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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師孔仲尼》第199章 宰予奇計(四K四)
夜幕降臨,魯軍的營寨裡燃起篝火。

 中軍大帳中,季孫斯、孟孫何忌、陽虎等人齊聚一堂,搖曳的火光照在他們臉上,將他們的面色映的時明時陰。

 他們齊聚在一張用木板搭好的方桌前。

 桌上擺放的是由幾張羊皮拚湊而成的地形圖,那是由十幾名魯軍斥候共同繪製而成的。

 地圖上將齊軍步卒的駐扎位置與齊軍水師的活動范圍一一標明。

 依照斥候搜集到的情報來看,齊軍駐扎於蘆葦沼澤附近的步卒數量大概在兩千人到三千人之間,而在大野澤中遊蕩的齊軍水師則坐擁五十余艘大翼和其余舟船若乾,數量保守估計在五千人以上。

 除此之外,還必須要考慮到此時仍在陽州、陽谷一代收糧食的國夏軍。

 他們如果拋開那些谷物,徑直朝梁山進發的話,大約五天就能抵達。

 而魯軍此時聚攏在梁山腳下的軍隊也達到了一萬五千余人。

 但致命的是,魯軍的這一萬多人全都是車兵與徒卒,並沒有能與齊國相匹敵的舟師。

 而齊軍的大翼戰船上全都裝配了重弩,這些大翼在白天的時候,大多停靠在齊軍營寨附近,負責協助防衛。

 而到了晚上,它們便會駛離齊軍大營,在大野澤上過夜,以防被魯軍夜襲焚毀。

 陽虎先前曾經嘗試過在白天向齊軍營寨發動襲擊,但每當魯人靠近時,這些靠岸的大翼便會使用重弩挨個痛擊魯軍的戰車。

 大野澤附近多是沼澤,不是沼澤的地方大部分也是一片爛泥地。

 在這種惡劣的道路條件下行駛,戰車跑的自然不如平地順遂。

 再加上齊軍有大翼的幫助,因此還未等靠近齊軍的營寨,魯軍的戰車就被掀翻了好幾十輛。

 而少了戰車的掩護,魯軍的徒卒哪裡還有膽量面對齊軍的箭雨。

 面對這種情況,陽虎只能咬牙下令撤退,而魯軍一撤,齊人的橋船就撲上來了。

 橋船是一種只能搭在數人的小型船隻,雖然它的威懾力不如大翼,但勝在輕便靈活、速度極快。

 橋船上的士卒除了裝配有長斧這種齊軍水師的常規武器外,一般還攜帶有兩把鋋。

 鋋說白了,就是一種只有三尺到五尺的短矛,是一種用於近身作戰的武器。

 它的使用方法大概與後世的峨眉刺差不多,也是一手拿一個。

 水師交戰時,齊軍登上敵船之後,就可以利用這兩把鋋直接進行一個亂的舞。

 而如果無法登船,就直接把短鋋當作標槍投擲。

 而齊軍追殺魯軍敗卒時,這種投擲武器大發神威,殺死和殺傷了不少逃兵。

 好在陽虎關鍵時刻親自率軍斷後,命令魯軍弓手齊射還擊,這才趕跑了齊人的橋船,穩定住了軍心,阻止了損失的擴大。

 而遠在百裡之外的國夏軍顯然是受到了這個消息的鼓舞,因此沒有急著趕來與高張匯合,而是繼續優哉遊哉的收割著魯國的谷物。

 看他的架勢,顯然是想讓高張把魯軍拖住,為他多爭取點時間,以便讓他再多噶點魯國的‘韭菜’。

 而高張對國夏的做法也沒有任何不滿,他這段時間表現出了十成十的耐心,完全不急於和陽虎決戰。

 陽虎來襲擊,他就迎戰。

 陽虎不來,他就在營寨裡縮著,也沒有主動出擊的意思。

 高張這麽能坐得住,原因也很簡單,他不缺糧食吃。

 且不提齊軍剛剛收割過魯國西邊幾座城邑的新糧,就算是大野澤裡面的魚蝦,齊人也吃不完啊!

 大野澤又叫巨野澤,乃是與大陸澤、雷澤、孟渚澤、彭蠡澤(鄱陽湖)、雲夢澤(洞庭湖)、菏澤、震澤(太湖)、滎澤並列的上古九澤之一。

 傳說炎帝與蚩尤的部族皆是從此處發源。

 大野澤的水域寬大浩蕩,足有百裡之廣闊。

 正因為水域面積大,所以大野澤附近,自然是物產豐饒、資源豐富。

 這裡西通雷澤,南通菏澤,東北出濟水,東南出黃水,入菏水,通泗水,聯通淮水,直入東海。

 雖然魯國今年乾旱,但大野澤有百川滋養,這裡的魚蝦該怎麽長還是怎麽長。

 陽虎天天在營帳裡著急上火,滿嘴起泡,撒泡尿都黃的很。

 高張可倒好,平時坐著橋船去湖面上釣釣魚,隔三差五再燉隻王八喝點小酒,日子過得和春遊一樣。

 宰予聽完了這些軍情介紹,忍不住眉頭一蹙。

 情況貌似比他想的還要嚴峻啊!

 魯軍明明是本土作戰,怎麽還打出了個勞師遠征的效果來了?

 而齊人明明是出國作戰,怎麽搞得還挺以逸待勞的?

 你要說直接拋下高張不管,去找陽州、陽谷一代的國夏決戰吧,魯軍這一走,明天高張就敢東出濟水進入汶水,一路向東去威脅幾座魯國東北的重鎮。

 還有比這更糟的情況,那就是他們直接南下借道曹國,然後通過泗水進逼曲阜。

 總而言之,如果在高張和國夏之間必須選擇一個不管的話。

 寧願不管國夏的齊軍主力,也不能不管高張的齊國水師。

 想到這裡,宰予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魯國這次打的這麽憋屈了。

 問題全都出在了高張的水師上。

 從魯國雖然不能說像是吳越那樣水網密布,但國內的大部分城邑都是沿著泗水、汶水、濟水等大河的流向建立的。

 這種建造城池的方式,是為了滿足農業耕作的用水需求。

 可偏偏魯國又沒有建立起一支像樣的舟師,這樣一來,打起仗來可就方便齊國人了。

 而且就算魯國集中實力發展水師,估計一時半會也沒法趕上齊國。

 因為宰予在圖書館翻閱史料時,就曾經看到過齊國與吳國之間將要發生的一場海戰。

 齊鮑氏弑齊悼公。吳王聞之,哭於軍門外三日,乃從海上攻齊。齊人敗吳,吳王乃引兵歸。

 ——《史記·吳太伯世家》

 吳齊海戰爆發的時間點就在十幾年之後。

 而齊人居然能讓屢次擊敗楚越兩國的吳國水師吃癟,也足以見得他們水師實力的強大了。

 要知道,這時候的吳國可正處於全盛的爭霸時期。

 而就在被齊國水師擊敗前,吳國還剛剛在艾陵之戰中殲滅了數萬齊軍。

 然而陸戰打贏了,吳國人扭過頭來,居然能在他們最擅長的水戰中敗給齊國。

 這也不能不說是一樁魔幻故事。

 或者說,齊國人多半是點錯了技能樹,要是讓他們安安穩穩的再延續個幾百年,還指不定是誰來開啟大航海時代呢。

 宰予琢磨了一下,或許下次見到齊侯的時候,可以多開導開導他。

 你的目標不應該是問鼎中原,星辰大海才是你的征途啊!

 老盤算著我們魯國這一畝三分地到底算是個怎麽回事?

 想要桓公遺留下的財富和智慧嗎?想要的話可以全部給你,去找吧!

 我聽說桓公把所有財寶都放在東海深處的蓬萊仙島上,那裡存在著一個黃金白銀之國。

 找到它的人將開啟新的時代,成為新的天下霸主!

 宰予正琢磨著該如何忽悠齊侯呢,忽然聽見季孫斯叫他。

 “宰子,你有什麽看法?”

 宰予這才回過神來,應道:“我依然還是先前的觀點,我同樣讚同陽子夜襲高張的行動,只不過我不讚同立刻動手。

 如果斥候的情報沒有出錯的話,齊軍並不尋求與我軍決戰,國夏目前暫時沒有與高張匯合的打算。

 而齊軍營寨守備松懈,我猜測多半是高張故意引誘您前去襲擊他的詭計。

 我軍缺乏舟師策應,因此很難攻入齊軍的營寨。

 但相應的,高張下屬的水師也不可能拋下戰船的優勢,以步戰的方式與我們交戰。

 所以他們才會幾次三番的露出破綻,希望引誘我軍來到水邊大澤作戰,但您可萬萬不能中了他的奸計啊!”

 季孫斯聞言歎息道:“我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呢,但大軍出動,總不能在這裡乾看著吧?”

 宰予回道:“如果您想要向擊潰高張,就必須要先解決齊軍水師的威脅。按照現在齊軍的戰法,他們是斷然不可能離開水邊的。”

 陽虎聞言沉吟道:“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到底應當如何接近他們的戰船呢?大翼浮於水上,火箭的射程根本無法觸及。

 況且以這些天我試探的情況來看,高張用兵極為謹慎,他一旦發現我軍弓弩靠近,便會立刻放出橋船前來騷擾,並命令大翼遠離。

 我聽說吳越兩國對付大翼,都是以行動迅捷的小船逼近,然後再用長杆鉤鐮鎖住,之後再進行破壞和焚毀。

 小型的舟船我們倒是可以在山中伐木製造,熟諳水性的士卒也可以在軍中募集,但我們又該到哪裡找那種吳越地區才有的長杆鉤鐮呢?”

 宰予聽到這裡,回道:“我麾下的士卒裡,有人懂得製造一種可以拋擲石塊、火罐的器械。

 這種器械的射程可以達到五百步以上,如果我們能將齊軍水師引誘到這個范圍內,那麽就能攻破齊軍。”

 “喔?”陽虎欣喜道:“當真有這等神異的器械?”

 宰予只是輕輕點頭,似乎有些不悅:“此次作戰,我已向國君以性命擔保,必定戰勝齊軍。

 陽子您難道是覺得我會拿性命開玩笑嗎?”

 宰予這話一出,大帳中一片嘩然。

 孟孫何忌訝然道:“子我,你當真是拿……”

 季孫斯也乾笑了兩聲:“宰子之心,天可憐見啊!”

 而公斂處父和苫夷同樣被他驚的不知該如何應答了。

 公斂處父嘴唇半開半合,最終還是免不了歎了句:“不愧是孔子教導出來的學生啊!”

 苫夷同樣讚許道:“一心為公,以命奉國,吾弗如宰子也!”

 陽虎這時也趕忙向宰予致歉。

 他向來能屈能伸,更別說宰予現在還是他戰勝齊軍的唯一希望,那他當然更得客氣一點。

 “子我,你不要誤解我。我並沒有質疑你的意思。只要你能製造出你口中的那種器械,需要什麽樣的幫助,季子、孟子還有我都可以為你提供。”

 宰予向陽虎拜道:“季子、孟子、陽子如此信我,我自不負所托。”

 說到這裡,他也不多含糊了,直接開始向他們提要求:“首先,我請求您下令,將軍中熟稔木匠活計的士卒全部交由我來調遣,並發動士卒砍伐樹木。

 另外,我請求和中軍分隔開來,獨自領軍在山陰布陣,以防製造器械的消息泄露出去。

 此外,我希望您可以命令前軍於蘆葦蕩附近扎營。

 扎營的位置既不要與大野澤間隔太近,防止遭到齊軍水師襲擊,但也不要太遠,以便派出斥候摸清大野澤附近各處的地形地貌。

 也請您下令在各軍的營寨中興建飛樓,以便登高瞭望和仔細觀察前後左右的異常情況。

 各軍營寨周圍的野草、蘆葦、樹木必須依次清除,以防齊軍放火夜襲。

 最後,我還需要您幫我尋覓幾個可靠的當地樵夫,我有一些問題需要向他們請教。”

 季孫斯等人聽完了宰予的論述,心中不由又對他倚重了幾分。

 顧慮這麽周全,聽著就讓人放心。

 不過,其他的他們都可以理解,唯獨最後一條,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孟孫何忌不由問道:“子我,你要找當地的樵夫做什麽?”

 苫夷皺眉道:“莫不是想要探尋只有當地人才知道的山間小路?”

 公斂處父搖頭:“齊軍扎營在蘆葦蕩附近,我們才是扎營於梁山腳下。要找山間小路,那也是齊軍找,我們找出來有什麽用?”

 眾人疑惑不解,紛紛向著宰予發問。

 而宰予只是簡單的回道:“我先前說過,用兵有五事:道義、天時、地利、將領、軍法,而樵夫則是得到天時與地利的前提。”

 “樵夫等於天時與地利?”

 大家聽了這話,都覺得有些荒唐。

 他們紛紛開口,大有刨根問底的意思。

 正在此時,陽虎大手一揮,拍案震聲,怒目橫眉道。

 “既然是奇計,又怎麽能隨意告知他人呢?

 諸位也是多年領軍之人,這麽簡單的道理怎麽都不懂呢!

 子我可是以性命向國君擔保勝利的人,你們難道覺得他會信口胡言嗎?”

 陽虎這話一說完,質疑聲頓時消失不見。

 而陽虎瞪著眼掃過在場眾人,又一扭頭望向宰予:“子我!我軍已得道義,如今你便盡力去取天時、地利。

 將領上,我和季子雖然比不得高張,但有你們諸位的輔佐,最起碼也可以不落下風。

 至於軍法,就包在我的身上了!”

 陽虎一寸寸地緩緩抽出腰間佩劍,劍影寒光映出他的國字大臉。

 “諸君在此,與我共誓。今日之議,不得輕傳他人。如有違逆者,與此案同!”

 語罷,陽虎一擊斬下,身前的幾案頓時一分為二向兩側傾倒,濺起一片煙塵。

 季孫斯和孟孫何忌被嚇得一激靈,趕忙連連點頭稱是。

 公斂處父與苫夷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但話到嘴邊,季孫斯和孟孫何忌卻相當有默契一同攔在了他們的身前。

 因此,他們也隻得低頭拜受:“領受陽子之命。”

 陽虎狠厲的目光一一審視在場人等,直到確定無人違逆後,這才走到宰予面前,橫起佩劍放在了他的手中。

 “子我,你放手去做,如若不成,大不了我與你共擔罪過!”

 題外話

 永遠不要讓讀者知道你在想什麽。

 ——節選自《宰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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