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炸雞店裡,三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正大口大口啃著炸雞,手上臉上都是油。
能敞開肚子免費大口吃肉,他們當然絕不客氣。
馬丁推門進來時,他們已經吃得打飽嗝了。
“他們已經吃了3磅的雞肉。”吉普西又系上了圍裙,她也明碼標價伸出手說:“按照成本價也得1磅4銀鎊,總計12銀鎊,感謝惠存。”
馬丁從兜裡點了幾張銀鎊:“加上孩子們的勞務費, 總共15銀鎊,這是他們應得的。”
吉普西接過錢,從裡面抽出三張遞給每一個孩子,又將剩下的塞進圍裙的兜裡。孩子們拿到這一筆錢,頓時都興奮起來,湊到角落邊七嘴八舌談論著要買什麽東西。
“那個寶箱魔物解決了?”吉普西更關心這一點。
“它不會再騷擾布篷區。”
馬丁輕聲說:“這一點你可以告訴斯派克先生。”
這個答覆讓吉普西臉色一松。
她知道,馬丁從不開玩笑,他說魔物消失了,那就是不會再回來。至於怎麽消失的,又去了哪裡,她不關心,也不是她一個普通人該問的。
“非常感謝。”
吉普西雙手放在圍裙口袋前,微微躬身。
馬丁不免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不久前,吉普西還和自己有說有笑,落落大方地談生意,甚至嘗試美色引誘。可如今她卻變成另一幅模樣,雖然依舊保持著過去的聰明眼力勁兒,但明顯看得出對自己有些謹小慎微。
因為馬丁如今已是貨真價實的注冊探險家。
一個背靠巨無霸組織的超凡者。
這就是普通人與超凡者的界限。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 那我也就不逗留了。如果有什麽後續問題的話, 可以讓人來給我送口信,我會知道。”
馬丁告訴她:“我住在湖上公寓,通過門衛能找到我。”
湖上公寓四個字讓吉普西臉上浮現一絲驚訝,繼而是稍縱即逝的羨慕,她點點頭:“如果不是要緊事,我們不會來打擾的。”
“那麽,再見。”
馬丁對角落的三個孩子擺擺手:“再見,孩子們。”
雪莉、道爾與溫德立即躬身齊說:“再見,馬丁先生!”
……
馬丁離開炸雞店,徑直去了西區的羅森菲爾德家族宅邸。
雖然此前已經和艾琳說過情況請假,但他對托比還是有點在意。
尤裡卡時刻被觸發,托比看起來是解開了部分心結,有了應對殘酷現實的意願和立足點。
但他年紀尚小,說不定過兩天又一下子回歸我是廢物的情緒裡。
馬丁有時候也被自己的行事習慣弄得頭疼。
一旦做一件事,他總是想要盡可能妥善,既然承擔了家庭教師之名,他總是想要這兩周時間裡,盡可能履行好自己老師職責,多給學生一些有益的引導。
更何況,進入第八鎖的條件還多虧了托比。
“馬丁先生, 托比好多了, 他正在洗浴。”
艾琳女士接待了馬丁,這位不苟言笑的中年女士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最近托比人變得開朗了,不再像是過去那麽鬱鬱沉沉。”
“實在讓人難以相信,一周之內你就讓他有了這種變化,任何讚美之詞都無法表達我的感激。”
馬丁也笑著說:“托比是個早熟的孩子,他一直在想辦法擺脫自己的巨大困境,所以顯得焦慮和恐懼。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和契機,哪怕我沒有來,我相信不久後他也能走出來。”
“你太謙虛了。”
艾琳搖搖頭,雙手放在膝蓋上:“沒有你借給這孩子的珍貴海枯石,沒有你出的那些特殊數學題,托比絕不會這麽快能喘過氣來。”
“馬丁先生,羅森菲爾德家族由衷感謝你的援手,希望以後我們能長期保持友誼。”
這番發言非常正式。
馬丁也鄭重說:“友誼長存。我一直很尊重羅森菲爾德家族做出的勇敢表率,你們不與基金會等外來集團妥協,也保護了很多平民不受進一步的壓榨。”
艾琳臉色變得柔和了一些:“羅森菲爾德家族很多做法的確是為了家族利益,但作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我們也一直在關心這座城市長遠發展,而不是一時間的虛假繁榮。”
“雖然家族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惜還是無法阻止他們,但家族的立場始終不變。”
馬丁也在協會裡打聽過。
羅森菲爾德家族作為本地勢力之一,屬於傳統意義上政治軍隊兩棲的大家族,是典型的精英分子階層、他們雖然未必看得上平民,但對外來資本的巨大威脅還是非常清醒的。
基金會拿羅森菲爾德家族開刀,驅逐羅謝爾,公布奧斯本的血統,引導輿論,將羅森菲爾德家族名聲搞壞,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更不用提之前基金會用波比威脅羅謝爾的事。
就這樣羅森菲爾德家族都不肯屈服,也算是本地勢力的強硬派了。
羅斯基金會有一種掌控一切的欲望,觸角遍布眾多城市,背後的牛頭人一族更是想要從內部控制人類社會,成為事實上的統治者。這種排他性與征服式的戰略方向,對任何不想屈服的人都是巨大威脅。
基金會的敵人,就是馬丁可以去爭取的朋友。
“其實我今天已經準備完畢,可以給托比進行聖徒秘儀。”
艾琳雙手交疊:“如果不嫌棄,還請留下旁觀。秘儀之後,就能將海枯石還給你。”
“當然不會。”
馬丁欣然應允。
聖徒秘儀在宅邸的地下室裡舉行。
這裡早已進行了特殊的布置。
中央處有一架鋪了白布的黑胡桃木床,床周圍用某種血畫出一個怪異圓形符號,符號內鋪滿了一種柔軟的樹枝,符號外擺放了一圈惰態晶。
惰態晶圓環外,是一根根點燃的白燭。
清潔完畢的托比穿著白袍,躺在床上,有些不安地看著馬丁。
馬丁對他點點頭,示意不用慌。
少年安心了一些,他手捏海枯石,緩緩做著深呼吸。
艾琳則也換上一身寬大白袍,靜靜站在托比的窗前,她仿佛在感應什麽,手裡拿著一根用水晶製作而成的手鏈。
馬丁專注地在旁觀禮。
正常情況下,聖徒秘儀是不會讓人旁觀的。
羅森菲爾德家族這是表達了對自己的極度信任,同時也是讓自己幫他們當做守護者,避免外力影響秘儀進行。
馬丁心裡琢磨著,看來這枚海枯石給得很值。
“不朽的複蘇之風在上,您忠誠的聖徒,艾琳·羅森菲爾德,莊嚴虔誠地頌念您的名諱,追隨您的意志,在此懇求,降臨您的仁慈,請給予托比·羅森菲爾德以指引。”
艾琳聲音抑揚頓挫,渾身的徑閃閃發光,它們通過她手裡那條手鏈釋放出來,環繞著托比。
馬丁聽得眼睛一亮。
羅森菲爾德家族的見證聖靈,原來是複蘇之風。
艾琳又抬起手,手中出現一枚晶瑩剔透的湛藍眼球。
馬丁對這東西似曾相識——有幾分像是大天使眼球,只是不知道這個眼球又是什麽作用。
她將藍眼球往侄兒的右眼一按。
床上的托比發出一聲痛苦呻吟,那枚藍眼球一下子陷入他右眼眶。這隻眼睛霎時間散發出碧綠光芒,身體裡出現一條條綠色的紋路,猶如葉脈,這些紋路遍布全身,形成了某種嶄新的有機整體。
少年身體開始持續性地顫栗。
一股晦澀的力量縈繞在他身體裡,仿佛困獸一樣左衝右突,最後被那股綠色力量完全壓製馴服,漸漸綠光消失。
托比也平靜了下來。
大概兩分鍾後,他緩緩睜開眼,慢慢坐了起來,用手摸了摸右眼周圍,仿佛還有點沒回過神。
旁邊艾琳溫和地說:“托比,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複蘇之風的聖徒,不用再擔憂須構序列的影響。”
托比眨了眨眼睛,還有點不適應右眼被義體所取代。
“不用擔心義體,它是幫你約束須構序列的,就像是一個籠子,將野獸關起來,讓它奔跑,成為你的力量。”馬丁做了一個簡單的解釋。
艾琳也點點頭:“馬丁先生說得很準確。”
托比看向馬丁,瞳孔陡然睜大:“馬丁先生,您全身都是可怕的題目……”
馬丁給整蒙了。
這什麽情況?
托比忽然閉上眼:“不行,不能再看下去,否則義體要受損……”
緩了一會兒。
托比再次睜開略顯疲憊的右眼:“艾琳姑姑,馬丁先生,我的「昨日漫步者」現在能直接看到每一個人的過往經歷,但這些經歷都是以各種數學題的形式互相交叉。”
“必須解開一道道數學題,它們答案連起來,就是一段完整的經歷,等階越高的超凡者,越是難以解答。”
“如果嘗試破解題目,很可能會被對方發現反製。”
馬丁若有所思:“所以還是亡者的經歷更容易破解,對嗎?”
托比點點頭。
“不過有靈具的幫助,我還多了一個輔助解法,那就是找到對方隨身物品,長期攜帶、或者附著其超凡力量的最好。就能得到更多的條件,進行破解。”托比對馬丁沒有任何隱瞞,旁邊的艾莉也沒有製止,仿佛理所當然。
馬丁聽完後給出評價:“這是一個功能性很強的能力,要善加利用。就從一些普通的死者身上著手練習吧。”
“想想看,理論上你能根據過去的亡者,還原出曾經的真實歷史,一點點往前推進,甚至可以追溯到天國還未降臨的時期,得出整個世界舊日的全貌。 這是一件對全人類都具有重大意義的事。”
托比聽得精神一振:“是的,這個方向很有意義!”
艾琳也提出:“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加入探險家協會,這樣會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是,艾琳姑姑。”
“還有,將海枯石還給馬丁先生。”艾琳提醒。
“不用。”
馬丁擺擺手:“這是祝賀托比成為聖徒的禮物。”
艾琳皺眉:“海枯石太貴重了。”
“這是我送給學生的禮物……托比,記住,好好利用你的能力,不論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怕。”
馬丁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要做的是發揮自己的才能,讓敵人害怕,讓他們提心吊膽,讓他們寢食難安,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波比。”
“能做到嗎?”
“能!”
托比捏緊拳頭,眼裡散發出從未有過的堅毅鬥志:“我會破解一切恐懼的,馬丁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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