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魏家兄弟與張烈的關系相處如何,因為是蕭山老祖的命令就無人敢違逆怠慢不肯遵行。
沒過多久,一艘飛遁極速的靈舟法器,便自紅蓮洞府出發,破空而去了。
這是蕭山老祖賜予的法器白鶴靈舟,因為可以同時承載五名紫府修士的法力催動,因此遁速驚人價值不菲。
但是,魏家兄弟與張烈他們所不知道的,在他們離開寒山郡紅蓮洞府未久,就有一道近乎無影無形般的虛無遁光,以一種驚人的疾速高飛而起,尾隨著白鶴靈舟的飛遁方向跟隨而去了。
駐世八百年的蕭山真人心機深沉,雖然看重張家張元烈的氣數強橫與銳氣過人,但這種關系著他修煉元嬰大道的大事,蕭山真人又怎會不做萬全準備?
盡人事聽天命,可從來都不是這種人物所追求的。
只是才飛遁兩千余裡,一道璀璨無比的刀光就驟然之間破空而出,給人的感覺,突兀得就好像是從另一處空間裡刺出來的一樣。
刀光穿梭遊走,氣象猶如龍蛇變化。
這一下子,就算是手持上品法器無形幡的魏玄一也吃驚不小,被那道刀光接連斬中兩記狠的,方才以護身法力防護疾退,遁出刀光籠罩范圍。
“張相神,想不到你竟然能突破紫府境界!”
現出真身的魏玄一身材矮小手持布幡,他一襲灰色的道袍,穿著芒鞋,腰中系著一根澹色絲絛,發髻隨手一挽,插著一根紫玉般晶瑩的竹枝,翩翩氣度宛如神仙中人,半點煙火之氣息都不沾染。
僅僅只是他這份賣相,又有誰能聯想到他是丹陽宮第一刺客,殺人殺到連金丹境界都晉升不上的地步。
功勞大到,就算蕭山真人也不得不賣給他幾分面子的地步。
可是,張相神卻是這個世界上少數幾個了解眼前之人的修士,若是有得選的話,他也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就與這個老家夥對上,但是,有的時候卻是沒得選。
“魏老祖,這樣匆匆忙忙是趕往何處?莫不是想像九十多年前一樣,再暗害我張家的一名英才?”
在聽到這句話語的時候,魏玄一下意識地微微眯眼。
但他雙眼中的童孔驟然擴張、而後緊縮顯出一股殺意,執握著無形幡的五指微微收緊。
“張相神,就算你突破到了紫府境界,難道就以為可以與我算總帳了?你配嗎?”
殺意一起,當機立斷。
前一刻,魏玄一老祖還站立在虛空處,再下一刻時,這位身形矮小卻又有一些詭異氣質的道人,就已經出現在了張相神的眼前近處。
因為雙方距離太近,兩人之間的護身法力頓時本能發出,彼此對衝碰撞了起來,刹那激起陣陣漣漪波紋四面連綿擴散,甚至令山石草木都為之傾倒拂壓。
魏玄一原本是打算在這一刻痛下殺手的,但是明明是初入紫府境,可是張相神的表現卻極大出乎他的預料。
一口漆黑異芒邪光陡然間繞體而飛,刀光陰沉沉,其中卻充滿一股暴戾殺戮之意境。
與此同時,以張相神那雄健的身軀為中心,同樣有黑灰氣浪翻滾擴散,氣浪當中,張相神雙眼發紅,宛如魔神般。
“由佛入魔?”
魏玄一下意識地輕呼道。
“錯,是斬佛證我!”
張相神手臂一揮,手刀劈刃劈破空氣,硬生生得斬出一道勁力,雖然魏玄一手段詭秘,微搖手中布幡,他的身形就在幾個閃爍之後,又複回到了高空之上,但是張相神所斬出的勁力凝聚恐怖,接連斬裂開路徑上所有樹木,使之紛飛破碎,土崩樹斷。
而在這個時候,
有一口光華暗沉,前後兩口刀刃上生滿了赤紅獠牙的怪異魔刃出現在張相神周圍,隨著其意志繞空飛舞。當張相神全力運轉法力的那一刻,在其身後浮現出巨大的深海何羅魚法相,黑暗擴散,吞沒萬物,巨獸仰天嘶吼,似乎蘊涵著一股無窮無盡的黑暗魔力,詭秘威能。
“魏玄一你輩分雖小,但是年紀卻要比魏元辰、魏元虹他們要大得多,再加上兩次衝擊結丹瓶頸失敗,心中信心已喪,體內暗傷積累”
“那又怎麽樣,殺你張相神依然是易如反掌!”沒等張相神說完,魏玄一就已然周身殺氣爆散,縈繞環動,竟然漸漸給人一種如同鮮血煮沸般的感覺。
“……沒錯。與你戰鬥,最後死的人一定是我,但你信不信,就算是我死也絕對可以給你留下終生都無法恢復的傷害。”
“你剛剛衝擊結丹瓶頸失敗未過十年,現在是你此生最弱的時候,魏玄一,你真的做好與我以死相拚的準備了?”
下方山林間的張相神,一身魔性凶氣升騰變化。
“……”魏玄一死死凝視著張相神,微微咬牙,已然準備不管不顧悍然出手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能夠成為丹陽宮第一刺客,這麽多年為宗門南征北戰完成無數任務,當然不是一位缺乏決斷的人。
只是下方的張相神,他在不斷提升何羅魚法相強度同時,也說出了足以讓魏玄一改變心意的條件。
“我可以放下九十年前的仇恨,並且立下血誓此生再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但是你也要立下血誓,一甲子內都不得向張元烈直接或間接的出手,否則的話,就準備承受我的法相自爆吧,你猜,我沒有在四周布下陣勢在最關鍵的時刻阻你一瞬?”
何羅魚是紫府後期的妖獸,這樣的妖獸決死搏殺輔以陣法,就算魏玄一也不能不想一下。
“我並且沒有想殺張元烈,就如你所說的一樣,我已經老了,這些年為宗門南征北戰暗傷累累,又兩次突破結丹境界失敗,道途幾乎斷絕,黃龍郡五大修仙家族需要新的掌舵人,我希望由元辰或者元虹來接過這個重任……但與此同時我又清楚的知道,他們很難接得下來,坤元山離塵子上修已經駐世數千年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南炎洲修士的日子可能會很難過,不得不承認,無論是你還是張元烈,都比魏家人更適合擔當五家的首領。”
魏玄一的這番話,說得當然是半假半真。他跟隨著張烈等人前往,一方面固然是成為確保蕭山真人目的達成的暗手,另一方面也是要觀察張烈是否會對魏元辰、魏元虹出手暗殺。
如果會的話,那麽就沒得選了,魏玄一會選擇在合適的地方出手,拚著自身傷勢加重也要殺死張烈,免得為魏家遺留下未來滅族的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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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張烈願意與魏元辰、魏元虹合作的話,即便有一些矛盾,魏玄一也可以忍得。
不過這種幽微心思的細節,魏玄一不會也沒必要同張相神說。
“你以無相訣入魔道,以一身佛門法力為憑修煉魔功,這麽做的確是有便宜好處可佔,但是入魔容易,降魔卻難,從古至今嘗試走你這條道路的人沒有少過,未來也不會少,但是最終能夠成功的人,恐怕十個修士裡連一個都不會有。”
“我有一件四階靈物清心菩提子,可以鎮壓魔性,過些日子便送到你赤陽谷張家,我再把我一支三代以內的親族送到你張家為奴為婢,張相神莫要忘了你的承諾。”
一語話畢,老道魏玄一拂袖而去、無影無形。
山林當中的張相神,控禦魔刃於側,左手持訣不斷掐算了好一陣,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召回魔刀。
雖然苦心鑽研、專門修煉了克制無形幡的劫殺刀訣,但只有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知道對方到底有多麽恐怖。
“最要命的是,為求在短時間內功力精進,我自身的修行,也有著很大隱患。”
修士修道貴在以一貫之,道行精深,頻繁的轉換主修功法會給未來帶來很大的隱患,因為每一門功法所修煉出的法力經過的竅穴、經脈都有所不同,頻繁轉修主修功法,法力運轉越混亂,法體也受到損害,這樣對日後的道途根本就沒有半點好處。
但是因為各種原因,或形勢所迫或目光短淺,這樣做的底層修士不少,走得人多了,自然也就生出了進行補救的各種法門:入魔、妖化、鬼修、體修。
這些法門都算是補救法門,後兩者極大的改易本身體質,名副其實的進行脫胎換骨了,而前兩者雖然依然是以自身法體為根基,可是魔功轉化吞噬駁雜法力,只要入魔夠深,反而可以練得魔功精純,因為這本身也符合魔道功法弱肉強食的特征。
之前這些年,張家的發展受到魏家若有若無的壓製,張相神為求戰力所修功法自然是駁雜無比,因為沒得選,只要是稍稍高明的功法,張相神都是要參悟修煉的,因此魏玄一見對方現在的滿身魔氣也並不感到意外。
他清楚的知道,這必然是哪一篇本土魔道的功訣,不知怎麽落到張相神手中了,定然不會是域外天魔的道統,因為本土化的魔功尚且還好說,域外天魔道統,在玄黃大世界的一貫處理方式皆是滿門屠絕。
張相神這種人寧可自己死,也必然不敢練那種功法。
另一邊,張相神以放下當年仇恨、張家與魏家全面聯手為條件,與魏玄一達成誓約。
這一邊,張烈坐在白鶴靈舟上正在閉目持道修煉法力。
如果有得選的話,張烈現在隻想守在家族靈脈中,潛心修煉個幾十年,而不是在自己法力還有極大提升空間的情況下,到處行走,完成任務。畢竟,自己遠遠未到法力瓶頸階段。
但是,終究是現實形勢所迫沒得選擇。
“雖然福至心靈煉製出了四階上品法器五光鐲,但其實失去了何羅魚我的真實戰力是下降的,有何羅魚在手,再加上劍氣雷音的劍術,就算是金丹真人找我麻煩,我也有把握遁逃而去,現在沒有了何羅魚換成了這倆貨,他們兩個能擋住金丹真人多久?”
張烈睜開眼睛,看了魏元辰與魏元虹二人一眼,心中越發的沒底了。
這一幕也被魏元辰與魏元虹二人注意到,兩人對視一眼,覺得張烈有些莫名其妙。
“大哥,雖然七叔公要我們與他聯手。但是具體處置還是要視具體情況而定,你可別太聽話了真的給他拚命,若是遇到敵不過的,你我兄弟斷然要逃。”
“……四弟,你想得有點多了。”
“大哥這次你聽我的,防人之心不可無!”
“不,我的意思是說,人家一手劍氣雷音的劍術,我們三個一起逃的話,你覺得你能快得過人家?我要留下斷後,是為了你能跑得遠點。”
“……”
魏元辰的一番話,把他四弟魏元虹說得有些無語了。仔細想想,發現真是這麽回事。
那艘法力推動到一定境界,可以顯化白鶴幻影極速飛遁的靈舟,穿梭南荒大澤,一連飛遁了數月有余,方才找到目的地。
這是一座人口頗為興盛的繁榮小城,能夠在這總體而言偏僻而貧瘠的地方,漸漸發展到現日這個規模,想來也有了許多年月。
在這座小城最奢華最昂貴的樓宇裡,一群人已經在匯聚等待了。
一名背負劍器的青年修士,一位眉目如畫、容貌雍容的黑衣美婦人,一位身材高大恍若鐵塔般的大漢,以及一名正在這華貴房間角落裡不斷玩弄骰子的邋遢白發老人。
“徐家兄弟這是怎麽回事?我們已經等待他們三日了,那兩個家夥,莫不是拿我們耍著玩?”
高大鐵塔般的大漢有些惱怒的這樣說道,他中氣十足說話甕裡甕氣的,哪怕整個房間是以強大法術屏蔽著的,並不會聲音向外透出,可是他的話語還是震蕩得整個房間都隱隱發出悲鳴。
“徐家兄弟是丹陽宮修士,來到此處路程遙遠當然會耽擱一些功夫,若是你不死尊真有本事獨闖那穢雲天,當然不必再在此處消磨時間,憑白增添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