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烈是與那位女冠一同離開紅蓮洞府的,在兩人的遁光飛出之後,身後的洞府石門轟然閉合,其上有禁製光華閃爍明滅。
張烈能夠看得出來,這是根本就沒打算再正常開啟的死禁:要麽煉成元嬰破關而出,要麽就死在這裡面永不見天日。
對於蕭山真人這種老魔來說,這種選擇實在是太正常了。
“唉。”
在這個時候,張烈聽到身旁輕輕的歎息。因此目光望向了那名外貌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年輕稚嫩些的女冠,只見其滿面愁容。
“前輩無需如此擔心,以我對蕭師的了解,蕭師行如此決絕之事,想來已經是做好萬全的準備了。”
聽到張烈的這番話語,陳元鳳也扭過頭來,上下打量自己情郎的這名真傳弟子一番。
“這個老家夥心高氣傲,非要參悟生死極意煉成元嬰,這幾年辛苦你了,元烈你很不錯。”
這樣言說著,陳元鳳想了想又從自己身上取出一塊玉牌遞送給張烈,繼續言道:
“以後若遇難關,可來水雲宗尋我。”
“前輩不為師尊護法了?”
聽到眼前女修這樣言說,張烈還是微愣的,他雖然不敢確定眼前女修的法力修為,但是基本可以肯定至少也是蕭山真人那一級數的,若是有她在此,以影魔教為首的北十七宗修士都將威脅性大降。
“天劫不能代受,我為蕭山護法到此時已經是極限了,而且宗門當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我不能不回去。”
“看來蕭山這些年積業至此,人劫已至,憑我的法力,是沒有辦法為他完全化解了。”
陳元鳳雖然資質不俗,但水雲宗道統傳承在元嬰宗門當中較為普通,如果是太陰玉冊修煉者已經煉成元嬰,就算宗門有所變故不得不回去,也可以留下法器化身,硬抗劫數,而像陳元鳳這樣的普通元嬰,就真的是分身乏術了。
雖然她也留下一些手段,但這些手段能夠起到多少作用,連陳元鳳自己,也並不是十分確定。
“蕭師的人劫勾連,將他最大的助力引走了嗎?蕭師未必料不到這一點,但他本身就不想過多借助外力。”
張烈多少能了解一些蕭山真人的想法,而對於陳元鳳他也只能恭謹的施禮送其遠去。
畢竟,站在陳元鳳的立場上,她不可能為了維護蕭山真人,就放棄宗門傳承,這個選擇,她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做過一次了。
蕭山真人自己都沒有怪人家,張烈更加沒有立場。
蕭山真人虛養命胎,胎化元嬰渡中天劫,就這樣,以一種所有人都未能料想到的時機,開始了。
近乎所有人在歷經這幾年殘酷的宗門戰爭後,稍稍有所適應,以為這個時期要過渡十幾年,卻沒想到蕭山真人選擇現在。
其實,這卻也並不是他選擇的,而是壽盡功成,蕭山真人的壽元在這段時間剛好完全窮盡,其神識統禦全身,參悟生死極意以強道基。
轟隆隆。
九天之上罡雲密布,雷動,天劫,已經在開始醞釀了。
“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張相神注視著紅蓮洞府方向上空,劫雲匯聚,這樣低聲而語。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
張烈注視著紅蓮洞府方向,心中也在本能計算著蕭師這次渡劫成功的把握。
但他很快的就摒棄此念了,因為那已經不再是自己能夠左右影響的事情,現在的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共同拱衛紅蓮洞府的七條四階靈脈,短時間內皆有巨大的狼煙氣柱衝天而起。
丹陽宮與北十七宗的全面戰爭在這一刻已經開始了,這場決戰會死很多很多人,但雙方都有各自的理由不能退避。
在丹陽宮而言,蕭山真人晉升元嬰成功,意味著丹陽宮傳承道法體系的進一步精進,意味著丹陽宮成為擁有元嬰修士的宗門,未來千年興盛都是可以預期的。
而在以影魔教為首的北十七宗而言,蕭山真人晉升元嬰成功,北十七宗道統將會盡滅,無論之前是不是被影魔教強行拉上戰車的,這個時候也已經沒有後退的余地。
衝擊丹陽宮,干擾蕭山真人渡劫,這成為北十七宗修士的共同目標。
一條四階靈脈,一座依托於靈脈構建的大型陣法,再加上一位通曉陣法修為不弱的紫府修士,就可以糾纏住一名金丹真人。
這樣拱衛紅蓮洞府的靈脈共有七條,這樣的陣法也共有七座,其中的修士配有一到兩位也算充足。
北十七宗是不能越過這七條靈脈直接攻擊紅蓮洞府的,因為如果那麽做的話,這七條靈脈內隱藏著的丹陽宮修士,就會直接攻擊北十七宗的中低階弟子,在謀算軍略的方面,影魔教大長老梁承通遠遠不及丹陽宮諸葛恪,在使用巧計卻吃過幾次大虧後,梁承通就更願意硬打硬拚正面交戰了。
這一次也是一樣,也不知影魔教是怎樣運作的,當紅蓮洞府上空劫雲升起的那一刻,五嶺山以北爆發出的金丹真人氣息足足有十三人之眾,好在還並沒有布置到紅蓮洞府的四面八方,而是全部集中在北方。
但即便是這樣以這十三位真人級修士為核心,丹陽宮一方的修士也是被震懾的難以心安。
“迫不得已的話就只能用低階弟子,去圍攻高階修士了。”
“可是無論怎麽算,宗門的紫府修士也不過三十余人,築基弟子兩百多人,就算是七座陣法攔住七名金丹真人,剩下的六位金丹真人又該如何應對?”
在這個時候紅蓮洞府方向的天劫已至了,元嬰境修士中天劫的威力,根本就與張烈之前所見識過的劫煞,完全不能相比。
燃燒著熊熊高溫天火的火焰流星,斜墜而落,轟然間砸落於大地,僅僅只是波及影響,就導致一定區域的地形發生變化。
修士渡劫,你在天上,天上會降下雷霆劈你,你在地下,地下會湧出地火燒你。
蕭山真人對於此深有研究,也早有準備,他將經營多年的紅蓮洞府,修建得介於兩者之間。
讓此界的天刑雷罰似乎也一時猶豫,該是動用天雷,還是動用地火,最後決定,雙劫並起。
但這其實是對蕭山真人有利的,無論魔劫天劫,其劫力總量在起始聚集時,事實上就已經固定了,天雷地火齊動,看似更難以應付,實則卻讓蕭山真人可以將紅蓮洞府的地利借用到最極致。
“中天劫渡劫,不可能像我之前渡魔劫一樣,撐過幾個時辰就完事了,劈上一天一夜甚至三天三夜七天七夜都是有可能的,看蕭師選擇怎樣渡過了,在此之前,我要盡可能為蕭師護法。”
人在半空當中,張烈輕輕一搖手中的長幡,太陰長幡之上有金色的電流陣陣流轉,伴隨著法力的延伸交織,逐漸形成一顆燃燒著黑炎的獨瞳,劫滅法目,開啟。
瞳術一開,足可以遠觀千裡。
北十七宗經過這些年明裡暗裡的準備,籌備出十三位金丹真人,頗有一些以力證道,大石壓死龜的氣勢。
在這些金丹真人的帶領下,北十七宗修士禦劍飛天而起,法器靈光遮天蔽日衝擊著七座四階靈脈,竟然在這個時候發起總攻。
四階靈脈配合大型陣法配合紫府修士是可以擋得住金丹真人,但如果金丹真人身邊也跟隨著大量紫府、築基修士,那雙方是勝是敗就變得非常難以判斷了。
同時,七座四階靈脈抵擋不住,過溢的北十七宗修士就想這樣衝殺過來,只是突然之間橫攔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艘巨大絕倫,布滿雷霆的巨型戰艦:大型戰爭法器,蒙衝雷霆戰艦。
之前,無論是蕭山真人還是張烈,他們使用此法器的方式其實都是錯的,大型戰爭法器,五階戰艦,就是應該裝載大量的宗門低中階修士,填充海量靈石,以此合力達到發揮法器最大威力以弱抗強的目的。
尤其是此時此刻在極有威望的丹陽宮掌教諸葛恪的指揮控制下,只見這艘遍布雷霆的巨艦,在七座四階靈脈之間時而飛起時而落下,硬生生將七座靈脈連在一起,宛如鐵鎖橫江,橫攔一切。
“可是,蕭師會把蒙衝雷霆戰艦完全交給諸葛恪掌教,也說明他真正戰勝了自己的心魔,已經放下自身對於丹陽宮掌教之位的眷戀了,這讓蕭師渡過天劫煉成元嬰的把握又提升了一些。”
當張烈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時,他腦海當中突然又出現之前那個灰衣掃地婆。
這種直覺,讓張烈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難道會對蕭師的渡劫有任何影響?不可能的,她絕對就是一個凡人,就連那位疑似元嬰修士的前輩,都沒有動她,除非她是元神地仙才隱瞞的過去,但若是元神地仙又怎麽可能浪費幾十年時間在紅蓮洞府裡灑掃?”
理性上怎麽都是想不明白,解釋不通的。
但是直覺上又覺得會發生什麽,好在,隨著前方防線的突破,一道道飛遁極速的遁光,向紅蓮洞府這個方向飛射而來,張烈很快就斬滅了自己腦海中的雜亂念頭。
對準飛遁而來的其中一道遁光,迎擊上去:
為師護法以紫府境修為,迎戰力敵金丹修士,若不是自己正在做這件事,張烈幾乎忍不住認為這種行為是千秋忠義,主動赴死了。
但在事實上,並沒有那麽高潔。
張烈對於對手是有選擇的,他已經施展過劫滅法目,哪怕主修的是幻術與異術,其觀察能力也是極大提升,張烈所主動選擇的這道遁光,飛遁並非最為絕速,遁光遊走間隱現色彩變幻,仿如琉璃但卻偏偏沒有正大光明之感,反而柔和纏綿、豔麗而又五彩斑斕,更近乎於張烈曾經所修煉過的毒術。
“哪裡來的野猴子,敢來擋奶奶的去路!”
兩道遁光急速衝撞於一處,張烈的五行劍氣固然是一潰而散,但眼前那道虛無隱匿的遁光當中,同樣退出一個看起來年紀就像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女孩。
這個小女孩身著彩衣,個子嬌小,明眸皓齒,看起來就像是個秀色微露,即將由純真的女孩轉成豔媚少女的模樣,此時此刻口呼奶奶,卻是奶聲奶氣,有些凶萌凶萌之感。
“錦煙門,月姥姥?”
一看眼前之敵,張烈心中暗松一口氣。
對於北十七宮紫府及以上修士畫像,丹陽宮的修士基本都是看過的,再加上修士的記憶力接近於過目不忘,因此可以迅速做出對應判斷。
“雙修功法雖是大道,卻易練難精,尤其是走了魔道路數的此類宗門,就算僥幸凝結金丹,也幾乎就沒有丹成上品的,錦煙門長於幻術、雲岫派長於毒術,皆為我所克制,這位月姥姥聲名不顯,觀其氣機也沒有晉升到金丹中期境界,可以一戰!”
無論是北十七宗火毒山,還是當年玄光山亡人鄉歸魂谷,都有殺中求道的法門,然而張烈卻從來都沒有惦記過,因為只要讓他知道了這個概念,再誦讀太昊金章地煞劍經、隔垣洞見就可以參悟與之相對應的,最為契合自身的道法,所以是得之也可失之也可。
此時此刻,張烈祭出手中冥河光明雙劍,以其身軀為中心擴散開強烈的劍意劍氣,衝擊紊亂著面前金丹真人境月姥姥施展幻術的環境。
“黑白雙劍?!你是蕭山老鬼最後收下的衣缽弟子張元烈!呵呵,這些年姥姥可是有好幾位頗為心愛的弟子,死在你的劍下,就在這裡殺了你,也能撼動蕭山老鬼的心神!”
身著彩衣的小女孩,初時還是混不在意的模樣,但是在看清張烈手中所現的雙劍之時,明眸之間頓時隱現森然殺氣。
原本嬌美容顏,因這殺氣而扭曲變化,在這一刻,竟然令人有些望而生畏了。
與此同時,張烈身後方那鼓蕩起千裡雲海元氣變化的元嬰中天劫依然在狂攻不止盡展殺伐。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 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