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地底深處,紅色魔窟。
茅龍盤膝坐在髒兮兮的地面上,全身哧裸,手持利刃,一點點割開自己皮膚,鮮血不斷浸出,將整個軀體染成血人。
通天壇爆炸時,盡管他在第一時間就遁地而逃,可那股爆炸余波還是掃到了他身體,震斷了他腰身,撕裂了他五髒。
若非是他功力深厚,提前以魔力護住了心脈,早就身魂分離了。
正常情況下,遭此重創,怎麽也得修養個三五甲子,最好是遠遁而去,待傷勢完全愈合後再說其他,但問題是,自己能活三五甲子,許佑土能活這麽長時間嗎?
如果許佑土死了的話,即便是自己修成了真天魔,又給誰看呢?誰會在乎自己呢?
縱使修為再高,魔焰再強,沒有一個合格的見證者,拚命得到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盡快修複傷勢,乃至讓實力更上一層樓,唯有忍受千刀萬剮,不計一切後果的使用禁忌手段,才有一線希望。
“許佑土,許佑土!!!”
在相當於自我凌遲的折磨下,茅龍仰頭嘶鳴。
這麽做不能減輕他的痛苦,卻能給他不斷向自己下狠手的勇氣。
事實上,在原著電影中,茅龍對許佑土的感情便遠超師徒,達到了近乎變態的程度。
比如說,一開始,他抓了飄紅後沒有立刻將其生祭,而是慢慢悠悠的等許佑土來到後,方才當著他的面,咬破了飄紅脖子。
又比如說,哪怕他被許佑土打的元神渙散,倉皇逃命之際,也不忘吐出一口魔氣,令許佑土等人可以永葆青春,甚至是長生不老。
又又比如說,六十年後,許佑土使用最後的底牌也沒能殺死茅龍,於是便拖著傷殘之軀,將茅龍拉入了地獄。
彼時,他哪來的這份實力?還不是因為茅龍願意隨他一起下地獄?
此時此刻,在一聲聲淒厲至極的呐喊中,茅龍終於完成了最終蛻變,血淋淋的身軀不斷在由實化虛,由虛化實中徘徊,釋放出道道血紅色光芒……
幾日後。
風雨夜,草廬內。
許佑土蹲在火爐前,以火折子點燃乾料,乾料催燃炭塊,略微濕潮的房間內頓時溫暖起來,逐漸乾燥。
在其身後,床鋪上,飄紅面對著牆壁側臥,懷裡抱著被子,口鼻間發出陣陣輕鼾聲。
“唰。”
突然,窗外人影一閃而過,許佑土心生感應,轉身望去,卻只見窗外風雨如晦,並無其他異常。
而就在他稍微寬心,轉身之際,一道帶著淡淡血光的身影猛地閃現在他面前,嚇得他連連後退。
“我剛剛在附近轉了幾圈,你請的那個高人好像離開了……”茅龍站在草廬內相對偏暗的地方,身上仿若呼吸般的血光顯得尤為醒目。
“師父,求您放過我和飄紅吧。”
許佑土砰的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首:“全天下的六陰女那麽多,您沒必要死盯著她自己啊!”
“你說的沒錯。”茅龍微微頷首,道:“雖然六陰女很希少,但只要用心去找,兩三年內還是可以找到的。你既然知道這一點,那麽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要死盯著她呢?”
許佑土怔住了。
他好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們來做一個假設吧。”茅龍低聲說道:“你是一個無妻無子無親無友的天煞孤星,含辛茹苦的帶大了一個孩子。你給他吃穿,教他練功,將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予了對方,可突然有一天,這孩子帶回來一個姑娘,告訴你,他要和姑娘遠走高飛,你,會是什麽心情?”
許佑土:“……”
“十多年的養育之恩,比不上一時之歡也就罷了。對方還要對你喊打喊殺,甚至是找外人來對付你,彼時,你又會是什麽心情?”茅龍又道。
許佑土心臟微微一顫,道:“可是師父,你殺了那麽多人……”
“上次我就說過了,我哪怕是對不起天下任何人,也沒有對不起你!”茅龍大喝道。
許佑土無言以對。
“你這不是把他當孩子來看待的,而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工具,一個奴隸。”這時,被二人談話驚醒的飄紅坐在床上,嚴肅說道。
“這裡沒你說話的份!”茅龍大喝道。
“我是佑土哥的妻子,怎麽沒有我說話的份?”飄紅道:“如果養育孩子一開始的目的就不單純,那麽就別說深愛。”
“閉嘴。”許佑土豁然轉身,低喝道。
飄紅驀然一驚,這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是過於激動了。
後背霎時間浮現出一層冷汗。
“自以為是。”
茅龍冷冷看了她一眼,隨即向許佑土說道:“佑土,愛情是有保質期的,或許三年,或許五年,七年,沒有什麽愛情能夠永恆,但長生可以。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長生的機會,何其愚也?”
許佑土沉默片刻,道:“我要登神秘笈。”
“可以。”
茅龍從衣襟內掏出一本古籍,凌空拋向許佑土,滿眼真誠地說道:“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給你。”
許佑土伸手接住秘笈,靜默片刻,道:“師父,我和飄紅一起做您的天魔護法不行嗎?”
茅龍面色一變,道:“當然不行。這個女人,必須要消失在你生命裡!”
話音未落,他陡然化作一道紅光,極速衝向飄紅。
“砰。”
這時,床鋪下突然滾出來一道身影,魚躍而起,雙掌狠狠推在茅龍胸膛上。
茅龍獰笑一聲,一挺胸膛,朱雲鈞的身軀便倒飛了起來,重重砸在牆壁上。
許佑土面色劇變,流星趕月般衝了過去,張開雙臂,一把抱住茅龍腰身,大聲喊道:“飄紅,快走。”
膽顫心驚的飄紅剛剛下床,茅龍身軀便消失在許佑土懷裡,伸手向其抓去。
“住手!”
朱雲鈞咽下湧至喉間的甜腥,飛身而起,狠狠撞進茅龍懷裡,將其撞退了數步距離。
“你找死。”
茅龍大怒,一把掐住他脖子,將其狠狠砸在地板上,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砰。”
茅龍一腳踩在他後背上,將其當做踏腳石,邁向飄紅。
“轟。”
就在許佑土拚命跑向茅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時,一抹銀白色的刀鋒突然貫穿房門,激射進草廬,狠狠刺向茅龍身軀。
茅龍面色一變,連忙轉身避開,豈料那長刀仿佛被人握在手裡一般,轉頭就向他腦袋砍了過去。
“嗖。”
危急關頭,茅龍化作一道血影,刹那間來到飄紅面前,低頭就想衝進她體內。
秦堯遁地至飄紅身旁,一把抓住她手腕,將其狠狠丟在自己身後,旋即抬起一腳踢在血影上,強大力量頓時將其蹬飛起來。
“又是你,該死的臭道士。”茅龍大怒道。
秦堯沒心思和他多嗶嗶什麽,抬手間召喚出眾鬼神,命令道:“我對你們就一個要求,給我封死他,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逃出去!”
“逃?我為什麽要逃?”
茅龍嗤笑一聲,身軀驟然消失在原地:“我要一個個的殺光你們,否則又怎麽對得起我受的這些苦難?!”
秦堯伸手在額頭上一點,極速開啟眉心神眼,恰好望見一道淡淡的血影飛速向小夏衝了過去。
“小夏,正前方!!!”
小夏眼中閃爍起藍色電芒,雙手高舉,猛地劈落下來,兩道藍色電鞭呼嘯著落了下來,重重劈在茅龍胸膛上,狂暴的電花瞬間將其打出原型,倒飛而起。
“你居然能看到我的隱形魔軀?”茅龍在半空中竭力穩住身軀,滿臉驚愕地看向秦堯方向。
這隱形魔軀是登神秘笈中相對高端的法門,一般天眼絕對察覺不到他行蹤!
秦堯拖刀踏空,飛速奔跑向對方,臨近對方身軀時,右手掄圓,偃月刀帶著一抹璀璨白光,由後方疾衝而至,劈向茅龍頭頂。
“唰。”
茅龍飛身避開,再度隱身,下一刻,一道炙熱無比的白色射線從秦堯豎眼中飛出,如利刃般刺穿魔軀,迫使著對方再度現行而出。
“啊~~”
茅龍痛到渾身顫栗,低頭望去,只見自己胸膛上出現了一個被火焰貫穿的破洞,破洞邊緣的火焰不斷灼燒著身軀,給他帶來持續劇痛的同時,封住了魔軀自愈的力量。
“嗖。”
這時,那釋放著無盡高溫的射線再度向自己衝了過來,茅龍忍著劇痛,飛速躲閃,本想再度隱身,結果當他隱身後,胸口的那個破洞卻沒有跟著消失,一圈火星憑空懸浮在半空中,無比醒目。
這隱身,隱了個寂寞。
“噗!”
有那一圈火星作為靶子,一支白金色神箭驟然刺破虛空,帶著一股勁風洞穿了茅龍魔軀。
隨後,蕭文君的黑發,小夏的電流,紅白雙煞的攻擊相繼落在茅龍身上,給他帶來了巨大痛苦……
拚命搏殺到現在,發現拚的只是自己的命,茅龍心裡漸生去意,便仗著自己魔軀能抗,將所有力量都放在了速度上,極速向飄紅飛去。
所有鬼神跟他一起飛向飄紅,豈料他飛著飛著,突然轉換方向,以極快的速度反衝至雅典娜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神弓。
雅典娜面色微變,神弓上突然湧現出無盡火焰,燒的茅龍瞬間放手,可就在這刹那間的功夫,他便越過雅典娜,衝出了鬼神們的包圍圈。
眼看茅龍即將逃出生天,被所有人忽略的朱雲鈞再度挺身而出,從懷中掏出一把符紙,灌輸法力,拚命甩向茅龍。
“轟,轟,轟,轟……”
數十張符紙同時炸開,直炸的茅龍身軀不斷搖擺。
盡管這種程度的攻擊無法給他帶來致命傷害,但真正致命的是,鬼神們頃刻間又包圍了上來,各種轟炸傾瀉而至。
不久。
茅龍油盡燈枯,癱軟在地,秦堯托著偃月刀,緩緩來到他面前。
“許佑土,你就沒什麽要說的嗎?”茅龍豁然抬眸,厲聲喝道。
許佑土臉頰一顫,卻是沉默無言。
“哈哈哈哈哈。”
有時候,沉默便是一種回答,茅龍仰天狂笑,朝向秦堯說道:“不勞您費心了,既然我在乎的人不在乎我的生死,那麽我自己離開便是。”
“嘭。”
話音剛落,他的魔軀陡然炸開,化作一片血雨滴落在地,將青石板染成了紅褐色……
秦堯:“……”
事實上,他沒想過將茅龍打的魂飛魄散,而是想要將他與無界一起,送往陰間。
但他沒想到的是,茅龍對許佑土的感情已經達到了一種病態,在極致的絕望下,自我毀滅了一切。
單單從茅龍的角度來說,許佑土此人確實是連個渣男都不如。
只不過許佑土差勁歸差勁,卻沒有像茅龍那樣草菅人命,禍害一方,秦堯還不至於因為覺得對方差勁就把他給一刀哢嚓了,便道:“許佑土,登神秘笈。”
“師兄!”
這時,阿慈,水靈,劉雲,洛天兩女兩男同時闖進草廬,異口同聲的喊道。
剛準備將秘笈遞送過去的許佑土微微一頓,疑惑道:“怎麽了?”
“師兄,我們覺得是不是得先將登神秘笈抄錄一份,然後再將原本交給秦道長?”洛天輕聲說道。
秦堯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笑容,靜靜等待著許佑土的回答。
“不行。”
許佑土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套秘笈太邪性了,我們師父就是因為練了此功後方才心性大變,最終淪落到了如此境地。咱們的修為境界乃至心性都不如師父,一旦修煉此功,十有八九世間會再多出幾個魔頭。”
四人無言以對,卻仍舊十分不甘。
畢竟這秘笈很有可能就是通往長生的鑰匙啊,誰能無動於衷?
“秦道長,秘笈給您,您也要當心修行啊!”許佑土將古籍遞送至秦堯面前,由衷地勸諫道。
秦堯伸手接過秘笈,笑道:“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朱二叔,我們走罷。”
“好,好,總算是可以回家了。”
朱雲鈞呵呵一笑,整個人瞬間輕松下來。
秦堯抿了抿嘴,以墨玉戒指收起一眾鬼神,帶著朱雲鈞向外走去。
“秦道長,朱道長,多謝了。”這時, 許佑土躬身拜道。
秦堯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很快便消失在他們眼中。
少焉。
秦堯帶著朱雲鈞來到一處斷橋邊,側目道:“朱二叔,咱們就在這裡分別吧。”
朱雲鈞一怔,詫異道:“你不回港島嗎?”
他一直以為秦堯是從港島來的。
秦堯搖搖頭,笑道:“我還得去一趟陰曹地府呢,無界的靈魂需要處理一下,不能總在我這裡囚禁著……二叔你先走吧,日後江湖再見。”
朱雲鈞點點頭,揮手離去。
目送他走遠後,秦堯來到斷橋上,翻開手中的登神秘笈。
這裡面隱藏著他渴望的長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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