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磊對考古和歷史一竅不通,但自小愛聽評書和故事,了解許多民間傳說。
他一直以為無父無母被稱作煞星的自己無所畏懼,但來到這裡才深知,那些想法是多麽可笑。
此刻他只能硬著頭皮上陣,邊走邊思考。
看樣子外面那些比比擺放的棺木都是障眼法,守護的大主在這裡。
竟然被自己誤打誤撞的找到了。
四面牆上各放著一盞燭台,大磊不知道它們燃燒了多久,幽幽微弱的燭光似乎永遠燒不盡一樣。
裡面的空間沒有大磊想象中的那麽大,從甬道來到這裡應該是耳室。
耳室分倆,坐西朝東分南北,坐北向南分東西。可惜現在大磊在荒無人煙的萬丈深土下,根本分不清哪兒是哪兒。
他天生愛好這些神羅地刹,風水古事,略懂一二,並非“行”中人。
每個年代的墓陵構造都不一樣,大磊多少記得些。
國人重藏,尤其是土葬。
在千年前的遠古時期,墓葬多為地深下,形長方或豎正方,有大量奴隸殉葬和車,馬等隨葬。周代是封土墳,俗稱墳頭,古文曰:土高者謂之墳,古也墓而不墳。在墓穴上砌土堆墳,上面種植樹木,供後人拜供。
到了秦漢時期,墳土替之,改為陵,用於帝王家,古稱:方上,也叫覆鬥。也是墓穴上用層夯築,壘成陵,以方形為貴。唐朝時興以山為陵,地脈風水。將山峰作為陵頭,開山鑿洞,啄砌磨成,彰顯帝王雄耀。
宋代俗稱小方上,與秦代類似,規模小了一些。不過更加注重壁磚,墓道分豎穴、斜坡和階梯傾斜。內造多圓角長方形,習慣雕刻壁畫裝飾,陵前石像成群。而到了元代,似乎又重回遠古時期,有墓無墳。墓頂多為四角形或者八角形,雙室齊並,同葬伉儷。
清明時期,陵封土又變幻成圓形,多為灰砂墓。實行古人墓禮,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是人生孺慕之誠”。隨葬品也多為玉器,金銀。布局會按照生主的喜好打造。
但無論什麽年代,只有高官皇族才能享有此待遇。
大磊在耳室中來回渡步,回想著那篇《樓蘭,消失的國度》的報道。
他撿到時,紙張已經破爛不堪,上面的字因年代久遠,多半已經模糊了,費力很久才能看完。那張紙他一直很寶貝,卻丟在塔克拉瑪乾沙漠了。確切的說是迷路的第三天,氣急上頭,衝動給撕掉的。
若不是看見它,自己也不會來到這個鬼地方。
唉...大磊默默歎氣,事以至此,想這些有什麽用呢。
他抬頭,他記得文中記載,樓蘭於公元77年改名鄯善,公元400年後逐漸消失,輝煌了600年後留下一個未知的謎底。
他撫摸著牆,這牆看起來雖是和外面一樣,混沙土所製,但細細看去,竟有一絲一絲的紋路,大磊伸手敲了敲,果然,是磚。
牆上雕刻的圖案極為豔麗,大朵大朵的花爭相鬥豔,巨大的葉草從根部直直向上,一直延展到上壁。從下仰瞰,四面伸交的葉尖竟然又交織出一朵花形,中間的芯蕊恰好形成一個圖騰。
一個大的三角形套著七個小三角。
他認識這個圖騰。
叫祖珠瑪。
傳聞古西域有一座山,坐落在尼古雅北荒漠。山高不見頂直衝雲霄,無論狂風驟雨,還是沙暴席卷,山間永遠被白雲繚繞,青霧仙渺。附近的居民說它是迦彌佛升天時留存的本體,
稱“彌山”。迦彌佛人間修行時,歷經滄磨,汲其苦難化作石珠尋在錦囊中,當收到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顆時便功德圓滿,入渡佛門。 那錦囊就壓在彌山下,錦囊上畫著圖騰,一個大三角套著七個小三角,就是祖珠瑪,意思是封鎖惡鬼的鐵環。
竟然這裡會看到。難不成裡面是個惡鬼?不過...大磊回頭看了看,石門緊閉,關得死死的,沒有了退路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來都來了還能怎樣,他聳聳肩,朝另一個耳室走去,沒什麽發現,兩間布局都是一樣的。
大磊穿過耳室,來到了中室。自己猜得不錯,這墓就是漢後北魏時期,時間恰好是公元400年左右。
北魏時期的墓大多承載著漢朝制度,但因戰亂,經濟受到嚴重破壞,所以厚葬之風會有所改變。皇室貴族大多是磚室墓,有些會設有石門。雖然面積規模不如漢朝,但更多了細節方面的研究。墓室中會設有直欞窗,白玉棺床等等。
中室相對耳室要寬敞一些,同樣的,牆上雕刻著圖案,不過卻是猛獸。
蛇身人面的古獸,莽壯身軀蜿蜒起伏,佔據了整整四面牆!它身上的鱗片甲薄滾滾,從上部盤繞直至地下。
這獸是燭陰。
對啊...自己之前看到的壁畫,那人面蛇神的怪物腳下是森森白骨,不就是燭陰嘛!
傳聞它居鍾山下,視為晝,冥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裡。在無礦之冬,其為物,人面,蛇神,赤色。稱神,不知其也。
燭陰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態盤繞著,它身長百丈,唯獨腹部下空出一大塊,光禿禿的在四面滿紋的牆壁中很是扎眼。
這一塊為什麽要空出來?
按照之前壁畫上的描述,不應該是滿地骷髏嗎?
畫面中,燭陰表情猙獰,目瞪怒視,雖然是人面,卻張大血口吐著信子,尖銳的獠牙帶著濃濃的殺意。
大磊看著牆壁上栩栩如生的壁畫,不寒而栗。
而在他對面,放著四個俑人,紛紛背對著大磊。
他剛邁前一步,這個俑人竟齊刷刷地轉了過來!
大磊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向後退去。
四個陶俑人手持刀槍,腳邁一方,表情雕刻得唯妙唯俏,似乎隨時準備衝過來。他們青面獠牙,面目凶惡。體呈人態,面若獸,長有鹿角,鼓瞪著倆眼,簡直就要掉下來一樣,口吐長舌,直至地下。
鎮魂獸!
原來還真有這東西!
傳聞陰間會有各種孤魂野鬼侵擾亡者安息,因此鎮魂獸就是保衛墓主,不受傷害。
《周記》記載說,有一種凶獸叫魍象,專吃死人肝腦,而有一種神獸,方相氏,有驅逐魍象的本領,尋常人家也會令方相氏立於墓側,以防怪物的侵擾。所以鎮魂獸也是方相氏演變過來。
既然是看護墓主的冥器,那就沒什麽可怕的。
四個鎮魂獸死死守著後室,也就是墓主所在的地方。
硬闖是肯定不行的,四個鎮魂獸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大磊預感不妙,握緊了手中的刀。
後面石門已經關緊了,無法出去,只能往裡面走。大磊閉上眼,心中默念著對墓主致歉:“落到難處同為桑,地主之上尊無疆,如有得罪且放行,來世牛馬債無應。”睜開眼後,他朝前走了兩步。鎮魂獸個頭不大,只有半米高,大磊跪下,“咣咣”咳了三個響頭,必後,他伸手想把這青銅獸移開,卻發現怎麽也動不了。
這青銅獸就像長在地上一樣,任憑大磊使出渾身力氣,就是無法移動。
大磊累得臉蛋通紅,青筋都暴起了,雙手搓得破皮,他攤坐在地上,從背包裡拿些乾糧和水,吧唧吧唧吃起來。
包裡的東西都是韓空給他裝好的,大磊沒怎麽看過。現在無事可做,他扒拉裡面,包看起來不大,卻很能裝,除了食物,衣服,還有繩子,手電筒,一個長著兩個細尖針一樣的小鏟子,大磊猜測這就是所謂的洛陽鏟。還有面鏡子,鏡皮是鐵製的,背後刻著花紋,鑲嵌著彩色玻璃,五顏六色的很好看。
...
太好了,竟然有手電筒!不過,給自己鏡子幹嘛?
大磊拿出來把玩著,鏡子裡的他不人不鬼,臉色青黃,濃密的胡茬顯的格外憔悴,頭髮亂糟糟的。
不知為何,他此刻竟然想到韓空,總覺得這人哪裡怪怪的,不是日記中記載的那樣古怪,而是少了點什麽。
想了半天他才反應過來,是‘氣’。
大磊自小撿垃圾桶或路邊討飯,能填飽肚子就行,直到被祥叔祥嬸收養後吃了一口熱乎飯,才知道什麽叫食物的‘鍋氣’。
而人也一樣,受刺激丟了魂,或重病壽盡的人,就如同殘羹剩飯,少了分‘人氣’。
韓空就是如此。他蒼白消瘦,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生機。即便那雙眼明亮生輝,也像兩顆沒神的玻璃球。
“走不出去的。”
那番話再次響起,大磊打了個哆嗦急忙把鏡子放回背包。抬頭卻看到那左邊第一個鎮魂獸,腹部隱隱閃著光,轉瞬即逝。
大磊愣了一下,趕緊又掏出鏡子,朝對面的青銅獸照去。
果然, 那鎮魂獸的腹部被大磊的鏡子一照,出現一個字。
北魏時期的字大部分都魏碑,隸屬楷書,大磊慶幸自己能看得懂。
上面寫著:巳。
巳,地支第六位,屬蛇。
大磊趕緊跑到燭陰面前,他剛進來時,只是覺得這壁畫雕刻得奇怪,現在仔細看去,這燭陰嘴裡竟然有一個小石珠,而且並非雕刻上去,居然是活動的!!
大磊伸手,輕輕轉動了一下。
只聽“刷刷”倆聲,四個鎮魂獸分開成兩列,給大磊讓出了一條路。
而它們身後守護的大門,竟然自動的打開了。
一切都來得過於順利,大磊有些難以置信。
他拾起背包,整理好挎上。
想到裡面就是後室,供放墓主的地方,大磊不免有些緊張。
裡面沒有光,黑漆漆的一片。
大磊剛剛靠近一步,頓時,一股寒冷的陰風撲面而來,大磊打了一個哆嗦。他掏出手電筒,雖然年代久遠,但照光的折射度依舊很強。他裹緊了衣服,盡管是前後兩間室,卻相差甚多,陰冷的寒氣從頭灌到腳,大磊感覺自己就像沒穿衣服深處白雪皚皚的冬天!甚至能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媽的,裡面該不會是冰窖吧!
他一邊罵著,一邊硬著頭皮朝裡走。
在他進去的一刹那,身後的中室就像被泥石流侵入一樣,嘩啦啦地變成一盤散沙,不一會兒就坍塌了,被數以萬計的沙土堵得死死的。
呵...
大磊搖頭苦笑,這回徹底無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