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歷33420年,距離我被流放已經過去了七十八年,我的船員們已經陸續開始老去,而我,卻永葆青春。”
“帝國歷33425年,我們依舊沒有在黑暗地帶找到生命星球,這距離我們返回帝國越發的遙遠,今天,我們參加了俄洛伊的葬禮,依照她的遺囑,我們捕捉了一枚彗星當做她的墓地,她說她想要隨著彗星一起繼續流浪。不過我悄悄的命令18號備份了她的思維程序,或許我們回到帝國的時候,能夠讓她復活。”
···
唐恩停下了手,抬頭從舷窗望去,停下了超光速航行的“普利滋號”此刻正和人馬座珊瑚星雲擦肩而過,擁有著紅色璀璨雲團的人馬座星雲中閃爍著無窮的光點,那每一個光點都代表著一顆閃閃發光的恆星,他們就像是宇宙中最珍貴的珠寶一樣,燦爛奪目。
唐恩失神的望了一會,從一旁的書架上抽出一根筆,在筆記上寫道:“帝國歷33427年,記憶中的地球已經越發模糊,不知我是否還有回到地球的哪天,我們...還在路上...”
···
砰砰...
敲門的聲音打斷了唐恩的思緒,他轉頭揮了揮手,厚重的鋼鐵艙門被打開,一個頭髮花白,眼球渾濁的老人穿著深藍色的大衣走了進來。
他枯瘦如柴的手停在了半空,看著和八十多年前一樣,幾乎沒有什麽變化的唐恩啞然失笑:“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總想起登上戰艦的第一天...你錯過了尤金的葬禮...”
“...對不起。”
唐恩低下頭沉沉說道,原先萬人迷,不知多少小姑娘傾慕的羅恩已經老態龍鍾,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唐恩收拾好筆記本,過去攙扶著羅恩的肩膀:“你應該好好休息,叫我的事情由18號來就可以了。”
“不行!我是你的大副!只要我還沒有死,那這種事你就不能交給一個仿生人!”
羅恩忽然激動起來,手舞足蹈片刻,又猛然老淚縱橫:“為什麽,為什麽她偏偏是一個仿生人...”
唐恩不知如何接羅恩的話,站在他的一旁沉默不語,嘴中隻重複著對不起三個字。
···
八十多年前,唐恩從地球上穿越到了這個橫跨銀河系與大小麥哲倫星系的龐大帝國當中,很是幸運的成為了帝國統治者的第三個孩子,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身體的前身因為叛國罪即將被流放。
因此在唐恩還沒有搞清楚什麽狀況的時候,便被帝國大軍押送著上了一艘只有十二個人,但是卻擁有四千米長,高三百米的戰艦內,要求他們前往黑暗地帶尋找十顆生命星球作為懲罰,如果找不到,那便不能回帝國。
八十年裡,唐恩帶著十一個船員在黑暗地帶尋找著各種生命星球的痕跡,但,他們見識過指環星系的美妙,也和星際海盜乾過仗,甚至還在冰川星系仰望過太空,唯獨沒有找到哪怕一顆生命星球。
黑暗地帶就仿佛是一片沉寂的死海一般。
···
羅恩擦了擦眼淚,露出不甘的笑容,拍著唐恩的背部嗤嗤笑道:“艦長,我只是不甘,不甘我們就這麽死去,要是你能有後代,憑借你的基因,遲早有一天你能找到生命星球...”
“不說那麽多了,走吧,尤金還等著我們。”
唐恩沒過多說這個話題,拍了拍羅恩的肩膀,攙扶著他朝著主控室而去。
原本熱鬧的飛船在四十多年前便逐漸沉寂,
尤金、俄洛伊、休伊斯...他們一個個從自己的記憶中消失不見。 一個掃地的機器人從旁邊路過,羅恩見狀忽然踢了那可憐的機器人一腳,奪過它手中的拖把大聲呵斥:“嘿,把東西放下!那是尤金的掃把!”
吱吱...
有著初級智能的掃地機器人揮舞著自己的機械臂抗議羅恩搶了它的工作,直到唐恩朝著它揮手,小小的機器人才罵罵咧咧的轉身離去。
羅恩惶恐的握緊了拖把,顫顫巍巍的說道:“不,我只是...我只是看著這東西就想起了尤金,他以前是整艘飛船上最勤快的人...”
“我知道...”
唐恩點頭,走了沒幾步,羅恩忽然又停下了腳步,當唐恩轉頭望向他時,他滿臉絕望的看著唐恩:“艦長,我...我可能快要不行了...”
“前天的時候18號給我做了體檢,她告訴我我的身體已經開始老化,或許,只能再撐一個帝國年...”
唐恩默然,羅恩隨自己上船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十歲,現在的他,的確已經到了大限的時候。
沉默了片刻,唐恩問道:“你想要怎樣的葬禮?”
“我想要...回家...”
羅恩渾濁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精光,他用最後的話道:“我走的時候,我的孩子才剛出生,艦長,如果你還能回到帝國,請把我的骨灰和我的妻子埋葬在一起...”
咳咳咳...
羅恩猛烈的咳嗽著,他捂著嘴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絲血跡。
唐恩喉間哽咽,半晌才點著頭。
“我以帝國第三王子的身份向你發誓,我一定會帶著你回家,不,是帶著你們!”
···
偌大的主控室曾經是唐恩他們消遣的地方,在這裡他們一起打過麻將,一起吃過火鍋,還一起仰望過星空,暢談過理想。
但現在,整個主控室只剩下了一堆的黑白照片,他們的容貌停留在了他們最美的時刻。
台上,羅恩顫顫巍巍的捧著悼念詞:“尤金是一個可愛的人,是一個偉大的人,是一個值得我們崇敬的人...”
台下,唐恩和金發碧眼,穿著黑絲的18號在靜默的望著羅恩,半晌,18號緩慢切平靜道:“他快不行了。”
唐恩點頭:“羅恩死後,就和以往一樣,保留著他的記憶備份,我發過誓,我帶著他們離開,就要帶著他們回去。”
沒有人類情感的仿生人18號點點頭,這種事情她已經做了九次,而最後一次,也將畫上一個句號。
“...願帝國榮光讓他永垂不朽!”
羅恩念叨出最後一個悼詞後,接下來他將裝有尤金屍體的水晶棺放在了閘門外,當唐恩按下按鈕後,尤金的屍體將會隨著太空漂流,最終不知落在何處。
這是尤金的遺願。
唐恩悲傷的望著棺槨中的尤金,長歎了一口氣後按動了按鈕,接著,只剩下他和18號, 以及羅恩,默默的注視尤金遠離戰艦。
然而,就在尤金飄出去不遠,忽然間一道流光和尤金的棺槨擦肩而過。
唐恩和羅恩望著那一抹流光愣了一會,隨即他們二人大吃一驚,近乎異口同聲急切道:“18號!快,快攔下那個!”
18號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用他們吩咐便已經用機械臂抓住了那個流光,接著,羅恩仿佛回光返照一般衝刺著跑向了物資倉。
他的速度就連唐恩都頗為驚歎。
等到他到了物資倉時,羅恩已經抱著一個碩大的類似衛星一般的東西失聲痛哭:“人造物品!是人造物品!這是文明的象征!是文明啊!”
唐恩望著那東西抿住了嘴唇,死死的咬緊牙關,他沒想到自己等人追尋了八十多年的生命星球,竟然以這麽一種可笑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
有人造物品,那麽就代表著這附近肯定是有生命星球,並且,能夠發射出這種東西,就說明它擁有著太空航行的能力,這,是文明的象征!
羅恩像是小孩子一般在那東西上摸索著,過了不知多久,他找到了這東西的開關,接著,那東西艙門被打開,羅恩迫不及待的鑽了進去,片刻後,他衝了出來,興致勃勃的望著唐恩,手裡高舉著一個直徑二十二厘米,金光閃閃的類似唱片一樣的東西。
“是生命星球!這顆星球就在獵戶座懸臂太陽系第三顆星球上!艦長!這顆星球名字叫地球!”
唐恩早已經忽略了羅恩的話,他此刻隻望著這枚金唱片,腦中一片空白,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