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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事件觸發之後,信息流緩緩匯入,葉舟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確實是一個窮困潦倒的病人,但同時,他還肩負著另一層身份,那就是某諾華醫藥公司的臥底。
他的目的是收集ASPEN在免疫重建項目中的犯罪證據,將證據提交給自己的升級,從而引入國際人道主義和司法力量,強行終止這個項目。
當然,之所以要這麽做,可不是因為他所供職的公司有多麽高尚,實際上這是純粹的商業競爭。
諾華所研發的方向與ASPEN相似,但選取了更保守的路線,使用的是基因編輯技術,公司高層判斷,如果按照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ASPEN將會搶先突破免疫重建技術,從而影響諾華在全球的統治地位。
所以,他們必須要采取手段。
看著癱倒在地上逐漸死去的男人,葉舟感到了一種強烈的諷刺。
就算讓ASPEN繼續做下去又能怎麽樣呢?他們的技術方向已經錯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產出有價值的成果吧?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模擬器又為什麽要安排自己進入這段劇情中?
葉舟再一次陷入了迷惑,短暫的思索之後,他返回了自己的帳篷,隨後從一堆雜物中,找到了早就被藏起來的微型攝像頭和通訊器。
實驗大廳的看守並不嚴密,在等待一段時間之後,葉舟趁周圍沒有人,用通訊器跟上級取得了聯系,而快,他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自己的實驗將會在兩天之後啟動,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把整個實驗過程完完整整地拍下來。
同時,他還要用自己的話術,去引導那些負責實驗的醫生說出“這是未經安全性驗證的藥物、這是不成熟的技術”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語,從而坐實他們的罪行。
任務並不簡單,但相比起葉舟之前經歷過的模擬劇情,已經算很輕松了。
他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
到了晚上,又有一個實驗者被送回了實驗大廳,他的情況跟葉舟白天看到的幾乎完全一樣,爆發性DIC,全身大部分器官衰竭,不斷嘔吐,短時間內就陷入了休克性昏迷。
按照葉舟的推測,這兩人應該是在實驗室裡就已經發生了排異症狀,確定沒有拯救的余地之後,才被趕出了實驗室,畢竟以葉舟對這些資本家的了解,他們是絕對不可能輕易放過一個可能帶來突破的實驗者的。
所以,他們的死亡並不是發生在未來,也不是發生在現在,而是發生在他們簽署協議,走進實驗室的那一刻。
剩余的時間,只不過是枯燥乏味的倒計時而已。
葉舟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寒意,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醫生、或者說研究員,知道他們的病人會死嗎?
他曾經聽過一種說法,說在醫院中,只有醫生是不會背叛你的,只有醫生是絕對不可能希望你死的人,但在這裡,情況卻有所不同。
他們當然也不希望實驗者去死,他們只是不在乎。
看著大廳裡的錯落的帳篷外閃爍著的亮光,葉舟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這樣的話,哪怕最後ASPEN都不可能影響免疫重建技術的進展,自己也應該盡自己的能力,快速地結束掉這個罪惡的項目吧?
畢竟,建立在對生命的漠視上的技術研究,是絕對不可能取得成果的。
可是,萬一.......萬一ASPEN真的出現了突破呢?
萬一他們通過一次次的實驗、通過療法調整,最終攻克了排異反應呢?
到時候自己,應該如何去做選擇?
還沒等他想出答案,霍博便走到了他的身邊坐下。
經過白天葉舟的主動交流,對方似乎對葉舟這個並不刻意避開自己的男人產生了奇怪的信任,他看著葉舟的臉,開口說道:
“很可怕,不是嗎?”
葉舟微微點頭,沒有回答。
按照之前的信息,霍博很快就要接受下一次的實驗,他在之前的幾次實驗中都幸運地沒有產生排異反應,但一個人的運氣總是會用完的,這一次,他還會那麽好命嗎?
對他來說,大概每一次參與實驗都是一場賭博就像他曾經賭過的成千上萬場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是,在這一場賭局裡,他只有贏到最後,才“有機會”獲取豐厚的獎金。
如果讓葉舟以經濟學的視角來看待,這種賭局的期望實在是太低了,有可能連10%都不到,可是,哪怕是10%的期望,也足以讓一個賭徒去搏命。
真是矛盾又悲哀的選擇。
見葉舟沒有回答,霍博繼續說道:
“其實這裡每天都會死人有些是病死的,有些是因為實驗而死,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沒有人會去舉報。”
“ASPEN的勢力我們得罪不起,並且,這確實是我們惟一的希望了,不是嗎?”
“也許吧。”
葉舟歎了口氣,勉強回答道。
“不要那麽失落,慢慢地你就習慣了。你要相信,你就是那個幸運兒,你的臉色很好,我覺得,你是有希望能堅持到最後的。”
葉舟點點頭,沉默片刻後,突然反問道:
“你呢?”
“我?我怎麽了?”
“你會是那個幸運兒嗎?”
霍博被葉舟問得一愣,他笑了笑,回答道:
“我也許會是吧.......誰又說得準呢?不過,我倒是想好拿到錢之後應該要做什麽了。”
“去賭場豪賭一把?”
葉舟好奇地問道。
“那是當然的。”
霍博理所當然地回答道,葉舟對這個答案有些失望,他還以為對方在經歷這麽多事情之後會迷途知返來著。
但很顯然,一個人的本性,不會那麽容易改變。
“但是,我只會用一部分錢去賭。”
霍博的話打斷了葉舟的思緒。
“另外一部分,我會去鄉下買一個房子,它不用太大,畢竟我不可能再結婚、也不可能再有子女了。”
“我會在那裡活到老死,我想過了,我其實是一個地道的農民,我會種小麥,而且種得很好。”
“我聽說,華夏有新的小麥品種,產量很高,我想試一試。”
“我還想收養幾個小孩直接去貧民窟的街道上撿就好,你知道的,如果沒有人養活他們,他們在被拋棄的第二個夜晚就會死去。”
“這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如果拿到錢的話,也許我就能真正做下來了。”
葉舟有些感慨, 他沒有想到,在這個男人的心裡,還有這樣的善意。
也許對他來說,這才是生活的希望吧?
在自己的那個國家,衣食無憂的人尚且會用兩塊錢去購買一個虛假的希望,那自己有什麽理由質疑霍博在全然絕望的處境中,拿自己的身體、甚至是生命去換取同樣虛假的希望呢?
何不食肉糜,也許在精神層面上也同樣使用。
葉舟想要回答他,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在他猶豫的這幾秒鍾內,一個安保人員走了過來,叫走了霍博。
從他的口中,葉舟知道,霍博原定在幾天之後的實驗,被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