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祭祀隊伍由三名大祭司、一名記錄員、四名輔祭、以及三十位隨行居民組成,他們或多或少隨身攜帶著一些祭祀用品,不過大多都很輕便,像是大型的祭祀用器材,諸如祭祀用的圓台、巨型圖騰都是由後勤隊伍運送的。祭祀的流程分為三天,第一天被稱為訪神,需要清掃巨樹到神意谷之間的灰塵,並在沿途擺好貢品,讓神明看到自己的決心。第二天稱為請神,一般來說這個時候後勤部隊運送的祭祀用具便送到了,三位祭祀在巨樹下跳起北境獨特的舞蹈,四名輔祭開始吟誦卜辭,其余人則虔誠地跪下迎接神靈的降臨,若是神靈一直沒有回應,他們將一直持續下去。第三個階段則是誦神,當無數片雪花從巨樹上落下,代表神靈已經降臨,隨行的居民便會站起排成一隊,挨個對神靈傾訴著自己的願望。等到所有願望說完,三位祭祀便會跳起另一支舞蹈,歌頌神的偉大,然後將神送回天界。
同一時間,北境祭祀隊伍——
作為永夜鎮最年輕的醫生,第一次參加祭祀的婭婭卡難免有些緊張,她和鎮子上的其他人不同,她是個無信仰者,對於神靈之類的東西一點也不感冒,若得神靈庇佑,這些人怎麽還會生病呢?但周遭的環境不允許她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她隻好裝作一個十分虔誠的信徒,走在隊伍的末端。而此時她心裡想的卻是自家倉庫裡那些快要變質的藥材。
快點結束吧。婭婭卡不悅地將路邊的石子踢開,沒曾想石頭在山壁上來回彈跳,最後竟然落在了領頭的海薇亞斯祭司的腦袋上。祭司停下了腳步,她拄著拐杖像是在思索著什麽問題。整個隊伍也跟著停頓了一會,隨後祭司一言不發,再次邁出了腳步,而隊伍也跟著動了起來。
這是什麽,好詭異。婭婭卡不敢和隊伍裡的任何一個人對視,但是她能感覺到這些人的行為方式根本不像是一次祭祀,就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牽著所有人,而他們如同木偶般被操縱著前進。
人群越往前一步,山谷的陰影出便會睜開一枚血紅色的眼睛,這種異常似乎只有婭婭卡一人注意到了,她本能地顫抖了起來但又不敢喊,她好像很清楚喊出來的後果。
是幻覺,是幻覺,這種祭祀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了,肯定是我看錯了,畢竟鎮子裡的人也不是瞎子。
與此同時,隊伍好像拉長了不少,婭婭卡的身後不知不覺多了很多穿著紅色布袍帶著面具的人。他們的手中全都拿著一根觸手模樣的長杖。長杖上面刻著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圖騰,極度可憎。
這些人不是北境人吧···
“洛洛雅,咱們還有多久才到啊?”婭婭卡湊到前面一人的耳朵邊小聲地問。而這位名叫洛洛雅的女子並沒有回答。婭婭卡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平日裡洛洛雅可是自己藥店的常客,在這種情況下能讓自己稍微安心一點的,也只有她了。
“?”名叫洛洛雅的女子緩緩轉過身,她的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嘴角還流著一股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液體。
“呀!”婭婭卡再也忍不住了,明明出發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走到半路就變成這樣了,她大叫一聲,可一轉身就被數不清的紅色布袍包圍了,詭異的低語如同潮水般湧了上來,所有的感官被不斷地撕扯,最終意識也在低語中被吞沒······
“剛才是不是有人尖叫了?”白椰猛地一個激靈,看向遠方的山谷。
“啊?你聽錯了吧。
”瑩瑩撅著嘴說:“不要以為自己聽力好就整天疑神疑鬼的,這麽遠的距離你能聽到才有鬼呢。” 唐鼎一臉嚴肅地說:“我相信白椰的聽力,山谷傳聲確實比平地的效果好一點,而那個位置,應該是祭祀的隊伍吧。”
“是這樣。”哈姆西點了點頭,“看來祭祀的隊伍真的出問題了!”他突然發力,朝著山谷的方向直衝過去,白椰和貝緹絲也緊隨其後。三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我們怎麽辦?”昌老板愣住了,他可沒辦法跑那麽快啊。
西孟海倒是一點不慌,他身後的野牛晃了晃手臂上的肌肉,緩緩走了出來,“交給俺好了。”
“你要幹什麽,你這個傻大個!”瑩瑩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只見野牛的身體再次膨脹,他一把抓起瑩瑩的身子,卯足力氣朝著遠處的山谷用力一擲。
“確實是個好辦法。”唐鼎笑了笑,他抱著芙拉,二人一起被擲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在空中,他仍可以聽到瑩瑩的慘叫。
“喊什麽,你不是會飛麽!”
“對哦,太嚇人了,被我忘了。”瑩瑩恍然大悟地說,隨後張開雙翼,平穩落地了。而唐鼎也借著芙拉的藤蔓起到了很好的緩衝效果,西孟海則是用了鉤鎖,在空中蕩了一圈,也落了下來。野牛宛如猛獸般,四肢朝地,不停地跳躍,在一分鍾不到的時間也趕了過來,而昌老板和伊薇拉則是在他的背上,全員安全到達。
“這裡也沒有人啊。”貝緹絲有些埋怨地說,她的尾鉤不停地在白椰的頭上敲打,“看來真的是小貓咪聽錯了。”
“是啊,連腳印都沒有。”哈姆西歎了口氣,“看來是虛驚一場。”
“腳印都沒有···”白椰仔細地回味著這句話,不可能啊,按理說這就是祭祀隊伍的路線,自己跑來的時候也沒有看到他們,在神意谷的必經之路上,怎麽可能沒有腳印?他猛地回頭,作為老搭檔的唐鼎立馬就明白了白椰的想法,大喝一聲:“全員散開!”
幾乎就是在唐鼎喊出這句話的瞬間,無數根觸手從地面上冒了出來,它們張牙舞爪地揮動著,原本白茫茫的山谷瞬間變成一副腐化的夢魘景象。
“這是什麽鬼東西!”哈姆西揮舞著腰間的樸刀朝著其中一根觸手斬去,可他的刀剛剛觸碰到觸手便化作了鐵鏽。
“這和土原的情況一樣。”白椰和昌老板異口同聲地說。
“一般的攻擊對這玩意不起作用的,你們離遠點。”唐鼎喊道。
見此情況眾人隻好先撤出了山谷。
白椰歎了口氣,緩緩地來到了昌老板身邊,朝他招了招手。
“你有對策?”昌老板有些不解。
“昌老板,您這叫什麽話,您不是早就有對付這種觸手的神奇道具麽?”白椰一臉諂媚地搓著手。
“我只有那一小瓶。”昌老板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
“哈?”白椰冷汗直冒,“那該怎麽辦?”
“辦法倒不是沒有,大學者特雷肯的論文裡提到了研製那種藥水的辦法。”昌老板說,“其他材料我都準備好了,只有一樣產自北境的冰川松木屑沒有收集。”
“這麽說,我們現在是拿這些觸手沒有辦法了?”西孟海問。
“冰川松木,確實是極北冰川特有的植物。可要到那裡,至少需要兩天的時間。”伊薇拉搖了搖頭,“時間不允許······”
“你確定麽,特魯索夫?”哈姆西低沉地問。
“是的,只要拿到那些木屑,再給我明火,我就能調出對付這些腐化之物的聖水。”昌老板無比肯定地說,“可如果我們現在去的話,這場祭祀····”
“我深愛著北境的一草一木,此等汙穢之物休想玷汙這片神聖的土地。”哈姆西掐住自己的左臂,他青筋暴起右手猛地發力,竟然硬生生將自己的左臂扯了下來,擲到了地上。這景象看呆了在場所有人。
“看著就好痛啊!”瑩瑩下意識地捂住了芙拉的眼睛,她可不想小孩子見到這種血腥的畫面。
“你這是!”昌老板驚訝地看著哈姆西斷掉的左臂,而它在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便化作了一株小樹苗,隨後迅速長大。
“這是巡山者都擁有的能力,我們深愛著北境,希望死去的肉體也可以回歸這片雪原。”哈姆西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他一臉嚴肅地對昌老板說:“你可知你兒時經常去的永凍林地,那裡本是一片荒原,只不過所有去世的巡山者死後都會埋葬在那裡,墳墓多了,也就成了森林。你們的運氣很好,我從小便特立獨行,喜歡在北境到處玩耍。正因為我見識過極北冰川的懸崖峭壁,所以幼小的我便暗自發誓,我要在死後化作冰川的松木,直面那刺骨的寒風。”
“哈姆西你···”伊薇拉震驚且無比欣慰地笑著說:“你是最優秀的北境巡山隊隊長,哈姆西,這次事情之後我會舉薦你擔當下一任帕瓦佛祭司。”她伸出手掌靠近了哈姆西的傷口,寒風為鎮痛劑,霜雪為繃帶,眨眼的功夫,哈姆西便不再流血了。
“多謝伊薇拉大人。”哈姆西看了一眼昌老板,“特魯索夫,你不必感到自責。這條手臂是我哈姆西為了北境自願獻出去的,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履行你的諾言。”
“我明白了,感謝你。”昌老板看到哈姆西如此決心便也不在多說什麽, 他拿出打火石又從包裡翻出了其余材料,按照論文裡的步驟按部就班地調製著聖水。
“趁著他調製的功夫,你和我們具體講講這玩意的事唄。”貝緹絲指了指身後的觸手,她走到了白椰的身前,“聽你的口氣,似乎見識過?”
白椰點了點頭,“我們先前在東部城邦的時候和這東西戰鬥過,東部城邦原先的司令土原被這東西腐化了,凡是遭到他斬擊的,不論是不是活物都會變成這般光景。”
“這麽說是不能碰到嘍。”西孟海冷笑一聲,有些幸災樂禍地看向野牛,“看來這次的戰鬥沒你發揮的余地了。”
“俺其實無所謂,這些東西看得俺心裡毛毛的,總給俺一種不祥的預感。”野牛低頭沉思著,然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俺的眼皮一直在跳。”
“哇,沒想到你這麽大的個子還這麽迷信啊。”瑩瑩捂著嘴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傻子。”芙拉用十分成熟的語氣說。
“啊?你這個人小鬼大的小鬼!”瑩瑩氣得蹦了起來。
原本緊張的谷口都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唐鼎清了清嗓子示意不要繼續鬧了,他對眾人說:“總之,這玩意和一般的獵物不一樣,大家最好不要被它碰到,況且這些觸手的模樣和之前我們見過的又不是完全相同,很難保證不會有其他能力,所以我的建議是先用遠程攻擊測試一下。”
“咱們這裡唯一用遠程攻擊手段的不就是我麽。”西孟海歎了口氣,“行吧,我就當一回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