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福尼亞的霍亂遠比梁耀預想的要嚴重。
這一周多以來不斷地有新患者被送到聖弗朗西斯科的加利福尼亞醫院。
醫院最終收容的霍亂患者不是兩千五百多人,也不是三千人,而是四千六百人。
數量如此之多的霍亂病患已經遠遠超出了他這所臨時醫院的承載能力。
梁耀不得不擴大醫院的規模,又劃了四個商鋪和一座倉庫給醫院,用來收納霍亂患者。同時登報招募更多的志願者以協助醫生救治霍亂患者。
醫院內到處都是上吐下瀉不止的霍亂患者,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戴著紅十字袖標的志願者穿梭於病人之中。
他們或是查看病人的情況,或是給病人上藥喂液,以緩解他們的痛苦。
空氣中彌漫著屎尿和嘔吐物的酸臭味混合成的味道,令人作嘔。
雖然有人及時清理這些肮髒的汙穢之物,以保證醫院的清潔衛生,減少蚊蟲和蒼蠅的數量,但這味道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去除的。
好在他的努力並不是徒勞無功,作為醫院總負責人的羅賓遜醫生給梁耀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今天是霍亂的波峰,過了今天我們的病患就會慢慢減少。”
穿著白大褂的羅賓遜拿著統計數據穿梭過漫長的走廊向梁耀走來。
“羅賓遜醫生,我們出去說吧,這裡的氣氛太壓抑了,味道也太衝了。”
“悉聽尊便,我感覺我在這裡這麽多年,已經喪失了我的嗅覺。”羅賓遜聳了聳肩膀說道。
梁耀走到門口,摘下口罩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鹽水和這糖水混合確實能夠有利於胃腸道對水分的吸收,這是一項重大的醫學發現,他將拯救成千上萬霍亂患者的生命......”羅賓遜難掩他的興奮之情,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激動。
“打住打住,直接說說目前我們的情況吧。”
梁耀現在沒時間和他掰扯,范德比爾特已經到了聖弗朗西斯科。范德比爾特對於他而言非常重要,關乎到接下來他加利福尼亞的布局。他要趕著回去見范德比爾特。
除了范德比爾特本人之外,他還希望通過范德比爾特結識范德比爾特圈內的一些企業家,用黃金換取他們的技術和機械。這些東西都是他迫切需要的。
他現在也拿不準范德比爾特對待加利福尼亞,以及對待他的態度。
和范德比爾特這種後起的實業家成為合作夥伴遠比和東部那些老貴族成為合作夥伴的可能性要高。
當然,也僅僅只是可能性更高而已。
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他的最壞打算就是既沒能和范德比爾特達成合作,又和東部的老貴族在加利福尼亞爆發直接利益衝突。
屆時他想在加利福尼亞發展實業只能從東部那些行將破產的中小企業和公司購買數量有限且不先進的機械和一些過時的技術。
至於弗裡蒙特的家底倒是挺厚實的,他也願意為加利福尼亞的發展添磚加瓦。
他是第一個來到加利福尼亞美國人,他因加利福尼亞而聲名大噪,對這個地方也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不過弗裡蒙特是東南部佐治亞州赫赫有名的大種植園主,家有棉田萬頃,讓他在加利福尼亞種植棉花還行,至於讓弗裡蒙特在加利福尼亞搞實業,無疑是天方夜譚。
梁耀一沒系統,二沒虛空倉庫,總不能手搓蒸汽船,再從虛空口袋裡掏出一堆屌炸天碾壓這個時代土著的機器來。
思來想去,范德比爾特還是最理想的合作對象,他要抓住這次機會。
“目前已經有一百三十八名重症患者轉到了中症患者區,五百八十三中症患者轉到了輕症患者區,至於輕症患者區,已經痊愈了四百二十一名霍亂患者,他們明天就可以出院。
截止目前,僅有十六名重症患者死亡,可以說這是一個奇跡,加利福尼亞做到了紐約,波士頓這些大城市都沒能夠做到的事情。”
說完,羅賓遜也顧不上地上髒,直接就地坐了下來,他實在是太累了。
連續一周,他每天的睡眠時間不滿四小時,就算是在夢中,他也經常夢到那些瀕臨死亡,向他伸手求助的患者,使得他驟然從夢中驚醒。
“我想加利福尼亞防治霍亂的經驗可以推廣到東部去,要是東部也能這麽做,霍亂將很快從美國消失,不再是一種令人聞之色變的流行病。”
“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東部的情況要比加利福尼亞複雜。加利福尼亞沒有政治,而在東部地區凡事都要牽扯到政治。而且現在加利福尼亞的霍亂還未根除,言勝利還為時尚早,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羅賓遜的想法還是太過簡單,不過他現在也沒時間和羅賓遜再多說下去。
“羅賓遜醫生,這兩天我要接待范德比爾特先生,醫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拜托了!”
說完,梁耀拍了拍羅賓遜的肩膀,辭別了羅賓遜。
他還沒走出幾步,就有一名佩戴金製黑熊徽章的忠義會小頭目前來告知了范德比爾特已經到醫院門口的消息。
梁耀沒想到范德比爾特會到這裡來找他,隻得出門和范德比爾特相見。
華燈初上,醫院和街道上用鯨魚油點燃的路燈亮起,驅散了黑暗。
范德比爾特和伊麗莎白父女二人站在路燈下,而他們旁邊則是頗為煞風景的標語,上面用英文和中文刷著防疫種地, 閑人勿進的標語。
范德比爾特很高,根據統計資料,1850年美國當地出生的成年白人男性平均身高在171.1公分。而183公分高的范德比爾特遠高於這個標準。
范德比爾特的衣著比較隨意。
他手臂和腿都很長,也很粗壯,發際線比較高,但卻有著一頭濃密的茶色頭髮,或許是因為海上航行的緣故,他的胡須已經有些時日沒有剃過,看上去有些邋遢。
他的嘴唇很厚、下巴看上去強勁有力、高高的前額下藏著一雙敏銳的眼睛,尖尖的長鼻子就像是風帆船的船頭。
此人給梁耀的第一印象更像是一位船長水手或者軍人,而不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范德比爾特和梁耀印象中西裝革履的成功商人形象相去甚遠。
“您好范德比爾特先生,不知您親自來此到訪,有失遠迎。”
梁耀摘下手套和范德比爾特握了握手。
“您好,梁先生,我在尼加瓜拉的時候就聽到了很多關於你的傳聞。”
范德比爾特雖生於美國紐約的斯坦頓島,是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但或許是受其父母的影響,他的話中帶著一絲淡淡的低地荷蘭語口音。
這是他身上為數不多的荷蘭印記。
范德比爾特緊緊鉗住梁耀的手,像是要和梁耀比試誰的力氣更大一般。
在加利福尼亞的半年來,梁耀注重膳食搭配和身體鍛煉,他的體質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文弱書生的體質。既然范德比爾特要和他掰手腕,那他就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