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穢雲天,靈氣複蘇的地脈節點。
五階靈舟之內,滿地的血水屍骸,身處其中無論男女修士,皆是死狀淒慘,恐怖景象,恍若地獄世界。
在靈舟中心處,一身黑衣道袍的美貌女修,被一排黃紙符咒圈禁在其中,時至此刻金月夫人神情恍惚,神色倦怠。
她不敢閉上眼睛沉睡過去,因為只要一沉睡過去,自己看到的就是一片暗紅色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師姐她瘋了,殘殺了玄冰島所有弟子,甚至吞吃她們的血肉,對自己說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可是自己也無法清醒過來,因為一旦清醒過來就要面對比地獄更恐怖的現實。
為了自保,她只能將自己困於虛幻與現實之間,既不沉睡,也不醒來。
“我,到底為什麽要來這裡。為什麽啊?”
在這癲狂的現實與虛幻夢境間,唯一能讓金月夫人稍感到溫暖的便是自己兒時的記憶。
那個時候自己與師姐在玄冰島爛漫繽紛的山花間奔跑,師姐很寵自己的,從小到大好東西都會讓給自己,師姐只要次一些的,每次犯錯師尊發怒,都是師姐替自己遮掩求情。
“所以,到底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一股陰冷的感覺落在自己的身上。
靈舟之內,滿地的血水屍骸間,中央處被一圈符陣圈禁著金月夫人,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一位與她穿著一般無二道袍的白發女修,從後面出現輕輕地抱住了她。
在這名白發女修的臉頰上,有著一道傾斜猙獰的劍痕。
“對不起師妹,我只是不想讓你吃那麽多的苦。我只是想讓自己背負所有的罪,由你來弘揚玄冰島一脈的道統傳承……對不起師妹,是師姐沒有用,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其它辦法了。”
金丹境的真人,可以修出陰神禦劍出萬裡之外,只要靈魂壽元尚未窮盡,即便肉身被斬亦可以走出陰神奪舍重生。
當然,這樣做有一個前提,就是這名金丹真人境修士本身凝煉陰神了,修成這門神通後,無論是修煉身外化神法門,還是奪舍以渡過胎中之迷,都是成功把握大增。
後面這種行為在通玄修界有一個專有的名詞:轉劫。
“呵呵呵呵……事已至此,明風老道、不死尊他們亦不會放過我,既然如此師姐您便與我融為一體吧。”
“我們一起,為玄冰島道統最後拚一次命。”
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金月夫人左邊的眼瞳,迅速轉化為暗紅之色,與此同時,以金月夫人為中心整個清潔區域的天地元氣再次匯聚起來。
“吼吼吼吼。”
玄冰真水以其身軀為中心盤旋湧動,一條條猙獰凶暴的漆黑色蛟龍之首,以此延伸而出。
而在這個時候,靈舟之外,所有人都以為戰鬥已經結束了,大局抵定。
所有人都在感歎著張烈之前施展出來的超卓劍術,快狠到無影無形,當真凌厲到難以想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正在拄劍於地喘著粗氣的張烈,突然神色一愣,略一抬頭望向那艘敵方的靈舟,他此時已感到天地元氣出現不正常的匯聚。
再下一刻,伴隨著恐怖狂烈的蛟龍嘶吼。
一道暗影,轟然間衝撞出來。
“金月夫人!她竟然還沒有死?”
“不對,她的狀態不對,看她的眼睛!”
與明風老道、念空他們的驚呼不同,張烈反應極快,揮起一劍就斬向了地面上五階防禦法器金精輪。
這件防禦法器被玄冰島一脈的歷代島主,投入巨大代價,祭煉出某種後門,令紫府境的玄冰島修士就可以初步祭煉。
更何況金月夫人紫府巔峰境界,法力亦稱得上是極為不俗了。
因此張烈的反應再快,劍速再快,這一劍依然落了個空。
因為剛剛那記極速的絕殺劍式已經耗盡他的法力體能,此時此刻狀態下降。
被金月夫人從容取回日精輪,注入法力化開金球籠罩保護自身。
雖然金月夫人根本無法撐起日精輪一半的威能,五階防禦法器在她手中只有四階頂級的效果,但是與玄冰島一脈的道法相契合,疊加後依然是五階下品的實際威力。
“吸,呼。”
張烈深長地吸呼,喚起法身內的神識法力潛能。對於眼前這一幕,張烈雖然驚但卻不怒。
他的狀態是要比明風老道、念空那些人都要好得多的,一方面是根基深厚,底子更好就更經得起折騰,一方面是他的戰意劍心,可以令其在生死關頭遇強越強,越戰越強,只要心意不肯退,戰意就可以將體內全部潛能激發出來,直到劍主潛力窮盡,戰死為止。
這是張烈早在練氣境界時,就已經修煉出的劍心根基,只是自幽冥地淵以後的這些年來,需要他拚到這一步的情境幾乎再沒有出現過。
還有一個方面便是血丹了,只是張烈本身並不太想過多吞納血丹元氣,吞納越多,魔劫越重,更何況這並不是最高性價比的利用法門。現在,卻是沒有其它選擇了。
“爾等螻蟻,竟敢斬我肉身,都給我死在這裡!”
相比玄月真人,金月夫人的修為法力比較眾人,並沒有絕對的優勝,但是她此刻近乎是巔峰狀態,而在場的其它人則都是五勞七傷。
低喝一聲,以高空中的玄月夫人為中心,就像四面擴散開大片的玄黑色冰錐冰雨,一條條墨色蛟龍當空飛舞,宛如駕雲布雨。
張烈劍器在手,劍氣縱橫激蕩。
鏘鏘鏘鏘鏘,左右雙劍在手,縝密劍路當真揮舞的是風雨不透,同時配合著身法猶如遊龍般穿梭變化,甚至帶出道道的幻影。
“純以戰鬥而言,我現在最大的勝機所在,便是憑借法體強橫的優勢咬牙堅持下去,待法力點點恢復,而後抓住機會一劍襲殺,徹底顛覆翻盤這場戰局。”
“不過,我似乎還有其它更好的方法。”
當戰鬥到了生死之間的時候,張烈額頭眉心處的金色道紋自然而然就浮現出來了,不再隱藏。
自身現在法力太弱,還無法支撐起昊天法目的運轉,這一點張烈自己也知道,因此他通常都不運轉這項神通,現在的法目開啟也僅僅只是被動激發,修士生死間產生的巨大能量,令這項神通短暫開啟了。
因此,張烈就看到了在金月夫人那磅礴的玄冰真法後面,有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聯想到之前的提示,魏家兄弟的神情,以及,自己在赤陽谷張家時,所閱讀過的有關於魏家的資料。
張烈心中頓時明悟了然,許多的事情都想得通了。
昊天法目一旦開啟,遠遠比劍心通明都還要強大,內外俱觀。對外,可以觀測天地元氣的極微變化,對內可以觀測氣血法力運行的極微變化,所謂全知者全能,真正修成昊天法目就意味著在全知者這個領域,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但是這是起步金丹的神通,除非天賦異稟者,否則在紫府境界過多開啟,會損傷瞳力。
在察覺到魏家老祖魏玄一之後,張烈直接就把昊天法目關閉了,雖然這樣他的戰鬥,頓時變得更加狼狽。
但是張烈自信,自己絕對可以比魏家兄弟支撐的時間長,哪怕,金月夫人現在主要攻擊的是自己。
玄冰真水法氣象磅礴,金月夫人在主攻張烈的同時,隨手一劃,把重傷的明風老道、念空、以及魏家兄弟也都圈進去了,共同籠罩於極寒徹骨玄冰冰雨冰錐范圍當中。
明風老道已經重傷,念空施展了“大無畏神功”中的“度一切苦厄”法力,短時間內法力盡複,這也是他能夠屢次在圍攻當中活命的本命神通,但是這種法力恢復是暫時的,拖得越久自損越重,因此沒過多久念空也散功了。
一時間,四人安危全靠魏家兄弟兩人持法器法盾勉力支撐。
張烈法體雙修,快劍無雙,在這種大范圍群攻當中,連一枚冰錐都未曾落在其身上,冰雨無法完全躲避過去以肉身承受了,可是寒氣也難以侵入。這種避實就虛的遊鬥,令張烈不僅僅可以長久堅持,甚至還可以一點點的積蓄法力,尋找反敗為勝的機會。
“可惡!可惡!可惡!這個家夥怎麽會這麽難殺,他怎麽還不去死啊!”
越是與玄月真人融合,金月夫人就越是靈台混亂群魔亂舞,她雖然依然撐著日精輪的防護,不肯露出半點的空隙來。
但施法卻是越來越激進狂烈,最後甚至禦使身邊玉瓶傾倒出滾滾玄冰真水。
轟隆隆的漆黑色玄冰真水,恍若天河倒掛一般傾泄而下,極黑、極寒,氣象極為恐怖。
“魏玄一這個家夥,還不肯出手?罷了,我就再為你製造出一個機會。”
被四面黑水天河席卷覆蓋,張烈第一時間禦劍而飛,於四面數道驚濤駭浪間穿梭而過,而後為了節省法力落地提縱。
“金月夫人,你與你師姐現在共用一個軀體,就不擔心有一天,會被你師姐反客為主?”
“生死之下,可是沒有那麽多同門之誼。”
“我剛剛就沒見過玄月真人走出陰神,但是下一刻,她卻與你合二為一再一次殺出來了。”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那道陰神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而是一直附在你的身上。她被穢雲凶光所染,之所以不殺你並非是顧及著情誼,而是她一開始就打算奪舍你的肉身,為她未來的道途鋪墊回轉的余地。”
剛一開始的時候,張烈還僅僅只是想以話術撼動金月夫人的心神。
但是越往後面說,就連他自己也越是覺得前後關聯,條件齊備,現實恐怕就是如此由不得人不信。
在這個過程當中,四周黑浪滾滾而動,似乎無窮無盡吞噬虛空,這些玄冰真水在金月/玄月精妙控訣手法操縱之下,化為水刀,水槍,水箭,水蛇,水馬,水雲,水鴉……其間還有玄冰冰蛟穿梭遊蕩,攻擊張烈。
玄冰島一脈的道法,修煉到最精深微妙處,修仙者幾乎可以化身為一方水域之主,即便是與本界真正的蛟龍交鋒恐怕也不會落於絲毫下風,甚至可以戰而勝之。
不過這就已經是某種極限了,得道於此同樣也受限於此,玄冰島一脈並沒有足夠的驚才絕豔之輩,能夠將這一支所傳承的道法推衍到元嬰大道的層次。
“金月夫人的心亂了。”
張烈身處於這門玄冰水法之間,雖然時刻都承受著猛烈的攻擊,但卻也因此與金月夫人產生了某種若有若無的聯系。
他能夠判斷出,若是金月夫人的心神沒有亂,這套水陣的縝密程度還能再提升許多,那個時候自己就不得不真的開啟昊天法目續命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憑借劍心通明也可以支撐。
另一邊,金月夫人也的確開始因為張烈的話,懷疑玄月真人了,明明是一具肉身,可是右邊的眼瞳卻以一種懷疑提防的眼神看向左邊的眼瞳,心中判斷著張烈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建立起信任需要很多很多年,可是摧毀它卻僅僅只需要一瞬之間,當然,這也是因為金月夫人受到的刺激實在太大了,她可是眼睜睜看著玄月真人為了追殺張烈一行人,出手殺光了玄冰島一脈的弟子,並且吞食他們血肉的,那種心神衝擊的確是常人難以想象。
聽到了張烈的話語,玄月真人是狂怒的,她殺意如熾,瘋狂施法壓製著張烈想讓他閉嘴,不,是最好迅速去死。
然而她還是有一絲動搖的:師妹她會不會懷疑我。
因此,左側的血瞳下意識地,向右側注視一眼,卻看到了一種懷疑提防的眼神。
在這一刻,玄月真人心都碎了:我做這一切是為了誰?難道是為了我自己嗎?
從小到大我把一切最好的都給你,師尊原本想把島主之位交給你,讓我來衝擊玄冰島一脈道法的瓶頸,你說你想有更好的道途,在外面與人結為道侶,於是我接受傳承成為護道人,依然把島主之位交給了你。
你說你想要探索穢雲天,謀算群修獲取資源,我明明知道其中危險,卻依然放棄閉關出手相助。
事情發展到最後的時候,我們已經無路可退,那些事我不做,你就要去做……最後我隻落得你滿心的懷疑?
玄月與金月都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似乎從心底深處升起一股無比淒切哀怨之感,一股難以言喻的意念衝擊身心,化為絲絲縷縷的實質黑絲纏繞兩人的身心。
再下一刻,手持無形幡的魏玄一帶著詭異的波動與陣陣漣漪,在兩人的身後出現,而後他飛身竄起,其身軀猛然拉長,化為一口數尺寬闊,長有十數丈的鋒銳巨劍,在這口詭異的魔劍劍脊上,生有無數的妖異眼瞳,與之前已經死去的天妖劍齊無生有些類似,卻又不同,相比齊無生妖劍的粗糙與暴烈、魏玄一以身化劍其中充斥著一股玄異的意境:
其情深處有百死無悔的癡心,其堅忍處有海枯石爛的誓言,其暴戾處有殺盡蒼生的殘酷,其哀怨處有玉石俱焚的絕望。
劍勢籠罩之下,所有人都將墜落身心最深處的欲情當中,哪怕這種墜落僅僅只有一瞬,但是對於一位高明的刺客來說,這就已經足夠。
至愛至恨,至愛至毒!
情愛,為修士之劇毒!
魏玄一是最擅長尋隙而入,全力爆發的。
五階上品法器日精輪,一日之間短時間內被擊破兩次,都未能護住自己的主人,但這真的是非戰之罪。
砰。
“啊!”
伴隨一聲慘呼,玄月與金月的身形被一團黑暗的幽冥地獄所吞沒,在那黑光當中有一杆白骨幡豎立著。
卻是張烈在最後一刻,以太陰白骨幡在魏玄一的劍下搶殺,吞沒煉化了玄冰島玄月與金月。
魏玄一身形化成的魔劍,出鞘卻未能噬血,因此當他再次化返人形的時候臉色略有一些蒼白,本想動怒,但是看到張烈以白骨幡煉化了那兩人,一身法力因此迅速恢復增長,原本將發的怒氣卻因此消散了。
“好,極好。皮厚心黑,下手穩準狠,這樣的人才能活得長久,才能長久的庇護黃龍郡修士,而不是不知道哪天死在哪裡了。”
魏玄一兩次突破金丹瓶頸均告失敗,本身的壽元已經不多了,這一次他提前知曉穢雲天任務,魏家又剛好存有定塵丹,因此才緊隨其後跟隨前來。
打得便是觀察張烈與魏家兄弟的相處情況,若是雙方能夠和平相處,張烈願意做人留一線,那麽魏玄一就會接受自己身故之後,由張家執掌黃龍郡修士首領這一結果。
但若是張烈暗害魏元辰與魏元虹兄弟,就說明雙方仇怨根本就無法化解了,那麽魏玄一就會不顧一切,斬殺張烈。
這是魏玄一原本的計劃,但是在中途的時候接連遇到意外,先是遇到張相神,被對方逼迫著要立下血誓,一甲子內都不得向張元烈直接或間接的出手。
緊隨其後又發現玄冰島的陰謀算計,不得不向張烈與魏家兄弟提出警示。
魏玄一雖有無形幡與定塵丹之助,在穢雲天內還算是來往自如比其它人容易得多,但是他面對像玄月這樣根基不弱的金丹真人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在後面跟隨著,等待變數。
好在魏玄一不用像前面兩艘靈舟一樣,一路追逃滿空遊走,他每到一處清潔區域都耐心的打坐恢復,直到狀態盡複方才繼續追蹤,他在魏家兄弟身上有放有定位法器,只要雙方距離不是離得太遠,魏玄一總能夠找得到,直到今日。
魏玄一心中也清楚,張烈以手中魔器搶先一步殺死玄冰島女修,是為了進行煉化恢復法力,提防自己。
但是張烈的這種小心謹慎卻是讓魏玄一感到安心的,他作為宗門刺客多年,自然清楚能夠長久活下去的修士都是什麽人,像眼前青年道人這一種,法體雙修劍術精湛,又足夠小心謹慎的人,只要稍稍輔以氣運就可以活得很久。
“小子,定塵丹丹方,是我嫡親孫女魏月娥的陪嫁之物,你要麽娶她,要麽老夫把丹方燒了也不便宜你,其中得失你自己考慮去吧。”
話畢,魏玄一手中長幡一轉整個人化光而走,連同魏元辰、魏元虹也未曾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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