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兩側是緊閉著的烏木門扉,看樣子大概是客房或者其他的什麽庭室。而在盡頭走廊的樓梯間與客房之間的左右兩側,向內便是較為空曠的會客室與餐廳。餐廳大概在左手邊,而會客室在右手邊。
“而觀星台則是在三樓的盡頭,那裡便是我父親工作的場所。”
達內爾指向蜿蜒向上的樓梯,如此說道。
“觀星台是指那個望遠鏡那裡嗎?”
木林順著達內爾的手指看過去,但似乎好像也不是望遠鏡的方向,於是他便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達內爾也搖了搖頭:“並不是。我父親跟我如此說過,天上的群星並非他們看起來的那般,其間更為深邃之物也並非‘看’便可以解決。人的眼睛存在著極限,看到了外在之形,便會將其刻入腦海。而其內在之形則是眼睛無法觸及之處,只是看,雖說不是不可以感知到,但終究會在腦海中烙印下偏差。這也是父親常常呢喃的。所以,他便將工作室移到了另一個區域——‘裡觀星台’。”
“裡觀星台嗎……”威爾低下頭來,開始了思考。
達內爾撓了撓頭,大概是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吧,畢竟對於複雜的東西很多人都會詞窮:“嗯……怎麽說呢,你們去見一下就知道了。”
說著達內爾便走到走廊的盡頭,順著樓梯便走到了二樓。
二樓的整體風格與一樓基本一致,順著欄杆能夠看到一樓的走廊以及巨大騎士像。
“這裡的房間基本是臥室與書房。這裡就不繼續仔細參觀了吧。”
隨後,他們便繼續順著樓梯上到了三樓。
三樓與一二樓唯一的連通處是樓梯,因此,初來到三樓確實給人一種與一二樓為兩個世界的感覺。大概是裝潢風格的問題吧,這裡采用了外部的白色與黑色大理石的建築風格,石柱與牆面感受不到明顯凹凸,但也感受不出平滑。整個三層沒有分出各種細小的房間,大概是作為一個整體的比較寬大的走廊使用的吧。
“啊……”木林完全看呆了。威爾也是被眼前的景色驚異,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如果就房間的裝飾來說,三樓只是一個普通的整體完全黑色格調的房間,黑倒完全看不出房間的方形結構。
但也正是因此,他們才會震驚。
雖然是完全黑色的房間,但是卻完全讓人感受不到壓抑,也感受不到恐懼。黑色雖然抹去了此處一切的形體,卻也給予了此處一切近乎無限的延展。空間並未拘泥於狹小的一隅,並未拘泥於有限的房間,而是完全從這個房間內側延伸出去,延展了近乎無限的距離。
給予這空間生命與延展的,便是鑲嵌在牆壁上的細小晶石。
又是晶石!但也確實是晶石。
包含著幻素的晶石,包含著各種能力與屬性的幻之石。這便是幻石。
有人用以作為鍛造的原料;有人則用以施展更大的奇跡之力;有人用以研究;而有人則用以生活用品。因為它是幻石,包含著無限可能性的晶石。
那份幻想之中大概也包含著群星吧,現在,它們也正像星辰一般閃耀著。一時間也分不清這是否真的是從天上摘了下來,而將其點綴在地面上。
星辰般的幻石無序地點綴在夜空一般黑暗的牆壁上、天花板上、地板上。但也確實編織了人們對星河的幻想的圖案,編織了飄搖虛幻的星間幻想。
空中似乎還飄蕩著各色的星火,大概是自幻石中泛出的星辰的幻想形體吧。
它們構成了這片人造的星空最後的紋理。 維奧莉特眼睛中泛著光,看來是很喜歡這樣的星空與這樣的世界啊。
他們腳下的白色大理石構成了星空之中的平台,一直延伸至盡頭的白色的石門。
裡觀星台,就在盡頭。
達內爾理了理衣冠,摘下了自己的帆帽,走到門前,鄭重地敲了敲門。
“請進。”
裡面緩緩回應了,似乎並沒有流露出什麽情感。
達內爾推開了門。
“好久不見了,父親。”
他站立在了門旁。
在他目光投向的地方,在黑暗的穹頂之下,在被書山圍攏的書桌前,坐著一個穿著白色與黑色長袍的灰發老人,那層灰中似乎還夾雜著些許的黑色。他仍然在埋著頭,或許是在寫研究的筆記。或許他已經聽到了達內爾的聲音,聽到了自己兒子的歸來,但是他並未表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緒。
老人放下了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群星昭示了你們的到來。”老人背著頭,並未看向門口的眾人,反而是拿起書桌旁的長杖——其頂端的金色圓環中放置著一顆晶瑩而剔透的星辰的幻石。他走至穹頂之下,將長杖插進了地面中央的凹槽中。稀薄的晶石光芒隨之熄滅,而周圍也陷入了一片漆黑。
稍許片刻後,穹頂上閃耀起了點點的微光。微光在穹頂上遊走了一會兒,隨後也便在其上固定了下來。光點中射出了一道光芒,直直地射入了權杖頂端的幻石之中。如同與星辰構建起連接一般,幻石也同樣泛起了多彩的微光。
他轉過身來,面向了眾人,微微鞠躬。蒼老而須發漸白的臉上卻不顯任何因歲月流逝而顯露的憔悴。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被譽為‘弗蘭尼斯之星’的皇家觀星者——佛勞洛斯·沃爾·萊爾。因星辰指引,而我們於此相見。而各位找我,是有何事相求嗎?”
威爾走上前一步,同樣鄭重地行禮:“我們為線索而來,為拯救蒼生而來。但是見到此處混亂與失序,不知先生可否知道些什麽事情。”
佛勞洛斯緩緩閉上了雙眼:“你們,是想要頂撞這片大地的黑暗天嗎。”
“如果說必須要擊碎這片天空才能拯救這個搖搖欲墜的文明的話,我們也會繼續前行。”
“哼,所以說你們與達內爾都是同樣的人啊。”佛勞洛斯冷冷地哼了一聲,但他臉上並未生出怒顏,只是仍然平淡地閉著雙眼。
聽到了這般的指責,達內爾也低下了頭。
“不過,也唯有如此,才能創造新的天空。”佛勞洛斯喃喃著,眾人並不明白其中的含義,而他也睜開了眼,“你們,知道星辰嗎?”
威爾撫了撫下巴,似乎若有所思:“我聽說過那個傳說——天上的星辰每一個都是一個世界,他們能看到我們在地上做的點點。”
“那你又可否知曉日月?”
威爾沉默了,似乎是在進行著思考。
“你所知的星辰即世界又是何種形式呢?”
佛勞洛斯進一步發問,但這個提問並非是刻意地刁難,反而更像是有意的提示。因為威爾似乎恍然大悟一般有了靈感:“日月,即是星辰。他們記錄著我們的幻想,那便是說,星辰也就是事項。”
佛勞洛斯微微笑了笑,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包含著幻素的單元——事項。 不錯,好名字。星辰會於天空中遊走,但事實上他們的移動並非無序。星辰在世界上的移動會形成其軌道,星辰在世界上的運動會留下其所存在的痕跡。我們無法直接看到星辰的全部運動,但是我們卻可以看到星辰於此時在天空之上的停留點。這就是眼睛能看到的——星辰的投影。”
木林聽著佛勞洛斯的話,同樣也能夠明白其中的道理。人無法直接感受的事項的存在。這便是事項於這個世界上最虛幻的形式。他們源自幻想,同樣也就像幻想一般無法觸碰。但是他們卻構成了這個可見的世界。
一個不可見的事物構成了一個可見的整體,那其中想必也就有一個轉化的過程。
而正如佛勞洛斯所言。事項在這個世界上無時無刻不在運動,而那種運動一定會在世界上留下相應的痕跡。這也就是我們能夠見到的。我們能夠看見“樹木”這個事項的痕跡;我們也能夠看到“動作”這個事項的痕跡;我們能夠看到“生”這個事項的痕跡;我們也同樣能夠看到“希望”這個事項的痕跡。不然,我們就不會自然地從我們的腦海中誕生這個事項的概念,誕生這個事項的表現。
是啊,概念。
木林對此有所感悟。
事項於這個世界上的投影,正是我們生活中隨時能夠遇到的“概念”。類似於將木板拍在泥土上,泥土上就會留下印記。概念也類似於事項的印記,是事項於這個世界中完全刻印下來的表現形式的印記。
事項是活的概念,概念是死的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