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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師孔仲尼》第190章 通齊還是通晉?(四K二)
清晨雞鳴三聲。
 宰予從睡夢中蘇醒,睜開眼,只能看見眼白處布滿了血絲。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問題。
 ——莎士比亞。
 通齊還是通晉,這同樣是個問題。
 ——宰予。
 宰予昨夜在圖書館裡將齊晉爭霸的前因後果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又根據魯國現有的局勢,仔細的衡量了一番做騎牆派的可行性。
 現如今,鄭、衛等國已經全面倒向齊國。
 宋國也因為樂祁事件對晉國心懷怨恨。
 天下大勢的變化只在一瞬之間,宰予感覺距離魯國挨鐵拳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而根據他昨天從齊國商旅那裡得到的情報來看,齊國動武的時間最晚不會超過秋天。
 宰予之所以敢下這個判斷,是因為商旅告訴他,齊國今年二月突然宣布將關市稅率上調至百分之十。
 眾所周知,齊國關市稅從齊桓公開始便一直被作為戰爭稅使用。
 而百分之十,也是桓公為後代設置的頂格稅率。
 齊侯突然大幅上調關市稅,他想幹什麽,其中的意味已經不言自明。
 而菟裘邑下屬的商旅們也紛紛建議宰予,最好在這段時間切斷與齊國的商貿往來,因為他們已經沒辦法確保魯齊商路的安全了。
 甚至還有人表示,就算商路安全,也不應該去齊國經商。
 因為齊國在關市稅中賺到的每一枚刀幣,都會變成箭矢射向我們偉大的魯國。
 當然,宰予才不會理會這種言論。
 因為齊魯之間的矛盾並不是什麽你死我活的仇怨,齊侯對魯國采取的策略也是一邊拉攏一邊威嚇。
 這一點,從年初時齊侯下令歸還魯國舊土就能看出。
 說到底,齊侯只是想得到魯國在齊晉爭霸中的表態支持,但很顯然的是,陽虎並沒有領齊侯的情。
 齊國送還的領土,陽虎照收不誤。
 但想要他松口支持齊國,那是不可能的。
 齊侯的熱臉貼了冷屁股,自然是勃然大怒,這才會在二月提高商稅準備對魯用兵。
 而齊國一旦出兵魯國,晉國到底會不會派兵援助,這同樣是個難題。
 晉國內部現在正因為樂祁的事鬧得不可開交呢。
 范氏與趙氏針尖對麥芒,誰都不肯先低頭。
 在他們兩家達成和解之前,六卿的軍隊誰都不敢亂動,生怕被對方背地裡下絆子。
 而晉國的大夫們則忙著搶救周王室,他們正夥同單子、劉子的部隊在成周與儋翩的黨羽、王子朝的殘黨以及鄭國人交戰。
 從目前雙方對壘的態勢來看,估計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問題。
 這種情況下,如果晉國人說他們會來援救魯國,宰予只會當這幫孫子在說笑。
 可如果直接背棄晉國,雖然齊國的這頓打是不用挨了。
 但等到六卿把家務事處理完,說不準就得秋後算帳,被晉國狠狠地拷打。
 雖然宰予可以憑借與趙氏、田氏,乃至於與齊侯的關系,讓菟裘免於這次災禍。
 但再怎麽說,他也是個魯人,而且還是魯國的大夫。
 吃了國家的俸祿,該貢獻才智的時候,自然也應該貢獻才智。
 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魯國的百姓陷入刀兵水火吧?
 宰予左思右想,決定還是學習春秋老牆頭草鄭國的一貫作風,兩頭搖擺起來!
 既然都已經決定裡通外國了,那通一個和通兩個又有什麽區別?
 宰予翻身起床,走到幾案前坐下,拿起狼毫筆一揮而就。
 ……
 晉國,新絳,趙氏下宮。
 趙鞅的面前擺放著那封來自菟裘的密信,讀了一遍後,便眉頭皺緊像是在深思。
 正當他思索之際,正殿之外忽然快步走進一人,正是趙氏家宰董安於。
 董安於見到趙鞅這副神情,不待他說話,便開口詢問道。
 “我方才看見毋恤小君子回來了,是魯國那邊出了什麽事情嗎?”
 趙鞅歎了一句,起身道:“宰子派人與我傳信,說是齊人將要伐魯,他擔心毋恤繼續留在魯國不安全,於是就派人把他送了回來。”
 “魯國不安全?”
 趙鞅的話說的很簡潔,但董安於卻聽出來趙鞅話語裡的弦外之音。
 “您的意思是說,宰子認為魯國無法抵擋齊國的軍隊,而晉國也不會派兵援助。所以魯國有可能背棄與我國的盟誓,轉而投向齊人的陣營?”
 趙鞅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微微點頭。
 如今晉國執政卿范鞅已屆八旬高齡,不過雖然年紀老邁,但他的權欲卻依舊不減當年。
 或者說,正是因為感覺自己大限將至,所以范鞅才會無所不用其極,想要在人
生最後的時光中給范氏謀取最大利益。
 樂祁與趙鞅私下飲酒,這本不算是什麽大的過錯。
 但范鞅為了打壓勢頭正猛的趙氏,不惜犧牲晉國在諸侯間的信譽,不惜失去宋國這樣實力不俗的盟友,也要將樂祁囚禁在晉國。
 並以此來強調他才是晉國的執政卿,強調他作為執政卿的權力是無限的。
 而出兵幫助魯國抵禦齊國,雖然從道義和維護晉國威嚴的角度來說,都是合情合理的。
 但這種做法對於范氏卻沒有什麽好處。
 范鞅的腦袋裡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盡可能多的為范氏攫取利益,為范氏的下一任接班人鋪好路,至於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關心。
 上次魯國使團造訪時,范鞅就連一個口頭承諾都不願許給陽虎,難道還能指望他真刀真槍的幫魯國扛事嗎?
 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董安於見了,略作沉吟道:“以下臣的愚見,倘若齊國真的發兵伐魯,您應當竭力向國君請求發兵援助魯國。
 如今宋國因為樂祁一事,已經與我國貌合神離。倘若宋國不是擔心樂祁的安危,恐怕一早就背叛晉國,轉而投向齊國的懷抱。
 現在宋國已經不打算聽從晉國的指揮,如果我國再失去魯國這樣的盟友,那天下間就再沒有支持晉國的國家了。
 況且,如今范鞅倒行逆施、貪婪無度,天下諸侯早就對其深惡痛絕。
 如果您能說動國君發兵救援魯國,那麽魯人必定對您心懷感激,您在國內和天下諸侯間的聲譽也會因此提升。
 范鞅如果真的膽敢阻撓您援救盟邦的行為,那這就等於是他親手將魯國讓給了您啊!”
 趙鞅苦笑著回道:“我又何嘗不知道這樣的道理呢?
 只不過,我就連勸說國君釋放樂祁都如此費力,勸他救援魯國又談何容易呢?
 欸,罷了罷了,反正范鞅這老豺也活不了幾年了,就暫且忍讓他一番吧。
 樂伯那邊的事,也不必再勸說了,范鞅既然想將樂伯扣留,那就由著他去吧。”
 董安於聽到這裡,忽然感覺有些迷糊。
 在他印象裡,趙鞅可不是個輕易退縮的人啊!
 為什麽今天他變得如此反常呢?
 董安於覺得事有蹊蹺,但也來不及多想,只是向趙鞅行禮告退。
 而趙鞅見董安於走後,又慢慢展開了那封書信,緩聲念出了上面的文字。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利令智昏,鼠目寸光。小人伎倆,必不久長。害人害己,為禍四方。
 這段話用來形容范鞅,倒是很貼切呢。”
 念完後,趙鞅放下手中的書信,微微揉著太陽穴,嘴裡念叨著。
 “唉呀!宰子啊!宰子!你明明知道把毋恤扣留在菟裘,可以作為人質來威脅我,但你卻還是選擇把他給放回來了。
 你以這樣的仁義操守向我進言,我又怎麽敢不相信你說的話呢?”
 他悠悠的站起身,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時空注視東方。
 “如今鄭國已叛。如果樂伯的事無法妥善解決,宋國必叛。而如果宰子的消息無誤的話,衛國將叛,如果魯國再叛的話……”
 趙鞅冷笑一聲道:“一年之內連續丟失四個千乘國力的重要盟邦。
 范鞅老豺,我倒要看看,等到那時,你范氏準備拿什麽來向國君和諸卿、大夫解釋!”
 ……
 齊國,臨淄,公宮。
 朝會之上,齊侯挺直腰板神情肅然。
 今日的他,全然沒有往日沉溺酒色的模樣,反倒像是個合格的聖明君主。
 齊國的大夫們濟濟一堂,在場的眾人一言不發,準備等待齊侯發號施令。
 他們早已明晰了齊侯伐魯的堅定意志,知道此事已經不容更改。
 身材矮小的晏子站在堂下微微歎了口氣,有的事他勸得動齊侯,但有的事卻是無論如何也勸不動的。
 這其中就包括了齊侯複興桓公霸業的理想。
 齊侯掃視堂下,朗聲問道:“寡人承太公之命,幸得諸位大夫輔佐,自繼位以來,一直奉行桓公寬仁待人、友善諸夏的政策。
 寡人為化解與魯國的矛盾,將陽關等地歸還魯國。
 然而魯之宵小非但不圖謀報答,反而與晉人結盟,屢次攻擊我國的盟邦鄭國。
 諸位大夫,覺得,應當如何應對呀?”
 田恆聽到這裡,忽然發現一旁的父親田乞衝他使了個眼色。
 他捏緊了藏在袖子裡的信封,回想起昨天看到的內容,邁步走到殿中,恭敬拜道。
 “下臣田恆請奏。”
 齊侯望了他一眼,開口道:“講!”
 田恆道:“下臣只聽說,戰爭是用來討伐不義,伸張正義的。
 而從未聽說過,戰爭是為了替盟邦出一
口惡氣,去尋求其他國家報答好處的。
 兵者,天下至凶之物也。非誅不義,不可輕動。
 您怎麽可以犧牲士卒的性命,而滿足自己一時的好惡呢?”
 田恆此話一出,朝堂內的氣氛瞬間降入冰點,大家都詫異的望著田恆,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拋出這種論調。
 在齊國,田氏甚少反對齊侯的意見,大部分時間都是對其的決策絕對擁護。
 怎麽今天田恆突然一反常態,率先和齊侯唱起了反調呢?
 更重要的是,田恆如果反戰的話,這不是和晏子站到一個坑裡嗎?
 田氏和晏子並肩作戰?
 齊國的大夫們頓時懷疑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
 齊侯皺眉道:“你是不讚同寡人對魯國用兵的決策嗎?讓我摒棄攻伐之事嗎?”
 田恆聞言只是笑道:“當然不是。戰爭的由來相當久遠了,攻伐之事又怎麽是說摒棄就摒棄的呢?
 即便是上古的聖王,也只是主張正義的戰爭,而從未有廢止戰爭的。
 黃帝、炎帝已經用水火爭戰了,共工氏已經恣意發難了,五帝之間已經互相爭鬥,這就是明證啊!
 如果有人提議禁止攻伐,這就是摒棄有德,懲罰正義。
 就是阻撓商湯、武王的事業,助長夏桀、商紂的罪惡啊!”
 說到這裡,齊侯的臉色終於好了些,但一旁的晏子則微微眯起了眼。
 田恆也不把他們的神情變化放在心上,而是繼續開口陳述。
 “只不過,攻伐之事,必須是用來攻擊無道、懲罰不義的。
 攻擊無道、討伐不義,可以說,自己因此獲福沒有比這更大的了,民眾得利也沒有比這更多的了。
 如果戰爭確實符合正義,是用以誅殺暴君,拯救苦難的人民。
 那麽民眾對它的喜悅,就像是孝子見到了慈愛的父母,好比饑餓的人見到了甘美的食物。
 民眾呼喊著奔向它,如同強弩射向深谷,又好似蓄積的洪水衝垮堤壩。
 現如今,魯國的陪臣陽虎囚禁主人,篡奪季氏的權力,以此控制國君,要挾諸卿大夫,僭越身份,逾越禮法,執掌著魯國的政權。
 魯國的百姓對他怨聲載道,民眾們對他談之變色。
 普天之下,沒有比陪臣執國命更不義的事了。
 四海之內,也沒有比‘為富不仁’更殘酷的言論了。
 現在,魯國的民眾在陽虎的統治下已經壓抑了很久了。
 如果您能夠興起義師,幫助魯國平定禍亂,為他們剪除陽虎,將權力交還給魯君。
 那麽想必魯國的民眾都將如同流水一般歸附於您,魯國的百姓也將銘記您的恩德。
 如此一來,您的霸業也就能夠成就了。
 從前桓公曾向管仲請教成就霸業的方法。
 管夷吾說:想建立諸侯國之間的霸業,就要首先和鄰國親近。
 桓公又問:怎麽親近呢?
 管夷吾回答說:審定我國的疆界,歸還從鄰國奪取來的土地, 承認鄰國疆界的合法性,不佔鄰國的便宜。還要多多贈給鄰國禮物,派出使者經常到周邊鄰國作親善訪問,以此使它們感到安定,這樣周邊鄰國就會親近我們了。
 如今您已經做到了這些然而魯國依然沒有親近您,這難道是管夷吾的錯誤嗎?
 這也全都是陽虎這個小人從中作梗。
 由此可見,不論是想要成就霸業,還是想要發動正義的戰爭,都必須要鏟除陽虎這個小人。
 既然如此,您為何不更改您的旗幟,以大義之名,去聲討魯國的陽虎,以此來贏得天下人的愛戴呢?”
 題外話
 普天之下,沒有比作者得不到月票更殘酷的事了。
 四海之內,也沒有比白嫖作者更殘忍的行為了。
 既然如此,讀者為何不打開票匣,投出月票,以此來換取作者的愛戴呢?
 ——節選自《宰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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