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要不要放你出來呢?”
余朗托著下巴,站在主管的工位邊,仔細端詳著眼前的黑木棺材,低聲詢問著。
棺材是滑蓋的,蓋板沒有蓋嚴,縫隙裡伸出一雙毛發異常旺盛,肌肉夯實的手臂。
返祖一般的手伸到桌上,指尖在鍵盤上瘋狂敲打著,閃著黑白光芒的屏幕上出現文字:
“放我出來!不然弄死你!”
余朗眉頭一挑,認真地批評:
“你脾氣不對,得改改。”
話音落下,黑手停了下來,雙手離開鍵盤,手掌捏成拳頭,高高舉起,再重重錘落。
鍵盤被砸壞,飛起的鍵帽劃過余朗的眼角,差點傷到他的眼睛。
余朗笑了笑,輕輕踢了腳棺木。
“我是辦公室唯一的活人,你要是這個態度,這輩子都別想出來喲。”
聽到余朗的話,黑手立刻停了下來,停頓了幾秒,他的手指放到了刪除鍵上,一陣狂點…
看著文字被刪除,余朗搖了搖頭,不太滿意。
“你剛才態度很差,還差點傷到我。”
面前的黑色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兩根手指用力地戳著已經崩壞的鍵盤,艱難地打出兩個字:
“抱歉。”
隨後,黑手瞬間縮進了棺材裡。
嘩啦一聲。
棺蓋被關上,棺材裡傳來咚咚的敲擊聲,他似乎正在努力壓製著情緒。
“三十好幾的人了,怎還使悶氣呢?有火氣就講出來啊!不要憋著!”
黑色的棺材劇烈地晃動著,裡面的人應該不太開心。
“哎,心態一點都不成熟,不能放你出來。”
聽到余朗的抱怨,棺材裡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是一陣壓抑的低吼。
余朗默默地走開,低聲嘀咕著:
“心理素質真差。”
拿起手裡的名單,在滿是紅杠的名單上又多劃了一筆。
與此同時,腦袋裡響起機械的提示聲。
“時間不足,請盡快完成初始任務!”
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身體正在漸漸地消散,變得越來越透明。
腦袋裡有個金屬的計時器,嘀嗒嘀嗒地響著,正在倒數。
只剩10分鍾。
“恭喜進入遊戲《工作屋》,請在二十四小時內打開棺材,並結識一名同事,否則你將被踢出遊戲,立刻死亡!”
這是二十三小時前,余朗蘇醒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在這段時間裡,他查看過整個辦公室。
前台的玻璃門被封死,像一堵牆,推不開砸不壞。
窗戶只能打開一條縫,腦袋都沒法穿過去,而且公司是八樓,樓下園區還能聽到古怪的慘叫聲。
窗外的天永遠是黑的,天上飄著一行亮著白光的字符。
“404 not found。”
多次確定無法離開辦公室之後,余朗決定將目標轉向腦袋裡的任務,轉向躺在棺材裡忙碌的同事們。
除了余朗的工位,其他工位上都整齊地擺放著棺材,各種材質,顏色也是五花八門。
棺材板的縫隙裡伸出一雙雙手,它們猛烈地敲擊著鍵盤,都快把鍵盤聲敲成了小曲兒。
在前台找到公司人員大名單,余朗開始照著名字,尋找開棺的對象。
作為一名遊戲愛好者,他知道遊戲的初始任務非常重要。
而且,在陰間又內卷的辦公室裡,選擇把誰的棺材打開,
尤為重要。 他發現棺材裡露出來的手臂都挺奇怪的,大多數並不像人類,有些像是樹皮,有些像是魚皮,還有些裹著黑色的氣息,帶著不詳。
余朗用自己的方式試探著同事們,但讓他很失望。
名字一個個被劃掉,選擇越來變得越少。
看著手裡的大名單,只剩一個選擇。
余朗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來側過身,盯著身旁暗紅色的棺材,看了又看。
棺材的縫隙裡伸出一雙小巧又白皙的手,手臂上有青筋,還有凌亂的黑色斑紋。
以前坐在這個工位上的,是個小姑娘,長長的頭髮,白皙的皮膚,明亮的大眼睛,聰明勇敢有力氣。
鄰座的同事,應該是他第一考慮的對象。
可是在她的電腦上,名為死亡名單的表格裡,余朗的名字佔據了十多行,隨著她敲擊鍵盤,還在不斷增加。
“余朗,年齡22歲,死亡原因:窒息,死亡時間9分鍾後,”
“余朗,死亡原因:大出血,死亡之間9分鍾後。”
“余朗,死亡原因:中風、糖尿病、缺血性心臟病...”
看著一排排的文字,他覺得腦袋脹痛。
隔這兒疊debuff呢?
要完成開棺任務,一定要選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得出來。
可是在余朗的考驗之下,大名單上的人幾乎都敗下陣來。
計時器剩下八分鍾,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拍了拍臉頰,余朗站起身,拿起前台找到的手電筒,走到暗紅的棺材旁。
俯下身,將手電筒打開,順著棺材縫隙把光照進去。
在昏暗的棺材裡,一個皮膚白皙的女人正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電腦。
光照耀著她的雪白皮膚,甚至能看到她臉蛋裡的紅血絲,像玉石般通透。
女人的手伸得筆直。
很平穩,很穩定地在鍵盤上輸出著余朗的死因,沒有受到余朗的干擾。
余朗仔細地看著她, 隨後調整方向,朝著女人的眼睛照了照,她目不斜視,眼睛都不眨一下。
進入遊戲已經二十三小時,同事們瘋狂內卷,沒有停歇過。
余朗忍不住有些好奇,輕聲說道:
“問你個事兒。”
“工作了這麽久,你眼睛乾不乾啊?”
……
鍵盤上的手微微一頓,隨後她默默加快了打字的速度。
各種奇怪的死法出現在表格上,余朗輕輕笑了笑,眼神明亮起來。
這女人不對勁兒。
其他同事聽著他說話,情緒變化特別大,有討好的,有狂躁的,有苦求的,唯獨她依然淡定,默默做事,裝作不回應。
欲情故縱?
不過就算真是這樣,余朗也覺得,她心態挺好,而且智力遠超過其他同事們。
余心裡默默打分。
用手電繼續照著她的臉,余朗嘗試拋出更大的誘餌:
“想不想出來?”
女人的手微微一抖,余朗以為她上了鉤。
下一刻,女人打字的速度越來越快,名單上他的名字越來越多。
看著電腦上逐漸增多的名字,蹲在棺材龐的余朗頭暈目眩。
表格上記錄的死亡原因,似乎真的緩緩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身上開始劇痛,胸口開始堵塞,搖了搖腦袋,裡面好像有什麽東西碎掉。
嘶…
余朗感到十分痛苦,身體仿佛被撕裂,但他的笑容無比燦爛。
伸出手,握住棺材板,猛地一掀!
“出來吧,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