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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師孔仲尼》第166章 春秋第1杠精(四K二)
菟裘城邊,用數塊木板搭建的簡易渡口旁,大翼停船靠岸。

 宰予和子貢腳踩黃土仰望青天,忍不住感歎:“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啊!”

 他們的身後,是公輸班、趙毋恤和乾將莫邪。

 至於田恆答應他的那幾十戶匠人,因為人數太多,需要協調解決的事情也很多,所以就沒有隨他們一同乘坐大翼歸來。

 如果事情般的順利,再過一個月,這幾十戶鐵匠就能到位。

 如果不順利的話,三個月也差不多該搞定了。

 在鐵匠們還沒有到位的這段時間裡,宰予打算先讓乾將莫邪從菟裘的民戶中挑選些聰明伶俐的,小規模的試驗煉鐵工藝。

 就算初期煉出的鐵質量不佳也沒事,反正菟裘的鐵大部分都要用於製作農具,對材質的要求沒有那麽高。

 做完了農具,剩下的鐵則主要用來製作防具。

 防具嘛,能擋一刀就救了老命了,用的鐵脆點也不礙事。

 再說了,就目前菟裘的守備力量,連皮甲都只能湊出五十套,還有工夫嫌棄鐵甲質量不好嗎?

 至於那些用來製作兵器的精鐵、精鋼,就等到乾將他們把現有的冶鐵工藝搞明白了,再用灌鋼法慢慢摸索吧。

 等他們把路數摸透了,齊國的匠人也正好到了,那時候正好可以無縫銜接、大煉鋼鐵。

 不過說到煉鋼,還得事先準備好用於煉鋼的木炭。

 煤炭雖然可以用於煉鐵,但煤炭中含硫量太大,所以連帶著煉出來的鐵也含有大量的硫雜質。

 灌鋼法雖然可以分離出雜質,但分離出的主要還是炭、矽等熔點高的雜質,而硫的熔點只有一百多度,所以灌鋼法拿它是一點辦法沒有。

 因此,宰予要想煉鋼,還是得用木炭來煉。

 不過這段時間宰予光顧著收煤了,倉庫裡是一根木頭都沒有。

 不過對此,宰予倒也有自己的辦法。

 反正前期的劣鐵都是用來做農具,到時候在城門口貼個告示:二十捆柴火換一條嶄新的曲轅犁,每戶限換一條。

 這樣一來,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宰予正在思量著自己振興菟裘的發展大計,忽然看見前方來了一輛車。

 車上站著的,正是他的師弟申棖。

 申棖一邊笑著衝他們招手,一邊大喊道:“我看見淄水上來了艘大船,一猜就知道是你們回來了!”

 申棖下了車,正想和宰予他們熟絡熟絡感覺,突然看見他們身後的乾將和莫邪,不由一愣。

 他問道:“這兩位是?”

 宰予開口為他介紹著:“這二位是越國來的名匠,乾將與莫邪。”

 “越國的名匠?”

 申棖眉頭一皺。

 他也沒搞懂,宰予去了一趟齊國,怎麽就能帶回來倆越國的名匠。

 不過他是菟裘大夫,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但申棖依然還是犯了難。

 因為宰予先前簽發過一份《菟裘招賢令》。

 《招賢令》中規定了對於願意來到菟裘供職的賢才,將按等級提供各種待遇。

 其中,賢才被分為了甲、乙、丙、丁四個等級。

 甲類賢才的標準比較高,要求能夠熟練掌握夏商周三代的禮法制度、歷史源流和施政策略。

 當時申棖一看到這個要求,第一反應就是:子我,你直接報夫子的名兒不就完了嗎?

 天下間能夠符合這個標準的,要麽是不屑於出仕為官,要麽就已經成了大國的座上之賓。

 而偌大的魯國,能滿足這個要求的,據申棖的了解,估計也就只有夫子了。

 哪兒有這麽招賢的?

 這不是看人下菜碟,專人設專崗嗎?

 挖我們過來任職也就算了,現在還想撬走夫子。

 真就挖魯國公室牆角,薅魯國公室羊毛。

 不厚道啊!

 而到了乙類賢才這裡,標準就下降很多了。

 乙類賢才只需要通讀《詩》《書》《禮》《樂》《易》,並在君子六藝中有所專長就行了。

 而到了丙類賢才這裡,標準又下降了一大截,你只要通讀一份典籍,並且有些特長就行。

 丁類的要求最簡單,認識字、會讀寫。

 而四類賢才的待遇也是大為不同。

 丁類授田百畝。

 丙類授田三百畝,提供菟裘鄉校教授職務,並分配免費住房。

 乙類授田五百畝,每年額外提供俸米千鬥,並授予大宅一套。除此之外,還會被加入菟裘特別人才計劃,為大夫幕僚,隨時準備遞補菟裘職缺。

 至於甲類,工資多少其實已經不重要了,主要是菟裘大夫會親自執弟子禮,將其奉為上師。

 申棖熟讀《菟裘招賢令》,但裡面確實沒有標明名匠到底算是什麽等級的人才。

 於是隻好請示道:“這……到底該配給什麽樣的禮遇呢?”

 宰予道:“子周呀,你怎麽這麽教條呢?

 我不是在《招賢令》裡開了個特殊人才條例嗎?

 這樣的名匠,直接以特殊人才條例為依據,按照乙類人才辦理。”

 申棖點頭領命,於是便走到一邊開始與乾將、莫邪介紹起了他們將會得到的待遇。

 乾將、莫邪聽完申棖的話,二人都變了臉色。

 乾將慌忙道:“宰子,我們只是來菟裘驗證能否煉出鐵精,並沒有在這裡久住的想法啊!”

 莫邪也委婉的回絕道:“我們乃是越人,向來思念故土。魯國的水土人情與越地不同,我們恐怕難以適應呀。”

 誰知宰予對此混不在乎:“無妨!《招賢令》是我下的,那我就得言出必行。

 《招賢令》中明白規定著,只要是來到菟裘生活居住的賢才,一律提供這樣的待遇。

 您二位雖然只是短暫客居,但也是在菟裘生活居住,只要是生活居住,那就必須按照法令辦事。

 君子說出去的話,就像是離弦的箭,那是收不回的。

 以後就算您二位離開菟裘,那這些田地與宅邸,也依舊是屬於你們的。

 而且,子周,你方才介紹錯了《招賢令》的內容。”

 “錯了?”申棖回憶了一下,回道:“主君,應當沒錯啊!”

 子貢聽了,撇嘴道:“子周,這的確是你錯了。你方才為他們介紹時,隻說了一人的待遇。

 但這卻是兩位名匠,所以要提供的田地不是五百畝,而是一千畝,要提供的俸祿也不是一千鬥,而是兩千鬥。

 至於宅邸嘛,可以把兩套小一點的合成一套大的,畢竟他們是夫婦,也不好讓人家分居兩地不是嗎?”

 申棖聞言,哈哈大笑的拍著腦袋,他走到莫邪的面前致歉,道。

 “我方才隻以為您的丈夫才是匠人,沒想到您同樣是名匠。怠慢了您,還請恕罪。

 待會兒還請您二位先行入住菟裘的館驛,明日太陽落山前,我一定會按時將千畝田契與宅邸文書奉上。

 至於今年的俸米,不知道您二位是要現在領取,還是……”

 乾將平素一向沉默寡言,但這突如其來的恩惠,卻讓他感覺好像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可他說了半天,嘴裡來來回回卻依然是那幾句話:“宰子,我……您……”

 莫邪沒好氣的踩了他一腳,隨後左手按在胯骨上膝蓋微曲,竟向宰予行了個標準的女子常禮。

 莫邪道:“您的恩德,我們謹記在心,但這些田宅我們實在是不能……”

 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宰予沒來由的一摸腦袋。

 莫邪奇怪道:“您這做什麽?”

 宰予心情複雜的說道:“原來你是懂得諸夏間的禮數的啊?”

 莫邪聽到這話,剛剛還面色如常的臉蛋,驀地一紅。

 她垂著腦袋,心虛的回道。

 “以前我陪父親去過楚地,楚人雖然同樣遠離中原,但禮數還是懂得一些的,所以我就跟著學了一點。

 只不過……禮數畢竟步驟繁雜,所以有的時候也不一定能記起來。”

 宰予道:“記不起就記不起吧,自然一點也好。

 不過既然禮數不一定能記起來,那我的這些所謂恩德,你們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田地和宅邸,你們該收下就收下,不用覺得心裡過意不去。”

 宰予這招以退為進,看似原諒了莫邪的失禮,實則把收下田宅和記憶好壞掛上鉤。

 所以這話一出口,莫邪就再沒了回絕的理由。

 她如果繼續拒絕,就說明先前是故意失禮,這就等於當面侮辱宰予了。

 即便莫邪不懂得中原的禮義,但人家對你不錯,你卻想著打別人臉,這樣的行為就算是在越國,也是不符合道德規范的。

 所以要怪,也只能怪她先前禮數不周,沒把宰予當回事吧。

 宰予見乾將和莫邪不再推辭,這才心滿意足的衝著眾人說道。

 “冬日天氣寒冷,其他的事,我們先回菟裘再說吧。”

 說完,他便領著眾人上了車。

 乾將莫邪和兩個小孩兒坐同一輛,而他則與申棖、子貢坐一輛。

 剛剛上車,馬車的車輪還未開動,申棖便壓低嗓音開口道。

 “主君,剛剛外面人多,我沒好意思說……”

 “怎麽了?”

 “就是那個《招賢令》,要不要再改一改?”

 “你是說加入匠人這一類嗎?”

 “不是……我是說原來的條款,要不要修訂。”

 宰予問道:“為什麽?”

 申棖無奈道:“您離開菟裘前往齊國這段時間,菟裘來了個符合《招賢令》條件,但卻沒辦法用的人。”

 宰予皺眉道:“嗯?還有這種怪人?”

 子貢也覺得奇了怪了:“他什麽來頭?”

 申棖一想到那個人,氣的臉都紅了。

 宰予和子貢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他和高柴、冉求可是受了大罪了。

 “那狂生,是鄭國鄧析的弟子!”

 “鄧析的學生?”

 宰予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明白申棖為什麽會這副表情了。

 鄧析,乃是諸子百家中名家的祖師爺。

 從先後順序來看,鄧析的活躍時期要早惠施和公孫龍一百多年。

 不過活躍時期早,不代表鄧析的嘴皮子不利索。

 他的嘴皮子不止利索,而且還極其喜歡噴人。

 惠子無非也就和莊子互噴而已,公孫龍子也只會和同他地位差不多的人交流感情。

 而一遇見大人物,惠子和公孫龍子還是比較能克制自己罵人的欲望,盡量采用諷諫的方式進言。

 而鄧析子就不一樣了。

 他可真是逮誰噴誰。

 鄧析作為名家的代表人物,自然也有其政治理念。

 他的觀點在這個年頭說起來可能有點大不敬——不法先王,不是禮義。

 這段話很好理解:不去效法上古的聖王,也不尊崇現有的禮法制度。

 按理說,鄧析有這種想法,他應該會與鄭國的大力改革者子產關系不錯。

 但實際上,子產當政改革時,鄧析居然嫌棄子產改革的力度不夠,屢屢在公開場合批評子產的施政策略,他認為改革不徹底就是徹底不改革。

 但實際上子產改革時,都已經差點被鄭國的卿大夫和部分國人逼得要流亡國外。

 在子產推行改革期間,鄭國國內數次爆發叛亂,還屢屢發生失火等離奇事件。

 要不是子產抱著必死的決心堅持推行改革,說不定還真就被那些暗地裡的人給攪黃了。

 然而這種力度,鄧析居然還嫌不夠,他這樣的行為,基本已經可以被鑒定為春秋二極管。

 不過對於鄧析的行為,子產倒也沒有去理會。

 因為從根本上來說,子產還是個寬厚的仁人,他可能覺得鄧析還年輕,有些憤世嫉俗的想法也很正常,等到年紀大了,自然也就會好轉了。

 誰知道,直到子產死的時候,鄧析依然沒有改變他的看法。

 而子產之後,子太叔接任鄭國執政卿,鄧析又開始改噴子太叔。

 可子太叔比子產還要仁愛,於是也沒去理會鄧析,而是任由他在國內發表看法。

 不過現如今,子太叔也去世了,鄭國的執政卿也換成了駟歂。

 駟歂可沒有子產和子太叔那樣的好脾氣。

 這位可是敢帶著鄭國軍隊痛擊周王室、暴打周天子的一流狠人。

 你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這不是找收拾嗎?

 不過鄧析倒也是條硬漢,他噴人從來不看你是什麽人,只要你不對他的胃口,他就噴你。

 畢竟,簡單的嘴臭,極致的享受嘛。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駟歂一上任,就開始著手收拾鄧析和他的學生們。

 前段時間鄭國一直有風聲傳出,說是鄧析如果還不收斂,那駟歂就打算直接把他給辦了。

 鄧析子對此的評價很簡單, 可以用兩個字總結概況:就這?

 不過鄧析的腰杆子硬,不代表他的學生們腰杆子也硬。

 鄧析不跑,不代表他的學生們不跑。

 只是沒想到,鄧析的學生們沒地方混飯吃,居然都跑到菟裘來了?

 宰予捏著下巴,琢磨道:“這可有點不好弄了,如果單論口舌,他的學生才是天底下最能抬杠的那一批啊!”

 題外話

 是你蒼白了我對月票的等待,諷刺了我對求票的執著。

 ——節選自《宰予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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