口棺材與眾不同,就連顏色都要深邃一些,鮮紅欲滴如泣血之色。
棺材沒有散發屍臭,反倒有股清幽香氣,所用木材想必極其珍貴。
范安也不廢話,心念一動,水氣化做一隻大手,小心翼翼地把棺材從屍堆裡拔出來。
然後蟲口開合到極限,如蛇吞食獵物一般,緩緩把這口大紅棺材吞進腹部。
吞棺材的時候,需要近距離與棺材接觸范安有感魂體刺痛。
一股極強的陰煞之力侵蝕過來,他當即運起幽冥呼吸法並將其吸收消化。
“啵!”
大紅棺材完全進入怪蟲口時,發出一聲類似拔掉塞子的清脆響聲。
小綽:“......”
范安:“......”
突兀的。
“轟隆隆......”
數十道白色鬼影從屍堆裡衝天而起。
就連鎮墓獸石像也微微震顫起來,石質的眼目眨動,好似下一瞬就要活過來。
“......”小綽瘋狂傳音:“別動,穩住,我們是兩隻蛆寶寶,它們這幫智力障礙發現不了的。”
范安無語,認真的嗎?
見過長方形的蛆寶寶?
那口棺材實在不小,把這蛆蟲外皮繃得很緊,看起來非常出戲。
一群鬼影循聲而來。
范安覺得小綽有些不太靠譜,這模樣若真被看到,八成要翻車。
腦中靈光一閃,他心念一動,將那口棺材直接扔進了水晶宮中。
驀地。
長方形的怪蟲回歸正常體型。
而這時,鬼影們正好飛了過來,就連鎮墓獸的目光也投射而來。
范安學著小綽,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蒼龍命格等多種力量都在蓄勢待發。
但凡有絲毫不對勁,范安就會瞬間暴起,在最短時間內,殺出一條血路。
氣氛變得越發壓抑,悄無聲息的恐懼氣氛如同白蟻,總是在不經意間毀掉人的心理防線。
密密麻麻的鬼影遊蕩在四周,這些都是屍鬼,具備腐爛不堪的身軀,散發著濃烈的屍臭。
屍鬼和僵屍的區別......就是木乃伊和吸血鬼的差別。
......
幽暗地底,屍堆如山,磷火搖曳。
范安和小綽一動不動地趴在一堆死屍上,對來來往往的屍鬼視而不見。
屍鬼在周遭遊蕩,它們空洞的眼眶掃視四方,卻對周圍的兩條怪蟲沒有絲亳矚目。
在它們腐爛的腦子裡,下意識認為......這是自己“蟲”。
片刻後,動靜停歇。
屍鬼們重新回歸棺材躺好,鎮墓獸晃動的眼眸也呆滯了起來,一切歸於平靜。
似乎誰也沒注意到,血紅棺材少了一口。
可詭異的是,兩條怪蟲依舊紋絲不動。
范安和小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蟄伏。
兩人沒有傳音交流。
魑魅超強的感知能力再次發揮作用,他們都感覺到了一股肅殺的氛圍。
有東西在暗中盯著它們,或者說不是針對他倆,而是在盯著整個屍山。
范安目不斜視,也不去看屍鬼,在蟄伏,能不在墓裡乾仗,還是不乾為好。
他的正前方有一條被屍堆隔開的河。
河水昏黃渾濁,如黃漿一樣,不清楚是濁河的緣故,還是屍水的緣故。
在蟄伏時,范安曾在河水裡見過幾個比較有特點的屍體飄過。
但沒過多久,他便又看見這幾具有特點的屍體漂過。
他豁然明白,這是......一條回旋河,正圍繞著屍山繞圈兒!
范安不認為自己中了鬼遮眼,進入了死循環。
因為,自從他獲得赤眼後,就再沒有陷入過幻境。
他懷疑屍堆下面連接著一處濁河中的回漩沱。
看了一會兒,范安忽然覺得不對勁。
因為,他居然能隱隱感受到......這黃漿裡不斷有聲音在召喚著他,不停地呼喊著他......
就像舊時老人常警告孩子,不要去水邊玩,水裡有溺死的鬼魂,會拉你下水。
范安一怔,剛說自己不會被幻境影響......
這麽快就打臉了?
驀然間,他覺得水底的屍骸仿佛變得鮮活起來。
他們在微笑,邀請自己去做客,熱情洋溢,充滿了善意。
范安條地覺得頭皮發麻,毛骨悚然,去他媽的善意。
這是幻覺?
還是自己神覺太過敏銳, 察覺到了暗中的詭變?
范安挪開目光,不再去看河裡死屍,卻發現在回旋河的兩邊,站著密密麻麻的穿著白衣服的人。
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提著一盞綠色的燈籠,似乎在送行,也像在指路,密密麻麻,整整齊齊,望不到邊際......
而且......他們側臉平滑,沒有絲亳起伏,像是有種特殊的魔力,引導著人去瞧向他們的正面。
范安趕忙閉眼,猜想道,若正眼看過去會看到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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