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大媽的眼睛裝載著無盡憤怒:“你什麽時候把拖欠的三個月房租給補上，陳?”

　　“再不補，我現在就要把你的東西全都扔出去。”

　　陳旺高舉雙手，擺出一副投降姿態:“OK，OK，我知道了，賽蓮娜。你先別激動，我都記著呢。”

　　陳叔叔已然把此前那睥睨一切的神色瞬間丟得一乾二淨，當下只露出滿臉的溫和笑容，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那黑人賽蓮娜用手指指著陳旺的鼻尖。

　　明明個子矮得一大截，但她的語氣卻異常凶悍:“馬上交錢，死中國佬。”

　　似乎不再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陳旺臉上的笑容立時僵住，但神色變化間，還是強忍住心中怒氣。

　　其臉上表情努力保持不變，卻挨近大媽耳邊，故意背對著焚風。

　　他悄聲哀求:“賽蓮娜，給我一個面子，這是我中國來的外甥……”

　　賽蓮娜意會，目光越過陳旺，打量其身後的年輕小夥。

　　焚風尷尬地笑笑，對著賽蓮娜禮貌地鞠了個躬。

　　賽蓮娜收回目光，白了一眼陳旺，壓著粗嗓音說:“就明天，明天你給我補上，否則誰來了也沒得談。”

　　陳旺連忙點頭，對著賽蓮娜一陣眨眼，滿臉感激之意。

　　隨即，賽蓮娜便離開了。

　　陳旺轉回身來。

　　兩人四目對上一瞬，均是尷尬。

　　最後陳旺指了指旁邊那扇門:“你叔叔我……暫時的家，到了。”

　　隨即打開房門。

　　“進來吧。”

　　內裡一片逼仄，兩房一廳一廚一廁。

　　家具倒是挺齊全，貌似還有小孩的房間。

　　焚風在廳中間僅有的空地就著一個小椅子坐下。

　　周圍的東西都很凌亂，看起來陳叔叔的家比外賣小哥焚風以前的出租屋還要亂，其在生活裡怕是也活得一塌糊塗。

　　焚風心中哀歎，感覺自己的學雜費大約是沒有著落了。

　　由此想到，焚爸爸此前之所以沒告訴兒子陳叔叔的情況，大約也是顧慮他家太窮的緣故罷。

　　乘著陳旺找杯子去接水的間隙，焚風環顧四周，突然發現電視櫃頂上有個很顯眼的相框。

　　挨近一看，竟是四口之家?

　　“那是你陳叔叔的媳婦和兩個孩子。”

　　陳旺已經拿著水杯回來，將之遞給焚風，一臉爽朗的笑。

　　“美國老婆，是個白人，還有中美混血的龍鳳胎。”

　　焚風接過水杯，隻默默地點頭。

　　陳旺卻拿起那個相框，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塵埃，神色間略有失落之意:

　　“只可惜從來沒有得到過她父母的祝福。”

　　便又一陣唏噓。

　　“我們暫時分居，最近在打官司。”

　　陳旺哀歎一聲，似在自言自語。

　　他大約一周後就要開庭了，當下正處在民事保護令的“暫時保護令”期間。

　　暫時不能去見自己的老婆，甚至不能去見自己的親生兒子與女兒。

　　焚風默默地聽著，沒有答話，他知道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苦衷。

　　這畢竟是陳叔叔的私事，自己不方便過問。

　　隨後，陳旺從冰箱裡拿出一些麵包。

　　焚風便就著果醬狼吞虎咽開來。

　　“哎喲，你這孩子餓的……”

　　陳旺一陣驚訝。

　　焚風尷尬地笑了笑。

　　隨後，兩人圍繞原主爸爸焚守國的事情而聊開。

　　但在此期間，焚風絕口不提想借錢的事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

　　陳旺看了下時間，突然一拍大腿:“哎呀，下午我還有個面試，你陪著一起去吧。”

　　“面試?”

　　隨即，陳旺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換得一身正裝出來。

　　那皮鞋擦得油亮，乾淨的白襯衫，西裝西褲，儀容得體，一改剛才的邋遢面貌，很是醒目。

　　陳旺咧嘴笑道:“這一身子都是向朋友借的，就是襯衫有點兒窄。”

　　他努力收縮自己的大肚腩。

　　焚風總算是填飽肚子。

　　他站起來，幫陳叔叔整理一番前後的衣領衣角，說道:“可以啦，到時您再把這兩個扣子扣上就行。”

　　隨後一起出門，取一輛破舊的皮卡。

　　陳旺便載著焚風往城中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他侃侃而談，其中有談到:

　　“在美國結婚有一點不好，就是申請家暴的保護令太過容易。這次一鬧，若法官認定我是家暴，那就大麻煩了。”

　　他先前與朋友一起開餐館，因某些無法避免的緣故而歇業，直接虧掉多年的積蓄。

　　原本陪著自己一起過苦日子的美國媳婦一氣之下回了娘家，陳旺便追了去，結果被老婆報警說是騷擾。

　　隨後還申請了民事保護令。

　　暫時保護令生效期只有14天。

　　一周後開庭時，法官就是否把“暫時保護令”轉為“普通保護令”而進行裁決。

　　若轉為普通保護令，即意味著接下來的一年裡，陳旺都將無法與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們一起生活。

　　這對於如此深愛老婆孩子的陳旺而言，有如晴天霹靂，根本無法接受。

　　為此，陳旺加急去找一份新工作，畢竟無業遊民在法官眼中是極難取信的。

　　駕駛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兩人從城區的西邊來到了東邊。

　　此刻，陳旺把皮卡停在其中一條街區的某個角落裡，隔著窗口盯住後視鏡看。

　　過了沒多久。

　　鏡子裡漸漸出現一名白人婦女，左手拉著一個小男孩，右手拉著一個小女孩。

　　他們正順著街邊走路。

　　陳旺隨即啟動車子，悄悄地跟著。

　　兩個小孩活蹦亂跳，非常歡快。

　　隔著鏡子，仍看得陳旺一臉幸福，慈父的笑容滿溢於臉龐。

　　“看，那就是我的兩個龍鳳胎小孩，開學就是小學二年級了。可愛吧?”

　　焚風莫名地為陳叔叔感到心酸，隻輕輕回答:“很可愛。”

　　最後親眼目送老婆與孩子拐進其中一間宅院後，陳旺才不舍地收回目光，然後迅猛踩油門。

　　車子飛也似的趕到城東的一間中學的校門口之前。

　　聖約翰公立中學。

　　正是這座城市裡接收貧民窟小孩最多的中學。

　　陳旺將去面試他們男子籃球校隊的主教練一職。

　　焚風目送陳叔叔走進了校園。

　　一聲哀歎。

　　他自己的喬瑪利亞中學就在對面，與這座公立中學隻隔了一條寬敞的街道。

　　兩個高中，一個公立，一個私立，差異極大。

　　私立的有圍牆環繞，裡面如同一片片精雕細琢的園林，建築不但數量眾多，且大部分是富麗堂皇的構造。

　　公立的沒有任何圍牆，裡面的建築如同一間間建在野外叢林的民樓，只不過來來往往的人多了一些兒罷。

　　喬瑪利亞的高中部是寄宿製，焚風的宿舍便在裡面。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發短信告知陳叔叔，自己暫時先回學校。

　　此刻，校園尚未開學，但學生與家長們的身影已然絡繹不絕。

　　不遠處，聖約翰校區內的球場正一片熱鬧。

　　焚風一時無聊，便往熱鬧處走過去，想隨便看看。

　　抵達球場邊，那系統熟悉的聲音如常響起:

　　[系統啟動。]

　　[歡迎使用NBA球員能力系統。]

　　焚風隨即發現其中一個半場聚集的人尤其多。

　　原來是數十人在圍觀場上的鬥牛。

　　正是一名一米九多的黑人在與一名一米八出頭的亞裔單挑，兩人大約都是高中生。

　　黑人學生球技了得，已連進四個球，期間不住地向亞裔學生噴垃圾話:

　　“嘿，Chicken，你就是個廢不拉幾的廢物，連一球都防不住。”

　　“滾回你該死的支那去吧，死中國佬。”

　　“哎呀呀，還不服氣?來呀，艸，防我，對，頂住，頂住——”

　　那黑人嚷嚷著，卻突然一個乾拔。

　　唰的一聲。

　　皮球應聲入網。

　　很漂亮的乾拔跳投。

　　“五球一局，結束啦哈哈哈……”

　　“還來不來，軟弱的支那小男孩?哈哈哈……”

　　無論是表情，還是球風，亦或言語，這黑人小子均是囂張至極。

　　當聽到一個個的“支那”與“中國佬”在亂飛時，焚風心中莫名就燃起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