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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予的馬車一路駛過菟裘的郊外。
從馬車抵達菟裘境內時,宰予的屁股就沒有坐下過。
從駛出周道開始,道路上來往的行人明顯多了起來。
其中有挑著篾筐運送石涅的礦工,也有扛著扁擔來回運送柴草的樵夫,還有趕著馬車載著貨物前往菟裘販售的商旅。
不遠處剛剛被整備平坦的土地上,幾十個精壯的漢子正在申棖的帶領下操練著手中的兵器。
夏季已經到來,溫度逐漸升高,此時正是為來年耕種準備肥料的好時節。
道路邊的大坑旁,一群農人正在按照菟裘新頒布的漚肥法令,製作新式肥料。
只見他們先是用破碎的陶片將大坑的四壁密封壓實,再往坑底鋪上一層雜草,倒上糞水,伴上前段時間疏浚溝渠得到的肥沃黑泥,再鋪上魚骨等食物殘渣,撒上從杞國進口來的磷礦粉。
最後再封上蓋板,留出一個小口子用來揮發漚肥過程中產生的沼氣就算大功告成了。
如果不留這個口子的話,萬一沼氣太多,回頭哪天遇見明火,崩死幾個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就算沒崩死人,炸人一身‘蝦仁’也著實惡心。
像是這樣的漚肥基坑,菟裘境內準備了數十個之多,儲存的肥料足夠明年菟裘全年使用。
提高菟裘農業產量的大計正在穩步推進中,有了肥料,下一步就該考慮改進灌溉方式。
雖然菟裘境內有聯通淄水的溝渠,但目前菟裘的水道網絡也沒有密集到處處分布。
所以通常情況下,還是得動用人力去溝渠中打水,再依次灌溉。
而現如今,菟裘附近的平原基本都已經被開墾完畢,接下來就得開墾地勢陡峭地帶的土地了。
耕種這些地帶所耗費的精力與時間,遠不是耕種平原能夠比擬的。
如果菟裘是個人口眾多的大邑,多耗費點人力也便罷了。
但宰予的目標可是打造出一隻屬於菟裘的精銳之師,而真正的精銳之師,必然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訓練。
為了解決不讓農事耗費太多人力的問題,必須要加快研發水轉翻車和高轉筒車的腳步。
一架水轉翻車,可以晝夜不停的灌溉農田數百畝。
而高轉筒車,則可以解決向陡峭地帶運送水源的問題。
正當宰予盤算著該如何讓周禮再次偉大時,子貢忽然開口問道。
“子我。”
“怎麽?”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這段時間,菟裘的人口變多了?”
“變多了?”
宰予一眼掃過桑田,不看還好,這一看,還真讓他發現了不少一點印象沒有的生臉。
他又向菟裘城外的空地望去,那裡不知何時竟然搭起了成群的簡易草棚。
“有郊野之民來投奔了?我明明記得去曲阜之前還沒有這些東西啊!”
宰予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感歎:“施行了一年多的分田政,終於見到成效了。”
宰予上任伊始,便制定了公田分配政策。
凡是菟裘失地之民,又或是願意投奔菟裘之民,每人配給十五畝公田,免去一年的賦稅。
一年後,配給公田的稅賦與私田收取的稅賦相同。
而二者唯一的區別在於,公田的所有權依舊屬於菟裘邑,所以禁止私下買賣。
民眾隻擁有公田的耕種權,而無擁有權。
不過如果他們自己開墾出新的田地,只要在菟裘府衙登記造冊,依然對他們的私有土地予以承認,新開墾的土地免去前三年賦稅。
這一項政策有三個意圖。
第一,是為了均衡菟裘本地百姓的貧富差距。
第二,是為了吸引其他城邑的失地之民前來投奔。
第三,則是衝著山野中的那幫成分不明的家夥來的。
上古時期與後世的社會環境大有不同。
武王伐紂之後,大肆分封各方諸侯,但這些諸侯卻並不像是後世的那些郡王過得那麽舒服。
周天子冊封諸侯,說好聽點是封給你一個國家,但實際上就是給個定居點,即一座城邑。
魯國開國時,手裡只有一座曲阜。
齊國開國時,手裡只有一座營丘。
至於後來為什麽兩國變得這麽大,那自然是自己一拳一拳打出來的。
不過即便是一拳一拳打出來的天下,兩國國君的實際控制范圍也僅僅局限於城邑附近。
至於遠一點的山野裡,雖然名義上是兩國的土地,但實際上,他們的手根本伸不到那麽長。
周天子喜歡嘴炮開疆,他手下的諸侯們自然也有樣學樣。
就比如宰予這個菟裘大夫,說的好聽點是授予菟裘附近一帶的土地。
實際上宰予剛來菟裘時,他能管得到的,也就是菟裘邑而已。
至於附近山野裡躲躲藏藏的那些分不清是難民還是東夷的小部族,壓根不聽他菟裘大夫的話。
這幫人成天躲在山裡種田打獵,糧食夠吃的時候,大家相處的倒也還算融洽。
糧食不夠吃的時候,就下山搶糧。
如果人數再聚集的多一點,他甚至敢攻打菟裘縣城。
為了對付這幫人,宰予自然得軟硬兼施。
一方面,推行政策,告訴他們只要來投誠,你們開辟的土地自然還是你們的,而且我宰予還可以為你們提供保護。
另一方面,但凡有敢下山賊殺菟裘百姓的,一律斬立決。
一開始,山裡的這幫蠻夷們顯然把宰予的話當成了放屁。
這幫人估計是覺得,從前魯侯也沒能把我們怎麽樣,你個菟裘大夫在這裡裝什麽蒜呢?
他們一直我行我素,宰予因為他們一直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所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直到今年春末,這幫人組織了一次大規模的下山搶糧行動,連續襲擊了幾支前往菟裘的運糧商隊。
這下可算是一刀扎在宰予的大動脈上了。
因為在宰予看來,這幫人要是搶點糧食也就算了。
反正菟裘的倉廩裡糧食多,為了那麽點東西和他們動武實在不值當。
菟裘的甲士可都金貴著呢,用他們打山中野人,等於導彈打蚊子。
萬一死上幾個甲士,宰予可就賠大發了。
這麽乾,投資和回報實在不成正比。
但你居然敢襲擊商隊,破壞良好的營商環境,威脅商路安全。
你們知不知道‘自由貿易’四個字怎麽寫?
商隊被襲擊的當天,宰予就下令由邑司馬申棖牽頭,帶領菟裘甲士對這幫不識好歹的山野亂民展開代號為‘王道教化’圍剿行動。
為了響應宰予‘精準打擊,必須抓活的’號召,申司馬帶領屬下連夜行動。
他先是帶人進山抓了‘舌頭’,又用‘仁義’感化他,用‘道德’來收買他,最終成功將其轉化為了‘帶路黨’。
通過‘帶路黨’,申棖成功確定了犯事部族到底是哪個山頭的。
隨後便火速發動新兵在山腳下堆滿焦炭、升起焰火,放出濃煙熏他們下山。
最後,就是申棖帶著甲士們像是抓兔子一樣,在山腳下一連俘虜了男女老幼七十多人的故事了。
根據宰予的指示,俘虜中的男人送進礦洞接受勞動改造,女人學習紡織技術,幼童通通送去菟裘鄉校接受二次教育,老人一律交給愚叟進行感化。
如果在改造期間依舊不思悔改,還有犯罪者,一律開除人籍,低價處理給各國商隊,榨乾剩余價值。
或許是被申棖殺怕了,又或者是感覺勞動改造期間的生活待遇還不錯。
這幫人這段時間裡居然沒有一個繼續犯事或是逃亡的。
他們儼然失去了往日窮凶極惡的風采,紛紛變得能歌善舞了起來。
為了紀念這次行動大獲成功,這個月的《菟裘月報》上還在頭版頭條刊登了名為《王道教化大獲成功,仁義道德所向披靡》的文章。
一名正在接受勞動改造的犯人在接受采訪時感激涕零道:“蠻夷風俗將人變成鬼,仁義道德把鬼變成人。”
據悉,這名犯人目前已經被提拔為囚長,有望在改造成功後融入菟裘邑的大家庭。
宰予望著桑田中辛勤勞作的陌生面孔,忍不住站在車上感歎道。
“夷狄而華夏者,則華夏之。華夏而夷狄者,則夷狄之。
既然他們願意擁抱周禮,那我自然應該把刀兵收起來,以禮待之。”
說完,宰予衝著不遠處校場上操練士卒的申棖喊了聲:“子周!”
申棖聽見他的聲音,面上帶笑跑了過來:“主君,叫我何事?”
“這個月的‘王道教化’行動就暫且停一停吧。”
“那個呀……”申棖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其實已經停了。”
“哈?”
申棖抱拳笑道:“您這幾日在曲阜,估計還不知道。
附近山野中的九個部族,超過八百名野人已經盡數歸附菟裘。
如今菟裘方圓十裡范圍內的大小部族已經全部臣服於您的治下了。
具體的數目,子有他們還在統計。
但實際的數字,只會比我說的多,不會比我說的少。
您現如今,最少也是個統領五百戶人家的大夫了。”
“五……五百戶……”
宰予捏了捏自己的臉蛋,感覺有些不真實。
他一咬牙,一跺腳道:“嗨呀!早知道這個結果,我不早就開始推行‘王道教化’了嗎?”
題外話
如果月票自有它的軌跡,作者最大的幸運和所有勇氣的來源不就是在求票的時候無法預知結局嗎?
——節選自《宰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