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白光讓大磊有些承受不住,他捂著眼睛,心裡竟有幾份激動。
出去了嗎?
就像上次一樣?
就在這時,腳下的吊橋卻突然搖的厲害,大磊急忙抓住橋頭栓著吊繩的鐵柱,納悶這會兒也沒風,橋怎麽會晃起來,回頭望去,好家夥!這橋要塌!
吊橋後部已經斷裂了,像垂死的長龍在半空中掙扎,晃晃悠悠地眼看危險就要到腳邊,大磊幾乎是跳進門裡的,後腳跟剛著地,只聽身後傳來陸陸續續地碰撞聲,轉眼,就剩幾根殘繩耷拉在懸崖峭壁上。
好險!
再晚一步,他就變成一灘爛泥了!
回過神來,他劫後余生的心又停頓半拍。
沒有太陽的氣息,自己還在這裡。
大磊慢慢踏入這白光中,眯著眼睛緩慢前行。撫摸的牆壁光滑又冰涼,隱約中,前面有個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是光線的問題,還是一系列的詭事已經讓大磊產生抗體,他竟一點都不害怕,甚至加快了腳步巴不得一探究竟。
眼睛逐漸適應,大磊看清了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是一翁白玉壘成的四方室,雖然沒有看到燭台,但牆壁就像會發光一樣映襯得整個視線通透瓦亮。頭頂鑲嵌著巨大的白花,直至覆蓋了整塊上壁。並不是六鳶尾,它分七層,每層六瓣,疊疊交錯,花瓣延伸的四角,一直順著牆縫延伸到地下,匯聚成一個三角圖騰,是祖珠瑪。和在他第一個耳室裡看到的一樣。
他現在正好踩在祖珠瑪上。
而大磊看到的那個人,就在對面。
被死死地釘在牆上。
一把黑長刀穿透了他的腦袋。
這個人睜大的眼睛充滿震驚,顯然是被突如其來的橫禍奪去了性命。
果然,這裡有機關。
四面牆,各有一人,都是被長刀穿透了腦袋釘在牆上。
大磊眼珠子轉悠了一圈,嘴巴抽抽著心裡叫苦...媽的!前後左右都是死人,偏偏自己還在正中間,被他們死不瞑目的眼睛盯著...
哎呦!怎麽想怎麽不舒服!
凡事都應當小心,不然等屍體涼透了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他們與之前腐爛的屍體應該是一起的。
大磊目光黯淡下來,不出意外也基本死絕了。
他蹲下身,慢慢往前靠了一步。由於姿勢是蹲著,所有的重心都在腳上,當往前邁的時候,力量又集中在後腳,只聽“哢嚓”一聲,後腳一空,踩著的三角符文區域竟然陷下去一塊,他平衡不穩仰躺在地上,臉朝上正好對著那巨大的白花,只見花芯微微泛紅,四個花觸探出頭來,但裡面是空的。
原來如此,機關在這兒。祖珠瑪的區域承受力有限,一旦超過了重量就會下榻,觸動花蕊中的觸頭,四把長刀就隱藏在裡面。
也只有四把,看來這機關是一次性的,這些人當了一次擋魂頭。
算上之前白玉棺下的那具腐屍,一共死了五人。
這些人屍體的腐爛程度差不多,只是裡面溫度比較低,屍體相對外面保存的更好一些,至少死相還看得過去。
他們應該都是一夥的。
大磊靜下心在腦海中模擬當時的情景:一行人進入墓室中,不小心碰到了棺蓋,觸碰機關,慌忙中他們躲到凹洞裡,為了保命舍小取大,他們決定犧牲一人給屍蛔群當點心,引開它們的注意力。而其他人則順著土牆內的門進入吊橋,一路來到這白玉四方室。
結果人數較多,符文三角區因不堪重力下塌,觸碰了隱藏在花蕊中的機關,其中四人當場斃命... 那剩下的人呢?甭管現在是死是活,他們是怎麽出去的?還有最重要的,他們是怎麽進入後室的?
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這整個墓都是設計好的局,一環扣一環。從外面進入耳室,石門一關就別想再打開。從中室進入後室,埋進去的一霎那,後面就徹底坍塌了,根本無路可返!那行人絕對不是從這個路線進來的,否則門不會再開,中部塌毀,哪還有自己的事兒了!
他翻個身起來,又恢復到皺眉沉思的狀態。
出口...
牆壁肯定是沒希望了,四面牆只有自己進來的那個入口別無其他。
難不成是地下?
大磊又趴在地上,伸手“叩叩”地敲著,地面發出一陣沉重的聲響,他又陸陸續續敲打了幾處,手關節都紅了,回應無一例外。看樣子下面是實心的,沒有出路。
他抬抬頭,看著那朵巨大的白花。
“就是你了。”他喃喃著。
傳聞有一種植物,叫“朱砂皎”。是通往黃泉路上兩岸盛開的血紅之花,大片大片的盛開能喚起死者對生前的記憶,寓意為“地獄使者”。
大磊曾聽過一些介紹:“千年果,色白。疊七而立,瓣六交錯,一點紅,似血如飲。色香,千埋深土,不見天日。”
那日焚燒過後,詭異殘頁上的圖案深深刻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左思右想,他冒著風險在深夜潛入齊大爺家。
齊大爺算是自己的忘年交,也算是個先生,教過幾年書,對於民間傳說神話故事了解頗深,“浩劫”來臨時他吃了不少苦,甚至已經半瘋癲狀態了。
大磊也被召去拷問過,那滋味與現在不相上下,不停地摧殘折磨人的意志,不逼瘋不罷休。好在他是孤兒又沒念過書,只是口頭教育一番就結束了。
當那晚他去找齊大爺時,老頭子難得的清醒正常,兩雙眼熠熠生輝,娓娓道來:“朱砂皎和六鳶尾嚴格來講屬於一類,前者花芯為妖嬈的血紅色,代表輪回,花開無葉,葉繁無花,生生世世,永不相見。花永不凋謝,常年在河岸盼目送死者,攝他們生前最後一口靈氣,氣運莖脈,直抵根觸。而六鳶尾就是它的種子,深埋冥路土壤裡,取忘憂河水滋養,汲靈氣悲難為食。且這植物千年一開花,花芯不同,花身雪白,如若冬炎。”
頓了頓,他幽幽道:“一株花,兩個果。前在河畔望者歸,後在深土不見天。”
可那晚過後,齊大爺就懸梁自盡了。
想起他說話時的熱情澎湃,大磊才知道什麽叫回光返照。
一個人不生病,不代表他是健康的。
沒了生存意志,與活死人無異。
大磊回過神,眼前這朵巨大的白花,想必就是朱砂皎。
對!當時在外面甬道的牆壁上,他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白花,就是這個!難怪自己覺得與六鳶尾相似但又不同。原來是朱砂皎,千埋深土,不見天日。
這墓室中主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難不成是樓蘭的皇室族裔?可樓蘭因長期受到匈奴和漢朝夾擊,內部潰不成體,還總是送王子們到兩地當人質勉強維持,苟延殘喘,到了北魏時已經面臨滅絕,哪有這麽多閑錢修建這樣龐大的墓陵。
還有之前的鬼山城,那兒除了沒有墓室棺材,其他與這裡無異。
九黎族與樓蘭又有何關聯?
重重疑問在腦海裡炸開,大磊越想越好奇,自己要不是為了躲避那群屍蛔,說不定已經看到墓主了。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走出去。大磊舉起手用勁向上跳,指尖也只是輕輕滑過朱砂皎的花瓣,根本沒用。
他走到對面那具死屍前,伸手在他眼前撫過想幫他合眼,結果這人的眼睛還是睜著的!
大磊把試幾次都沒有用,這人還是瞪著渾濁的眼盯著他。
媽的!電視裡都是騙人的!
大磊從兜裡掏出一塊破布,蓋在他的臉上。然後跪在地上,兩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大哥,我也是逼不得已,相信您在天之靈也會理解我。小弟要是有一天出去了,一定會給您幾位立個墓碑,逢節燒點紙錢,讓大家在那頭也不至於在落寞。”
說完他“當當”地磕幾個響頭,然後袖子一擼就在人身上摸起來。
但摸了半天除了一些銅錢和子彈啥都沒有,大磊擺擺手坐在地上歎氣,這些東西也不頂用啊...不過,他轉念一想,這人是從哪來的?竟然會有銅錢這老古董。
難不成是盜墓賊,從別的墓盜來的?不對,那也應該弄點兒值錢的啊。還有這穿著...也有點太落伍了。
衣服的款式和祥叔他爹穿的差不多!
還有這子彈...尋常百姓可是拿不得的。
大磊又陸陸續續從其他三具屍體搜羅些東西,他驚奇地發現,有一具身上竟然背著一把老套筒!
這可是仿造德國1888式委員會步槍,他在一老兵家裡看到過,那老頭和祥叔是摯交,也不嫌棄自己,沒事兒就拿槍出來,手把手帶他比劃,記憶中那把槍都已經頓了,卻還是十分光亮。和眼前這把一模一樣!
大磊恍然,這幫人與自己根本不是一個年代的!
這鬼地方同樣可以防止屍體腐爛!
大磊也沒什麽忌諱了,猴急的就把槍從人家身上擼下來自己背上,子彈什麽的一呼擁地裝進包裡。這一路上他連個像樣的武器都沒有,現在好歹心裡能踏實點。
不過老套筒是步槍,使用起來並不是特別方便,得找個方便攜帶順手的。雖然他已經有了韓空的匕首,但武器嘛,防身用的,當然越多越好。他瞄了一圈,最後把目光定在穿透死屍頭顱的那把黑刀上。
兄弟,對不住了!
大磊一手把著這人腦袋,一手握住到柄,輕輕用力,刀就拔出來了。
剛一松手,血就從死屍額頭那窟窿眼裡呼啦啦地往外冒,像開了閘的水龍頭止不住地流,甚至流的很快,像有目的一樣蜿蜒前進,直到祖珠瑪那才停下來。
不對,還在流!
大磊湊過去蹲下來,眯著眼睛看,原來圖騰外面,最大的三角形頂端,有一個小孔,血順著小孔往裡面注,聲音滔滔地淌,不一會兒,雪白的地上竟然形成一血紅的花瓣圖案!覆蓋了大片三角區域。再抬頭看那死屍,他的皮膚瞬間變黑,身體像被抽乾一樣癟了下去。
他的眼睛還是死死盯著大磊,充了血一樣快要爆出來。
大磊吞了吞口水,拿著手中那把黑刀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啪”的一聲,頂頭那鑲嵌巨大白花的頂壁,竟然開了一角!映射外面黑漆漆的。
對!四個人!四個角!
原來是要出樣出去的......
他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已經對一個逝者大不敬了,不差再多幾個!大磊麻利地把其他三位腦袋中央的黑刀拔下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血急劇的外湧,從三個方向匯聚到祖珠瑪處,順著小孔往裡流淌。
一個花瓣,兩個花瓣,三個花瓣......
瞬間,地上形成一個中心血紅的朱砂皎!
“啪”“啪”“啪”
頂壁的四角全開了!
眼看那巨大的白色朱砂皎離自己越來越遠,然後翻了個兒,重重地砸在地上!
整個室都跟著一震。
上面烏黑烏黑色,大磊跑到牆壁處,向上跳著倆手把住壁沿,無奈牆壁太光滑腳踩不住支點,翻不過去。他急了,看著腳底那死屍,咬咬牙,一腳踩在他腦袋上,只聽哢嚓一聲,不用看也知道,那腦袋絕對是被他踩碎了,但事已至此,他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猛地一使勁,翻了出去!!
啊...大磊躺在地上喘氣,終於出來了。
他打開手電筒,想看看這是什麽地方,頓時臉色一僵。
竟然是剛剛那個後室!
折騰了一大圈!又回來了??
對面那巨大明黃不知是玉石石頭的物體,幽幽地在眼前發著光亮,還有正中央那深綠色的厄印...這就是後室。
那自己豈不是...大磊猛地回頭,他就靠在白玉棺材邊上,棺蓋倒在地上,內壁鑲嵌的朱砂皎花芯血紅。
剛剛自己...竟然在棺材裡...!
怪不得這棺是緊貼著牆壁,剛開始自己還認為是棺太大,原來是有意為之,還有那個甬道,也不是出口,而是通往棺內的秘密通道!
真是誤打誤撞啊,還以為自己走出去了,鬧了半天還在原地!
不過,棺裡面竟然是空的!那四個死人肯定不是一早就葬在裡面的,墓主呢?難不成被偷走了?
還有,他們的同伴也是像自己這樣用血當引料,開棺而逃嗎?既然這樣,肯定還有屍體,在哪呢?
出去的甬道呢?難不成這墓是按著貔貅打造的?隻進不出?
一系列問題讓大磊頭疼。
“老祖宗啊!您行行好讓我趕緊出去吧!我和您無冤無仇的,何必呢?您放我一馬,來世當牛做馬都願意!”
墓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也是,估計您老也聽不見...”誰知話音剛落,整個墓室開始劇烈搖晃,頭頂的散沙稀裡嘩啦地砸在大磊腦袋上,牆壁“哢哢”地出現裂縫,無數的屍蛔從裂縫中湧出來像潮水一樣一波接著一波,卻不是奔大磊而來,它們爭先恐後地四處逃竄。
不好!這裡面要塌!
已經沒有退路了難不成要死在這兒?!
甬道甬道!另一條到底在哪?!
大磊焦急地四處看著,恍惚中,他對面那足足佔了一面牆的黃色物體,似乎動了動,深綠色的厄印左右晃動了兩下。
這...!
大磊倒吸一口涼氣,頓時,一股巨大的寒氣從腳下直抵腦袋尖,是恐懼,內心真正的恐懼。
眼前這個物體,不是石頭,不是瑪瑙,更不是玉。
而是眼睛。
蛇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